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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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尘把脑袋扭朝右边,不肯看他。
  宇文猛却是也跟着他偏了偏头,笑道:“不骗你。”
  漠尘又把头扭朝左边,一副“我不听”的委屈巴巴模样。
  但宇文猛这一次真的就只是用热毛巾动作轻柔地给他擦了擦身子,漠尘等了一会,也没见他有什么过分的动作,就偷偷觑了他一眼。
  结果一下子对上了男人含笑的目光。
  “闭眼。”
  漠尘愣了下,听话地闭上眼睛,下一瞬就感觉自己头顶的毛毛被打湿了,一双大掌轻柔地抹了香膏搓过毛毛,又用热水冲洗干净。
  直到被男人用小毯子裹着放回银丝小软垫上,漠尘还有些没回神来。
  漠尘看了眼他手中的小木梳,发现不是自己常用的那把绿檀梳,可是他倒不在乎这个,抬爪碰了碰头顶半干的狐毛后,他朝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木梳划过毛毛间的感觉让漠尘舒服极了,甚至不知不觉间就眯着眼睛靠到了男人的手掌间,还哼哼着蹭了几下。
  只不过毛毛少梳得就快,没过多久男人就对他说:“梳好了,你要看看吗?。”
  漠尘睁开眼睛,男人就在他面前放了面小镜子。
  镜子虽小,但是可以照出他的全身。
  于是漠尘就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浑身没毛,头顶的毛毛却被梳得高高竖起的丑狐狸。
  “哇”的一声,漠尘再也忍不住伤心地哭了出来。
  他真的太丑了……呜呜……
  第11章
  漠尘突然哭得这样伤心欲绝,都把宇文猛哭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好笑地问小狐狸:“哎,你哭什么啊?我给你梳的不好看吗?”
  宇文猛一边说着,一边又把镜子往漠尘那边推了推。
  小狐狸不肯看,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镜子,哭的更伤心了,眼泪大颗大颗地直掉,都把他身下的银丝软垫洇湿了小半。
  宇文猛只得把镜子收起来,拿着木梳又要给漠尘重新梳毛毛:“别哭了,我给你重梳一遍好不好?”
  然而小狐狸都哭得打嗝了,见到木梳靠近自己还伸出爪子狠狠一把拍开,看那阵势,颇有这辈子再也不想梳毛了的打算。
  “好好好,那我们不梳毛毛了,睡觉吧?”
  宇文猛笑着哄他,伸手想抱抱小狐狸,他都做好要被这小狐狸挠几下的准备了,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漠尘反抗都没反抗一下,软绵绵地任由他抱起。
  他看了眼漠尘蔫哒哒的模样,心里想笑:这是哭得没力了吧。
  不过小狐狸恹恹的样子还是很惹人心疼的,宇文猛抬手把他头顶竖起的毛按下去,轻轻揉着他的头哄道:“又不是一直秃着,过几天就长好了。”
  怀里这热乎乎的一团,不时抽噎两下,要摸摸抱抱才会少哭两声,宇文猛成仙不知几千年了,却从来没有这样耐着性子哄过什么人,更别说是哄一只小狐狸,但宇文猛一点也不觉得厌烦,他抱着这团娇气的狐狸哄了一会,发现小狐狸没什么动静了。
  低头一看,原来小狐狸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小脑袋歪歪斜斜地靠在他胸前,眼睛周围的毛还有些湿,大概是被泪水浸的。
  宇文猛用手轻轻抓了抓他的下巴,小狐狸梦中被人扰了清净,又张嘴哼哼两声,在宇文猛怀里挣扎了几下,把自己团得更紧了些才继续呼呼熟睡,那乖巧可怜的模样甚至让宇文猛有些舍不得放下他。不过宇文猛担心由他抱着小狐狸睡不好觉,明天起来又要喊这里疼那里疼,便还是把漠尘放回了银丝小软垫上,扯过锦被给他盖好。
