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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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桥颔首,她曾经在玉倾阑面前做过断指再植术。
  “让她来。”秦蓦示意军医让开。
  军医看着站在秦蓦身旁的谢桥,吃了一惊,他们都知晓燮郡王给杨副将找神医,却没有料到带回来一个小丫头片子。“郡王,她能成吗?杨副将伤口愈发严重,若再不处理,恐怕还要多受苦痛。”
  秦蓦的亲信林峰也怀疑谢桥的医术,不说她年纪小,而且还是个女人。
  女人能干啥事?在家绣绣花,相夫教子便成!
  虽然信得过秦蓦的处事,兴许有可能是病急乱投医:“郡王,给杨副将痛快吧。他没有左手,还有右手,依旧可以上战场!断臂再续,属下们着实不曾听说过。”
  秦蓦脸一冷,预备劝说的人,顿时噤声。
  气氛沉闷凝重。
  谢桥客观的说道:“断臂再续,不是百分百成功。就算成功也不能恢复如初,只有以往的七八成。”
  秦蓦缄默不语。
  林峰问:“不能成功呢?”
  谢桥冷静道:“必须再次移除断臂。”
  “郡王——”林峰更不信任谢桥,希望秦蓦改变心意。
  秦蓦黑如点漆的眸子注视着面色酡红,嘴唇苍白,陷入痛苦的杨副将,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漠然。
  望着他笔挺略有些僵硬的高大身躯,莫名地,谢桥仿佛能感应到他内心的挣扎。
  原来,他并不是目空一切。
  杀伐果断。
  “郡王尽快做决断,拖延越久不利再续。”谢桥提醒道。
  秦蓦阖上双眼,不去回答。
  军医与林峰心中焦灼,怕他会孤注一掷。
  谢桥再次重复一遍,他不耐的皱眉,冷声道:“再等等。”
  二人顿时松一口气。
  “郡王,让这小姑娘试试,卑职愿赌!”杨副将不知何时醒来,挣扎着要起身。看着空荡荡包裹纱布的断臂,苦笑道:“试一试,或许我还有两条手臂。若试都不试,一点希望都没有。就算没有成功,我还有右手!只要有一条命在,依然能够上战场杀敌!刀口舔血都不怕,这点小伤小痛,你们怕什么?还能要我的命不成?”
  “杨副将——”
  “你们都出去。”秦蓦转过身来看她一眼,声音低沉,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霸道:“治好他,条件随你开!”
  谢桥指着军医道:“你留下。”
  军医看向秦蓦,得到他的许可,又折回床榻边。
  谢桥净手,拆掉包扎好的纱布,观察伤口。刀削所致,断面平整,是最容易再植的一种创面。随即检查冷冻的断臂,亦是保存完好。谢桥吩咐他们准备好手术所需的东西,对杨副将说:“很痛,你不能动。”
  杨副将点头。
  谢桥不敢马虎大意,想了想,还是将麻沸散的残方写下,让人配齐药材煎熬给他服下。
  虽然镇痛不如人意,却比不用的好。
  将她托玉倾阑制出来的手术刀拿出来消毒,剔除断臂上损坏的组织,拿着纱布放进他们备好的盐水中浸泡,随即包裹住处理好的断臂。
  杨副将此时已经喝下麻沸散,意识稍许模糊。
  谢桥按了下他的残臂,见他痛得皱眉,心下叹气:“忍住了。”
  “啊——”
  杨副将痛得呼出声,此后紧紧的咬着牙关,再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身下被汗水浸湿的床褥,可以得见他忍受多大的痛苦。
  几个时辰过去,谢桥将他组织复位缝合。
  整个人,累到极致。
  她穿越过来后并没有在人体上动手术,却也有拿动物练手,怕生疏了。
  虽然她一个人独立完成,累,但也比想象中要成功。
  “接下来,就看他恢复得情况了。”谢桥摸一把头上的汗水,心里仍旧不敢大意,怕他后续感染。
  “啊?哦!”军医将整个过程看下来,处在震惊之中。
  他虽在古籍中见过有缝合术,迄今为止,并不曾看人用过。
  杨副将脸色惨白,虚弱地说道:“小姑娘,辛苦你了。”一口气松下来,整个人也昏厥过去。
  谢桥微微勾唇,不负军人铮铮铁骨,倒是一条硬汉!
  她不能时刻留在军营里,将术后护理的法子叮嘱好军医,适才走出营帐。
  微风拂面,谢桥稍稍精神一些,张开双臂拉展筋骨,看着坐在不远处小坡上饮酒的秦蓦。想了想,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秦蓦递来一坛子酒。
  谢桥闻了闻酒香,甘冽醇厚。豪饮一口,烈——
  “咳咳……咳咳……”谢桥捂着胸口咳嗽,嗓子眼火辣辣的疼。
  秦蓦斜睨她一眼,伸出手在她背上重重拍几下。
  震得谢桥五脏六腑都似移位,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再拍下去,她不呛死也得给他拍死。
  “他随我出生入死,不能草率,这里不能没有他。”
  良久,秦蓦缓缓的开口。声音很轻,轻的似能被风吹散。
  谢桥抬头望着他冷峻面庞,幽邃深沉的眸子里蕴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抓起坛子慢慢喝了一口,依旧烈,适应后慢慢回甘。
  军人之间的情怀,她体会不到,却能够理解。
  “不必担心,若无意外,他不会有事。”谢桥躺在绿草萋萋的草地上,看着雨水洗涤后明亮蔚蓝的天空,心情舒畅:“听说你十几岁就带兵上战场,那时候怕不怕?”
