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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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将白正在书房里吩咐人:“罪己诏先张贴遍京都,再返进宫。京都各衙门都已经打过招呼,不会有人插手,这种事,自然是先下手为强,莫给宫里人反应的机会。”
  “是。”林茂等人齐齐应下,退了下去。
  风停云还站在旁边,瞥他一眼,轻笑:“怎么?今儿个又心情不好?”
  伸手拿了文书来挡脸,叶将白闷声道:“没有,挺开心的。”
  “啧,好歹相识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么?”风停云摇头,“你若是开心,眼眸定会亮着,神采奕奕,而不是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叶将白不答话了,气闷地盯着文书上的字。
  风停云笑嘻嘻地摸着下巴道:“让我猜猜,是七殿下又得罪你了?”
  “没有。”叶将白眯眼,“她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这么有觉悟?风停云看了看他这认真的表情,觉得有点欣慰。
  然而,下一瞬,外头进来个良策,捧着件儿衣裳送到他跟前,轻咳两声,小声道:“主子,府里刚做的衣裳,说是要送给您的。”
  叶将白一顿,斜眼看过去,神色顿时古怪,一副想笑又不笑的模样,阴阳怪气地问:“哪儿送的?用得着直接拿来给我瞧么?”
  良策赔笑,含含糊糊地道:“人家的一片心意呢,您瞧瞧这衣襟,缝得可好了。”
  叶将白“哼”了一声:“缝得比这更好的多的是。”
  “那……”良策问,“收下么?”
  “随意放下就是。”叶将白继续看文书,“总不能扔了,怪可惜的。”
  富可敌国的国公大人,什么时候可惜过东西?良策想笑,又不敢,只能抿唇低头,抱着衣裳往主屋走。
  风停云侧头,就见方才还要死不活的人,现在一双眸子不仅亮,还跟夜空里的繁星似的直闪。
  “……?”他不解地左右看看,“怎么?一件衣裳就能把咱们辅国公讨好成这样?”
  “你哪只眼见我被讨好?”
  “两只眼都看见了。”风停云双指指了指自个儿,然后抱着胳膊道,“下头的人都说咱们国公阴晴不定,不易亲近,谁曾想你这么好收买。喜欢衣裳是吧?我把蝶翩轩的衣裳都给你送来!”
  抬头看他一眼,叶将白勉为其难地点头:“等会我便让人去拿,不用你送。”
  风停云:“……我开玩笑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合了文书,叶将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安排一下。”
  风停云:“……”
  强盗啊这是!
  看他一脸愁容,叶将白忍不住笑出了声,正想再打趣他两句,就听得雪松着急忙慌地在外头喊:“主子!”
  雪松性子一向沉稳,能让他急成这样的事很少,叶将白收敛了笑意,走去门口看了看:“怎么?”
  满头是汗,雪松踮脚在他耳侧,抖着声音道:“大夫说,侧院的姨娘……似是怀了身子。”
  侧院的姨娘?叶将白困惑了好一会儿:“谁啊?”
  雪松:“……”
  整个国公府里就那么一个姨娘,你说是谁?
  反应了好一会儿,叶将白缓慢地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地问:“七殿下?”
  雪松点了点头:“大夫说妊娠反应很严重,一直呕吐不止,早膳都吐出来了不说,还一直吐苦水。殿下很抗拒,说要开打胎药……”
  听到最后三个字,叶将白才猛地惊醒,一把抓住雪松的衣襟,怒道:“她敢!”
  雪松被吼得瑟瑟发抖,满脸苦笑:“主子,您吼小的也无济于事啊……”
  又不是他怀的!
  一把将人推开,叶将白深吸一口气,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才大步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风停云听得不太清楚,走出来看了看叶将白急躁不已的背影,挑眉道,“哪儿着火了不成?”
  雪松揉着自个儿皱巴巴的衣襟,叹息道:“这比着火可严重多了。”
  活了二十多年,叶将白头一次与人有儿女私情,本身就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结果,还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在与赵长念这样势不两立的情况下,两人有孩子了?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最后几乎是冲进侧院的。但一进到门口,他反而又停下,望着那主屋,有些不敢往前。
  堂堂辅国公,叱咤京都的人物,敢闯皇宫,敢赴鸿门宴,却在这一间小小的屋子前头站着,不敢动了。
  要怎么办呢?他一向会算计,可现在望着那紧闭的门,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好的法子去面对。
  “呕——”屋子里传来长念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接着就是丫鬟小声的啜泣。
  叶将白皱眉,捏紧了拳头,鼓足勇气上前推开了门。
  长念半死不活地趴在床边,犹自在喃喃念:“你身为大夫,难道不该尊重患者的意见?我说要打胎药,你凭什么不给?”
  大夫满头是汗,听见开门的声音连忙回头,看见叶将白来,都快哭出来了:“国公!”
  脸色铁青,叶将白大步走进内室,一把将赵长念捞起来按在软枕上,冷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长念抬眼看他,一双眼里满是恨意:“我说,你的孽种,我不稀得生,听明白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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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姑娘好哄吗
  望着面前这张陡然僵硬的脸,长念觉得很解气,捂着肚子冷眼看他,又补上一句:“还请国公赐药!”
