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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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芳辰
  “行哥哥,你怎会来?”皇帝闭门十日不上朝的事她并未听说, 故而着实惊讶, 看他未修边幅的样子, 她忧心忡忡, 唯恐是出了什么事。
  傅彦行将小姑娘的关切之情尽收眼底, 并未说自己才从梁州回来,而是道,“忙了很久,才得空来看看你。”
  望舒点了灯, 涟歌才看清他一身风尘,皱起眉毛, 亲自去净室拧了帕子给他净面。傅彦行知她爱洁,擦干脸后亦觉得整个人清爽不少。
  两人说了会儿话,傅彦行便要走,“你放心,我已经派云卫去寻洛河了, 一定会找到他回来给你哥哥治手。”
  涟歌点点头, 有些欲言又止。
  他们已经这样熟悉, 傅彦行清楚的很, 她每次紧张或者有话想说的时候,眼睫毛就颤抖的厉害。
  他站起身,道,“你歇着吧,我回宫了。”
  说罢, 当真站起身,朝着漆黑的夜色走出去。
  涟歌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失望。
  今日初八了,明天可是她的生辰呢。
  傅彦彻出安和宫时已近亥时,这个点儿宫门早已下钥,他出不了宫,便去了未封王前居住的交翎宫安寝。
  如今魏太妃生疾,静成太后又忙着操心皇帝的事,更无心去管燕王出入内宫是否合规矩,索性下了懿旨,允许他住在宫里。
  交翎宫内的陈设一如往常,他沐浴完,心里琢磨着傅毓的话,毫无睡意。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点了守夜太监的睡穴,悄声穿上衣裳,走了出去。
  宸阳宫中明灯高悬,长风漠漠。高高的瞭望楼上,是训练有素的御林军,身姿挺拔如同松柏,眼睛眨也不眨,分视着八个方向。
  傅彦彻没有带随从,独自叩开宫门。
  流安听到动静,出殿来看。
  “燕王殿下……”他眉头一突,躬下身去行礼。
  傅彦彻越过他,直往里走。
  皇帝的寝殿内一片静谧,流安小跑着追上来,“殿下,陛下已经就寝了,您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傅彦彻眼中戾气渐生,冷笑,“本王有要事欲求见陛下,你敢阻拦?”
  “奴才不敢,”流安守在殿门口,腰压得很低,半步不让。
  “本王求见多回,陛下皆不见我,本王有理由怀疑,是你这个狗奴才蒙蔽圣上,并未将本王求见的消息上达天听。”
  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进殿看看,里头到底有何玄虚。
  一旁守卫的御林军围上来,领头首领行了礼,道,“请王爷莫要为难我等。”
  傅彦彻掏出一块令牌,沉声道,“谁敢拦本王?”
  那是先帝御赐给傅彦彻的象征先帝身份的令牌,上头刻了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一时间,宸阳宫内人跪了一地。
  傅彦彻淡定收手,从容绕过流安,推开寝殿大门。
  外殿烛火透亮,他推开隔间的门,一点犹豫也没有,直接走了进去。
  流安跟在他身后,冷汗涔涔。
  他借着光拉开罩着夜明珠的纱帘,一时间光华照亮整个内殿,偌大的殿内,一道高挺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傅彦彻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艰难地翕唇,话却没能出口。
  他无声跪了下去。
  傅彦行居高临下望着他,冷淡开口,“你让朕很失望。”
  失望什么,他没说,傅彦彻却更觉得羞愤,他深深俯首在地,“臣弟鲁莽。”
  傅彦行面无表情,开口道,“你我兄弟二人,年纪不过相差一岁,幼时尚且兄友弟恭,长大些后,却越行越远。”
  傅彦彻没有抬头,亦不回话,傅彦行立在他对面,望向他身后的玉石屏风,声音空渺,絮絮说着幼时往事。
  第二日,皇帝临朝,燕王却告病未至。朝中人一时摸不准眼下情况,本暗中支持燕王的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暗中忧虑。
  但自当初他们踏上魏氏的船开始,便走上了不归路。
  众人都在战战兢兢准备着,就等一声令下了。
  傅彦彻并未出宫,而是在安和宫内跪着。昨夜的事穿进魏太妃耳朵里,她十分震怒,望着儿子心中亦是悲痛,“你便是这么沉不住气吗?”
  他低着头,并未说话。
  外间传来报信的声音,宫人高唱,“陛下十分满意燕王殿下在锦城的所作所为,宣王爷去勤政殿……”
  魏太妃神色一紧,淡淡道,“起来吧。”
  她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内殿。
  新税法推行已有半年,三个初试地区已经初有成效。傅彦行看完奏章,觉得松快不少,听见流安禀报燕王已在殿外候着,便命人将他请进来。
  “你做的很好。”傅彦行从不吝啬他的夸奖,又从御案上头拿出一份折子,道,“这是云卫方才才传过来的秘信,你看看。”
  傅彦彻接过来,视线一行一行从上面掠过,越看,越心惊胆战。
  云南,爆发了土司之变。
  “朕欲下旨,从兵部选一位将军前去平定云南,你可愿去做个监军?”他问。
  傅彦彻才从蜀地回来不久,那边的情况多少是知道点的,心里也明白傅彦行派他去那边未必没有这个考量,却表情冷淡,问,“陛下如此不放心臣弟,就这么想让我出京去?”