  屋外小雨霂霡,雨声淅沥,窸窸窣窣地低喃着,这样的夜晚其实是很适合睡觉的,但宇文猛却不想睡。
  他走回圆桌旁,就着桌上的烛光打算把从小狐狸房里顺来的话本——《俏狐狸报恩记》在今夜看完,谁让小狐狸白天一直黏着他,分开一小会也要闹,眼下好不容易把小狐狸哄睡着了,他当然得趁着夜色安静把书看完。
  第二天清晨,雨还是没停。
  漠尘在银丝软垫上轻轻抖了抖,眼睛倒是睁开了,不过里头还全是睡意,人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直到一阵冷风顺着没关好窗户灌入吹过漠尘没有狐毛覆盖保护的粉肉,把他冻得打了个激灵,睡意才全部消了。
  他身体今日倒是没有昨日那样难受了,除了被咬掉一小块肉的右前肢还在隐隐作痛以外,身上其他地方没什么不适,而那些被镇妖符烧焦的皮肉也已经结了痂开始愈合,就是他被剃掉的毛毛们还没有长出来的趋势。
  漠尘长吁短叹连三声哀悼了会自己的毛毛,觉得伤口附近长新肉的地方有点痒痒,那些肉现在娇嫩得狠,痒了漠尘也不敢用爪去抓,伸出舌头刚想舔舔时,忽地就想起了昨天被伤口附近的药膏辣到眼睛的事,也顿时停住动作不敢下嘴了。
  所以宇文猛进屋时,看到的就是床上那只半秃的小狐狸伸着小半截嫩红的舌头发呆的模样。
  而他脚步轻,身上的衣服颜色也暗,都走到床跟前了小狐狸也没发现他来了,仍然举着自己肉粉粉胖乎乎的左爪出神。
  宇文猛笑了一声,问他:“饿了,想啃脚脚?”
  漠尘的思绪被男人的声音猛然拉回,闻言马上放下左爪,正襟危坐认真地回答道:“这是我的爪子呀。”
  轻软温润的少年声音忽然在屋内响起,叫宇文猛怔了一下。
  不过漠尘也被自己的声音弄愣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还不能说话,能发出的只是和昨日一样平平无奇的狐鸣,没想到休息了一夜过后,今日竟然已经可以说话了。
  “已经能说话了?”宇文猛挑高眉梢,走到床沿边上坐下问道。
  日间屋内是不点蜡烛的,外头又下着雨,天空暗沉,光线不似夜里点灯时温暖柔和,而男人生得高大,长眉入鬓,阴冷的光线落在他眉眼间,将那原本就深邃的轮廓勾勒得更深,漠尘在床上仰视他时就觉得男人有些肃冷,哪怕后来男人坐下了这样的压迫感也没削减多少,就有些怯生的“嗯”了一声。
  漠尘缩着脖颈,怂怂的样子和昨天抻长了脖子哇哇大哭的模样迥然不同,不过宇文猛倒是没在意他今日有些疏远的表现,依旧勾着唇,伸出自己的手对漠尘道:“那把你的爪子伸出来给我看看。”
  漠尘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将右肢搭到男人的手指上。
  宇文猛笑了声,轻轻揉了揉小狐狸的肉垫,看着他有些透的尖爪自肉垫里探出,又怯怯地缩回去。
  他解开小狐狸右爪上缠着的纱布,给他换了次药后又重新裹好,开口道:“好得很快,再休养几天就会结痂了。”
  “喔……”
  漠尘缩回自己的右爪,低着头看了会银丝软垫,又抬头看向男人,感觉现在的男人十分温柔,和他肃冷的外表大相径庭,这样的差异最易叫人不设防备,所以漠尘一时都忘了这个男人昨晚是怎么欺负他的,犹豫了一小会后就忍不住有些害羞地问道:“宇文将军……”
  男人勾唇笑着,声音低沉:“嗯?”
  “那日在后山,是您救了我吗?”
  “除了我,还能有谁?”男人反问他。
  漠尘端正了坐姿,细声细气地和他道谢:“多谢宇文将军救命之恩。”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被道谢的那个人都会说:“不用谢,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可是宇文猛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问他道:“那你打算如何谢我?”
