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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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毅洺对于这件事一无所知,淮王曾经逗留京郊未回封地以及被人刺杀他都不知道。
  而淮王现在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也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毫无证据,他根本就不怕傅毅洺去外面胡言乱语。
  就像当初“傅毅洺谋害程墨”的谣言无法撼动他一样,“淮王曾经逗留京郊”的消息也无法撼动淮王。
  唐芙看着他手中那支发簪,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淮王以为她经他提醒想起了那件事,笑着说道:“因为身份特殊,我当时实在是无法去感谢你。”
  “后来……后来我又一直没有机会进京,即便心中挂念,也无法前来与你见面。”
  “我让人去打听你的消息,在知道你是唐家的大小姐之后,本欲向唐家提亲,娶你为侧妃,但那时你已经与程公子有了婚约,我……”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就不用拿来骗我了。”
  唐芙再次打断。
  “王爷既然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自然也知道就算你去提亲,我祖父也不会答应的。”
  “我是唐家嫡出的大小姐,纵然唐家门第算不得高,无法和王爷相比,却也不会将我嫁去做妾。”
  “何况我祖父一生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也从不参与朋党之争,自然更不愿意卷入皇室纷争,除非是有什么万不得已的理由,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任何一个皇子的。”
  “别说你已经成亲,有了王妃,就算是淮王妃的位置空悬,以正妻之位相迎,他也一样不会答应。”
  “你心知如此,所以才未曾前来提亲,而是想要破坏我的婚事,将我直接从京城掳走!如今却还一脸真诚的在我面前说什么曾想娶我做侧妃,真是虚伪至极!”
  淮王虽倾心唐芙多年,却从未正经地跟她打过交道,两年前在唐芙是第一次正面说话,如今是第二次。
  他印象中或者说幻想中的唐芙应该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如那日在灵堂时所见一般,身披孝服,冰肌玉骨,睁着一双懵懂而又清澈的眼睛看着他,我见犹怜。
  未曾想今日方知,原来她也有桀骜不驯牙尖嘴利的一面,他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就被她毫不留情地拆穿,不留颜面地讥讽。
  淮王怔怔地看了她片刻,旋即失笑。
  “芙儿果然聪慧,什么都瞒不了你。”
  话音落,傅毅洺面色一沉,冷若寒霜。
  “我夫人的闺名岂是你能叫的?”
  淮王不以为杵,仍旧不理会他,只与唐芙说话。
  “不过我在不知道你的身份时,确实曾想过要来提亲,明媒正娶的将你迎入陈郡。只是后来得知你是唐府嫡女,唐老太爷和唐老夫人不可能将你嫁给我,所以才只能作罢。”
  “但我想要报恩是真,想要伴你终生也是真,此情此意,绝无半分虚假。”
  他如今身处武安侯府,唐芙的丈夫就在她身边,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丝毫没将傅毅洺放在眼里。
  傅毅洺怒不可遏,抬脚就想冲过去揍他一顿,却被唐芙拉住。
  唐芙一边拉着他,一边冷笑着对淮王道:“你所谓的报恩就是毁了我的婚事,设计将我逼出唐府,然后再让人羞辱于我,等磨平了我的性子就将我关到你的淮王府,一间小院没名没分地过完一生吗?那王爷只怕是对报恩二字有什么误解吧?”
  淮王摇头,耐心解释:“当初用那种下作方法将你逼出唐家确实是我不对,但我也是实在别无他法,只能出此下策。可我从未想过要羞辱你,更没想过要将你关起来,磨平你的性子。”
  “我只是想将你带去陈郡,待日后误会解开,你放下了心结,便与你相伴终生。至于名分,我自然也会给你的,绝不会委屈了你。”
  “你或许觉得我用的方法不对,但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天地?哈……”
  唐芙嗤笑:“可别打扰天地了,天地没空鉴你这片令人作呕的真心!天下真心若都像你这般,还不如拿去喂狗!”
  傅毅洺认识她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她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他怕她真的动怒,伤了身子,赶忙轻轻拍她的肩背,也顾不得淮王了,一边给她顺气一边柔声哄道:“别生气别生气,你怀着身孕呢,为这种人生气多不值当。”
  淮王的脸色在唐芙那句话之后终于变了变,一直挂在唇边的笑容微僵。
  尤其在看到傅毅洺小心翼翼的安抚她,当着他的面将她搂在怀里的时候。
  唐芙的话却还没说完,继续道:“你说你未曾想要羞辱我,又为何用让你的下人像赶一头畜生一样漫山遍野地驱赶我?以追逐戏弄我为乐?若不是你的吩咐,他们……”
  “我没有!”
  淮王打断,为自己辩解。
  “我只是让他们等在城外,找机会将你请回去,从未让他们戏弄于你!”
  他纵然使了些非常手段坏她婚事,想将她带往陈郡,但从未让自己的下人这般对待她!
  他自己都不舍得如此,又怎会让那些下贱的东西作践她?
  当初那些人回陈郡复命,因为没能办妥他交代的差事,又在傅毅洺面前露了脸,暴露了身份,他直接就让人杀了,一个没留,也没有询问具体的经过。
  在他眼里,只有差事办没办妥的区别而已,过程并不重要。
  如今唐芙说起,他才知道那些人竟然曾经如此对待她!难怪她对他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我真的没有让他们这么做,你信我。”
  他温声道。
  唐芙的态度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有所好转。
  “就算没有又如何?王爷身居高位,总该明白上行下效的道理吧?”