  叶将白狠狠地瞪着她,只觉得手背发凉,一路凉到心口,又从心口生出火气来,直冲天灵盖,热流汹涌四肢百阖,最后指尖都发麻。
  他捏着她的肩膀,好半晌才吐出话来:“你自己肚子里的骨肉……也骂做孽种?”
  闷哼一声,长念皱眉:“不做孽种,是做什么?你杀我父皇、害我兄长、夺我皇室江山、逼我下跪仇人!叶将白,你说,我肚子里这个,不做孽种,是做什么?!”
  情绪激动上来,她脸色更加苍白,手捂着肚子,侧头又呕。
  叶将白浑身都发颤,本想斥她,一看她吐得难受,几句话卡在喉咙里愣是生生咽了下去,红着眼退后两步,问大夫:“如何?”
  大夫一脸为难,小声劝道:“这位姨娘身子本来就受了重伤,妊娠反应也大,情绪若再这般激动,喜脉定是保不住的……丫鬟已经去熬保胎药了,但姨娘若不肯喝,也没别的法子……”
  叶将白沉默,脸色难看得紧。
  良策见状,上来小声道:“主子去外室稍坐,小的们来伺候。”
  长念扶着床沿,使劲让自己吐得更厉害些,干呕不出东西,声势倒也浩大。叶将白左右是站不住了,狠狠一拂袖,扭头就去了外面。
  良策连忙站到她身边来,躬身道:“您消消气,就算不为着别的,也为您自个儿的身子着想,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不是?”
  丫鬟递了帕子来,长念擦了嘴,捂着肚子痛哼,声音低哑无助,像受伤的大雁,凄惨悲凉。
  叶将白捏着腰上的挂件站在外头,指节发白,脸色如海上阴雨,狂澜将起。
  “你若妄想用这孩子威胁我……”他朝着隔断处的珠帘沉声开口,“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满屋子的人都惊惶不已,一面想去劝他,一面想去安抚赵长念。
  “威胁你?”长念轻笑,扶着床抬头,沙哑地道,“我有什么好威胁你的呢?”
  她眼里一片灰败,像是已经绝望了。
  良策连忙出隔断将他再扶远些,小声道:“主子这是做什么?真将人气出毛病,心疼的不还是您?”
  “我不会。”叶将白下颔紧绷,“我不会心疼。”
  良策跺脚:“您真不会心疼,那现在是在气什么?人这一辈子跟谁赌气都不能跟自己过不去,您睿智聪慧,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叶将白皱眉。
  “您先去好生休息,这里有小的们守着。”良策将他往外推,一股劲推出了门。
  雕花楼空的红木门在他面前合上,扬起一阵风,吹得叶将白眼睛疼,他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听得里头时不时的干呕声,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知道该如何挑拨太子和五皇子,也知道如何用太子来对付三皇子,但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拿这屋子里的人怎么办。
  威逼吗?没有用的,她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利诱?现在能诱惑得了她的东西,他不能给。
  分明是两个人的孩子,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想留呢?她的心不是肉长的吗?怎么可以想要打掉呢……
  “主子。”雪松从外头进来,神色严肃地道,“秦大人来禀告,说抓到梁御医了。”
  勉强回神,叶将白道:“带过来。”
  话刚说完,他回头看一眼那房门,又改口:“罢了,带去主院。”
  “是。”
  梁御医是当日在盘龙宫给叶老爷子下药的御医,知道他会报复,一直躲在宫里不肯出来。秦大成带人守了他这么多天,终于逮着他回家的机会,将人抓住了。
  “国公!”被推搡进门,跌坐在地,梁御医颤颤巍巍地行礼,“拜见国公!”
  叶将白坐上主位,语气森冷:“听闻梁大人得升御药房总管,可喜可贺啊。”
  “国公明鉴!”梁御医双股战战地道,“叶大人仙逝,实非下官之过错,是大人那丹药太过厉害,又无解药,下官回天乏术啊!”
  叶将白冷笑。
  听他这语气也知是不信,梁御医连忙抖着手从袖袋里拿出一张膏药纸来呈上,道:“下官备着东西,就等着见您一面好解释。这是叶大人当日服药之后呕吐出来的残渣,整个御医院都查过了,这里头蛇毒砒霜俱全,就算是有解毒丹,送得慢了,也不能将人从阎王殿给拉回来!”
  他放下药膏,又磕头:“您与咱们御医院几个元老也是多年的交情,就算是七殿下的命令,咱们也不可能去害叶老爷子啊!叶老爷子当时是跟殿下聊了半个时辰,自己吃下的毒丹,那丹药别处都没有,只能是老爷子自己炼制的,还请国公明鉴!”
  叶将白怔愣,眼里微微起了波澜:“你……此言当真?”
  梁御医满脸笃定:“今日下官以性命担保,所言无半句虚假!”
  风停云也在旁边,听得愕然咋舌:“所以……老爷子不是殿下杀的?”
  “与七殿下当真是无关。”梁御医摇头,“老朽与七殿下无任何交情,断不会说胡话。”
  “这……”风停云眨眼,干笑着看向叶将白,“那你好像就怪错人了啊。”
  叶将白唇上毫无血色,定定地看了梁御医许久,摆了摆手。
  下人进来,连忙将梁御医给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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