  于是漠尘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呆呆愣愣地望着宇文猛不知如何应答。
  男人笑着凑近他,捏起他搭在软垫上右爪晃晃,提醒他道:“要是没有我,你这只小爪爪说不定已经被吃掉了,而不是只缺了一小块肉。”
  “是、是的……”漠尘结结巴巴地应道。
  “就算你的小爪爪还在,没有我的话,那些道士说不定会剥了你的皮,把你做成狐狸围脖,还有狐毛手套。”男人说着,又抬手拨弄了两下他的耳朵,“那你这些毛毛可是永远都长不出来了。”
  漠尘被男人所形容的画面给吓到了,他想了一下那些情景,只觉得浑身都开始痛了起来,耳朵瑟瑟地垂下贴紧脑袋,害怕道:“确、实如此……”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宇文猛唇角高高扬起,微笑道,“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我、我……”漠尘舌头都捋不直了,都想在银丝软塌前跪着给宇文猛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求跟在恩公身边做牛做马,任凭差使”了。
  宇文猛却又话锋一转,状似很大度地继续道:“我也不要求其他,你以前是怎么对云采夜说的,今日就也那样对我说一遍吧。”
  “啊?”
  漠尘闻言就愣住了。
  怎么又是采夜上仙呀?
  先前吃点心那会男人就和采夜上仙比了一次,怎么现在谈及救命之恩也还是要比呀?
  不过采夜上仙和宇文将军都是救了自己的人……
  漠尘一直觉得救命之恩就是这世上最大的恩情,所以即使男人的这个要求听上去有些奇怪,漠尘也还是回忆了下当年他给云采夜说的那番话,念了出来——
  “恩公救了漠尘,漠尘无以为报,但求……跟在恩公身边服侍恩公。”
  “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男人笑着,捏捏他的耳朵尖,“等你伤好了,就来日夜服侍报答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再问一次,吾与云公孰美?
  小狐狸:怎么又是云公呀?
  将军:嗯?
  小狐狸:云、云公何能极君也!
  将军:呵呵,你说假话。
  小狐狸:那宇文将军、我饿了……今天我有饭吃吗?
  将军:没有,啃你的jiojio去。
  小狐狸:委屈.jpg
  第12章
  “啊?”
  漠尘愣愣地抬起头,却被宇文猛轻轻敲了下额头。
  “啊什么啊?”男人对他说,“你应该说‘是,恩公’。”
  漠尘心里奇怪:男人不是事事要和采夜上仙比的吗?当年采夜上仙可没让他日夜服侍呀。不过这些话漠尘都是不敢讲的,恩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只是他笨手笨脚的,希望男人到时候不要嫌弃他就行。
  于是漠尘马上低下脑袋,垂眉敛目乖巧地答应道:“是,恩公。”
  谁知他话音一落,宇文猛又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挑眉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没有呀。”漠尘睁大眼睛道,他觉得自己回答的语气很乖顺呀。
  “那你为什么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宇文猛眯起眼睛,虽然还是微笑着,眼神却十分危险,仿佛漠尘只要再说错一句话就会被吃掉般,笃定道,“你分明就是心虚了。”
  漠尘:“……”
  漠尘委屈,低着头回答的话不是会更显得恭敬诚恳些吗?怎么就成心虚了呢?
  可宇文猛才不管他心里想什么,眉梢高挑,非要他再说一次:“好了,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漠尘只得好好地望着男人的双目,被捏着下巴细声细气重复道:“是,恩公。”
  “乖。”
  宇文猛这才满意地放开他,搬了个小杌子到床沿边坐下,又从身上不知哪处的兜里掏出一把椭圆的红果子放到漠尘面前,告诉漠尘:“爱吃这种果子吗?”
  漠尘凑过去一看,惊喜地发现这就是上次男人给他吃的那种果子。不过瞧着似乎又有些不同,那些果子身上似乎被些银白色和少数褐色的绒鳞,而上次男人给他吃时果子是没有这些鳞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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