  傅彦行眉头一挑,不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却是问道,“那你去不去?”
  “去。”他紧了紧拳头。
  为了清算人口,傅彦彻去过蜀地很多偏远地区,自然亲眼见过蜀地那边的爆乱和贫穷。他有一次甚至被当地的一个小地主抓起来,那地主胆大包天,言只知土司大人,不知有朝廷,态度之嚣张他仍历历在目。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去。
  他虽然想要做皇帝,更多的,却是想着要给黎明百姓带来福祉,成为英明的君王,而非鱼肉天下的暴君。
  这个天下,姓傅,而他身为傅氏子孙,尽管有私心,却仍然愿意担起这天下之责。
  傅彦行露出一抹淡笑,“你很好。”
  三月初九,是涟歌的生辰。
  萧元敬夫妻正在赶回京来的路上,这趟以后,他们再不会回濮阳了,要带回来的行装太多,便耽搁了些时间。
  涟歌一早就知道这些,并没有多失望,亲亲热热地和家中人用了午饭,便和萧涟漪一起,窝在院内下棋。
  院内守门的婆子来报,薛家的公子和小姐上门来了。涟歌一时有些惊喜,拉着姐姐去迎客。
  薛采月是送礼来的,薛夫人惦记着萧涟漪,便让儿子陪着女儿一道来萧府,薛世钧本不想来,不知怎的又答应了。
  而霍璟又匆匆忙忙回了濮阳,只是他早就备好了礼物,托了薛采月一块儿带过来。
  和去年的那串羊脂玉九连环不同,他今年松来的礼物,只是一支极素的兰花簪,只是上头的雕工看起来不怎么样,引得薛采月发笑。
  “表哥这是什么眼光啊,怎么选个这样丑的簪子。”
  涟歌是将霍璟当做亲哥哥一样看的,笑着将他去岁送的九连环说了,薛采月笑得更是开怀。
  就连萧涟漪,听完以后也都遮住脸笑了。
  十四岁的姑娘,说嫁人的也有,对于女孩子来说,这个生辰的重要程度只是稍次于及笄之年。
  薛家兄妹只在萧府里留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将时间留给她和家人。
  莳萝负责将继礼物登记造册,却从薛采月的礼物里翻出来一块鲤鱼状的玉佩,装在精致的红木盒子里,十分美丽。
  绑玉佩的丝线是绯红色的,涟歌一下认出上面的打结之法是萧洵所擅长的,便取了玉佩握在手中,道,“这块玉我很喜欢,给我压裙摆用吧。”
  一个下午都在收礼中度过,连双胞胎都送上了他们的心爱之物给涟歌,萧涟音的是过年的时候祖母送她的小娃娃,而萧洺的则是一个小弹弓。
  涟歌有些哭笑不得,搂着弟弟妹妹好一阵亲,道,“姐姐很喜欢你们的礼物,可是姐姐长大了,这些东西在我手中,不比在你们手中有用,所以你们还是得将他们带回去才好。不然娃娃和弹弓就要哭了。”
  到用了晚膳萧元敬他们还未回来,萧老夫人便将他们早就备下的礼物拿出来,“这是你爹娘托我保管的。”
  是夜,新月如钩,轻柔的光照在满院春深里,照着那个因为没有收到最想要的那份礼物,而固执地不肯去睡的小姑娘,于院中梨树下徘徊。
  梨花也白,衣裙也白,傅彦行自暗处现身,入眼便见她似乎要融进满院梨花中,成为其中一朵。
  他今日亦是精心打扮过。锦衣华冠,月白常服。白玉的高冠将乌发全部束成髻,深沉的眉眼更显高贵清绝,身行高挑挺拔,一路行来,连月光也分外眷恋他,白色是光黑色的影,光影交错间拂柳分花,倒真仿如天人一般了。
  涟歌晚膳时陪着家里人用了些果酒,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傅彦行走近她,见她双眸微眯,懵懵懂懂的模样,微皱了眉,道:“又在想些什么?”
  被他拉了手,涟歌却皱起眉毛道,“看你。”
  傅彦行将人拉入亭中落座。望舒早已布好茶水,他倒一杯热茶让她捧着,才问,“看我做什么?”
  涟歌看看杯中琥珀色的茶汤,又看看他,亭内点了数盏灯,亮的很,照得他五官深邃,美如神祇,她忍不住轻叹道:“看你好看啊。”
  傅彦行:“……”
  他倒一杯茶给自己,持杯伸手与涟歌轻轻一磕,淡笑道,“贺芳辰,岁岁年华如锦。”
  涟歌心头一动,莫名觉得喉咙有点儿痒,忙低下头,一口一口饮茶。
  她还以为他不记得呢。原来他记得。
  一口饮尽了杯中茶汤,傅彦行站起来道:“我得走了。”他能抽空出来一趟,着实不易,勤政殿里还有好一堆奏折等着他批阅。
  他要收尾,没多少时间了。
  涟歌有些失望,却又莫名满足。似乎他今次匆匆而来,原为的不过就是在她入睡之前,与她碰杯,喝口茶,道一句生辰快乐罢了。
  但她还是没忍住,悄悄儿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傅彦猛地转过身。
  那一拉本是无意识的动作,然下一瞬,她便见他抬起她的下颌,低头,吻下来。
  第77章 巧合
  良久以后,傅彦行才松开她, 她被吻得云里雾里, 险些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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