  怕不怕?
  秦蓦一怔,这个词,于他来说太陌生。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清丽的面容上带着浅笑,心中微微一动,淡淡的‘嗯’一声。扔下酒坛子,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躺在地上。
  泥土与青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浑身疲倦消散。
  第五十五章 婚事
  大夫人经受几次打击,浮躁的心渐渐沉敛。
  谢桥虽是她心口的利刺,不得不拔。
  可也不如她想的那般好对付,须得徐徐图之,不能急功近利。
  容生醒来便疯言疯语,只得锁在松林院。这一场对仗,她输得一败涂地。
  刘嬷嬷按揉着大夫人胀痛的额角,出谋划策道:“她再如何能耐,也不过是一个女子。您名义上是她嫡母,有一样东西可是被您拿捏在手心里。”
  大夫人倏然睁开眼,便听刘嬷嬷笑呵呵道:“西伯府大爷丧妻已满三年,您与西伯夫人有点远亲,上回在安远侯府的时候,您与西伯老夫人攀谈时,老奴也从西伯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嘴里得知西伯夫人似乎想替大爷择选继室。”
  大夫人眼底闪过亮光,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一扫方才的阴郁,满面神采:“她眼下十六,早已到嫁人的年纪。我这做嫡母的若不张罗亲事,怕人说我怠慢继女。”
  西伯夫人是一位奇人,寡居多年,颇有手段。替西伯府大爷娶的两任妻子皆出身名门,无缘无故‘暴毙’,娘家人都无声无息,不曾讨公道。
  一寻思,大夫人觉得不对味儿,那日西伯夫人格外热忱,她的嬷嬷又对刘嬷嬷透露出消息,莫不是看中嫣姐儿?
  大夫人冷嘲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纵然她与容嫣离心,这些年悉心教导,也不是为了嫁给一个鳏夫糟践。当即坐不住:“去寻老夫人。”
  福寿堂,铜炉里燃着熏香,灰白中隐约可见中间那点猩红,正如靠在炕上的朱氏。两鬓灰白,发髻中斜插一支殷红似血的珠钗,越发显得脸上皱纹清晰老态。
  大夫人方才坐下,朱氏皱眉道:“你来得正好,西伯夫人遣媒人来府上提亲。”
  大夫人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不显半分:“我来也正为此事。华姐儿已经十六,她又为长。她在前头不出嫁,嫣姐儿的亲事也要往后推。西伯府也是勋贵,府里大爷虽是鳏夫,但华姐儿的出身……嫁过去也不辱没了。”
  谢桥出身尊贵,却是丧妇长女,如今有继母,也跌了份儿。更何况这些年流落在外,真正勋贵世家当不会娶她为妻。
  朱氏见卫氏揣着明白装糊涂,倒也没有戳破。心中厌恶她贪得无厌,也是不舍将容嫣嫁去西伯府。顺着她的话道:“此事交给你去办。”
  大夫人沉吟道:“两家都有意结亲,改明儿约个日子相看。”
  朱氏颔首:“赏荷宴前两日罢。”
  正中大夫人下怀,立即应允:“我这就去准备。”
  大夫人片刻不曾耽搁,立即写书信遣人送到西伯府。
  刘嬷嬷忧心忡忡的说道:“明日到了归还银子的日子,老爷寻她去并未有说通,反而放下话见不到银子就要将您告上公堂。”
  大夫人面色顿时大变,西伯府那头再快也要几日,这银子不还怕是不行!
  只是,她哪里去拿那么多银子?
  刘嬷嬷折身把门合上,压低声音道:“春雨来口信,她看重老爷手里头寒潭寺后山的别院,可以拿地契相抵。”
  “当真?”
  “千真万确!”
  大夫人眸光微闪,只要能够安抚住她别闹,尽早将她嫁出去,一座别院便一座别院!
  可那座别院她根本就不知情,容阙不愿给谢桥,她闹怕是无济于事。
  细细思索,大夫人目光落在床下那口木箱上。当即抱出来打开箱子,里面一个红布包裹着一物,拆开红布赫然便是地契。
  大夫人随手递给刘嬷嬷:“给她送去,立个字据。”
  ……
  谢桥回府时,瞧见刘嬷嬷递来的地契,倒也爽快的立下字据。
  每日里给明秀换药包扎,便被秦蓦接去军营。
  二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转变。
  和睦。
  谢桥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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