  “若不是你这个做主子的对我态度轻慢,举止轻浮,使出诸多下作手段逼迫于我,从不曾真正善待我,你的下人又怎么会会错意,对我诸多羞辱?”
  “你说你念着我的恩情才会如此,但做这些事前可曾问过我的想法?问过我是不是需要你的报恩,是不是想要跟你去陈郡?”
  “你什么都没问,全凭自己一腔意气用事,说白了全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罢了!”
  淮王料想过今日来定然少不了一些争执,少不了听一些难听的话。
  但他以为这些话都会是从傅毅洺口中说出,却没想到自始至终都是唐芙在说。
  “以前诸般都是我的不对,是我没有约束好下人,是我让你受了委屈,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绝无半分虚假。”
  唐芙失笑,眼神轻蔑。
  这句话她听着很熟悉,因为傅毅洺也曾对她说过。
  可同样的话从傅毅洺口中说出来,她只觉得甜蜜温暖,从淮王口中说出,只让她觉得恶心。
  “你根本就不懂何为真情,就不要糟践这两个字了。”
  她说道,看向淮王的眼神轻蔑中还带着些嘲讽,直到此时才说出了多年前的真相。
  “你手里的簪子确实是我的,但是在我十二岁那年就丢失了。”
  “当时我外祖家的一个表姐随父母来京城探亲,见我那簪子好看,便想借去戴一戴。”
  “我原本并不想借,但她说晚上就还我,加上她娘也在旁边帮着说话,我不好拒绝长辈,只得答应了。”
  唐芙现在回想起这件事,还觉得心里一阵犯恶心。
  虽然唐老太爷对唐芙的母亲顾氏评价颇高,但与顾氏的娘家却并不是很亲近。
  概因顾氏的父母去后,顾家就成了顾氏的大伯支应门庭,家风也愈发乱了起来。
  可两家到底是姻亲,偶尔顾家人以探亲的名义来打秋风,唐家也不好拒不接待,只能硬着头皮招待些日子,等他们自行离开。
  唐芙的那位顾姓表姐从小就爱占便宜,每次来都要从她这里拿走不少东西,所以她很是不喜欢她。
  那次表姐又拐弯抹角的向她要这支簪子,因为这是祖父送的,唐芙死活不肯松口,任凭她说什么都不给。
  可她的姨母见到自己的女儿管别人要东西,非但不阻止,竟还帮着一起要,说是借给表姐戴一天,戴一天就还她。
  对方话都说成这样了,又是长辈,她能如何?只得借了。
  后来果不其然,表姐这簪子一借走,就不打算还回来了。
  她记得那时她们和其他府上的几个女眷一起在未凉山上游玩,表姐估摸着山上人多,她不敢闹事,便当着众人的面说不小心把簪子弄丢了,让她不要责怪。
  倘若唐芙当时认了,回府之后自然也不好再向她索要。
  可若只是支普通的簪子唐芙也就算了,但那是祖父花重金为她买的,她哪里舍得就这么被人昧下了。
  心中不忿加上多年积怨,她没像以往那样忍气吞声,一再强调那支簪子的重要性,非要找到不可。
  众人见她十分宝贝那簪子,又听说是唐老太爷送她的,知道意义非同一般,便帮着一起找。
  未凉山虽大,但她们刚才去过的地方也没多远,若真是在山上遗失了,应该也不至于找不到。
  唐芙心知簪子一定就藏在表姐身上,事情闹大了她不好收场,定会故意将簪子扔出来假装是掉在地上了。
  果然没过多久,在远处找簪子的表姐就惊呼一声,将周围人都吸引了过去。
  这其中涉及到顾唐两家来往的细节唐芙并未多说,只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就跳到了最后的结果。
  “表姐说她刚才找到了簪子,正想捡起来的时候山坳里去忽然冒出两个流民,一个抢了簪子逃走了,一个被他的下人打晕了。”
  “那个被打晕的……想来就是王爷你了?”
  淮王先前听她说出那般难听的话都只是面色僵了僵,现在则阴沉的仿佛暴雨前的雷云。
  “你撒谎!明明就是你救了我……”
  “我没有救你。”
  唐芙再次说道。
  “我当时根本就不在附近!等听下人告诉我之后知道那簪子是不可能找回来了,所以连去都没去!”
  “发现你的人不是我,是我表姐!救你的人也不是我,是其他几个女眷过去之后看你头破血流,觉得为了一支簪子罪不至死,就让人将你送医了。”
  “虽然这件事已过去多年,但王爷手段通天,想要查证的话自是不难,真相如何,一问便知!”
  “所以,你以为的恩情从始至终就不存在!你所谓的情意也只是你一厢情愿,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你这些年的所谓痴情……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第72章
  淮王想过唐芙或许会为了跟他撇清关系,不承认这簪子是她的。
  毕竟她现在已经成了亲,若让夫家知道自己的首饰落在了外男的手里,于名声而言到底不好。
  不过这没关系,他来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让她承认,而是为了让她想起那件事,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心系于她,一直没有忘记她。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唐芙认下了这支簪子,却告诉了他另一个真相,多年前被他误解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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