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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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以为喘过这口气,秦王朝就会精疲力竭,接着元武和巴山剑场大斗,说不定就可以让你们坐观渔人之利了么?”姬丹也厉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愚不可及的蠢货,你们这么做,只会让丁宁和张仪对你们更加失望,他们再不会插手燕之事,他们会顺其自然的看着元武将燕灭掉。”
  “而且最为关键的不在这点。”姬丹在这名将领忍不住出声之前,便已经接着厉声说道:“一个王朝的根本不在于有多少的财富,有多少的修行者和多少的军队,而在于有没有自己的骨气。为了求和,连我都杀掉,那这个王朝,便是尽失所有,失去了自己的精神,便是连翻身都不可能。”
  这名将领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
  他身侧的数名将领的胸膛也是如此,即便在坚厚的铠甲下都显得那么明显。
  “愚不可及。”
  然而看着他们的目光,姬丹就知道他们的心意不会更改。
  “昏庸啊!”
  “可悲啊!”
  “半世好皇帝,却是英名尽毁!”
  “看你都怕成什么样子了。”
  “我且自尽,将我头颅挂在上都城楼,让我看我燕王朝是如何灭亡的。”
  在连连的悲声里,姬丹的手中有剑光飞起,他的头颅脱离了他的身体,随着鲜血往上跃起。
  他虽死而双目圆睁,怒目而视。
  这几名将领垂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用布一卷,将他的头颅包住。
  第一百九十四章 虎毒
  冬城。
  燕境距离秦境最远的边城之一。
  一纸密笺从秦境交战的边境,传到了这里。
  在一座仓促而就的行宫里,拆开这封密笺的燕帝在空旷的大殿里哭出了声来。
  这封密笺记载着姬丹临死前的所有话语。
  姬丹临死前的愿望不可能实现,他的头颅将会被送往长陵,献到元武的面前。
  杀死姬丹求和的命令的确是燕帝所下,然而下达皇命时开始,这名昔日强大的帝王的心境已经被自己的这道命令所摧毁,他日夜处于煎熬,直到正式接到姬丹的死讯,他的情绪终于彻底失控。
  在他所有的儿臣里,姬丹本来便是他最疼爱的那一个。
  在痛哭声里,这名帝王希望姬丹在天之灵能够原谅他。
  很显然秦军已经不顾齐王朝,而是要全力先灭燕。
  这场战争对于大燕王朝而言,太过需要时间缓冲。
  哪怕这段时间需要付出令人痛苦和羞辱的代价,哪怕大燕王朝显示臣服,或许当巴山剑场和元武的战争开始,结果便会很不一样。
  这些天里,当郑袖落入巴山剑场之手的消息传来,他其实已经认为巴山剑场会最终赢得和元武的这场战争。
  只是在无比煎熬中度日的他并没有想过,自己和燕王朝能否获得巴山剑场的谅解。
  他现在满心想着的是,不管如何,总是比被元武直接灭掉的好。
  “我知道错了,我都已经付出最心爱的儿子的代价了,今后巴山剑场你们要什么,我们燕王朝也会尽量给予。”此时即便是在痛哭之中,他的脑海之中还在响起这样的声音。
  然而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一个人自己的想法,也叫一厢情愿。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连猫哭耗子假慈悲都不算。”
  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在这个原本应该除了他之外别无他人的殿宇里响起。
  哭声戛然而止。
  燕帝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他难以置信的看到,有一名身穿青衫的少女就在屋檐上的某处阴影里飘落下来,一脸讥讽的看着他。
  “你到底是有多怕死?”
  这名少女鄙夷的看着他,说话的神情似乎不是在燕帝的行宫里,而是在外面的大路上,肆无忌惮:“你的军队还在边境和秦军纠缠,你自己就已经逃到燕境的这另一头来,若是秦军继续前进,你岂不是要逃到你们燕境之外,委身于那些蛮夷部落?早知如此,你为何不早和这些蛮夷部落和亲,你不如直接娶个蛮夷女子做皇后?”
  “你是什么人?”
  燕帝终于回过神来,厉喝出声。
  青衫少女依旧满脸看不起他的神气,异常简单地说道:“净琉璃。”
  “那个岷山剑宗的天才?”燕帝愣了愣,他的脑海依旧有些昏沉。虽然无论是早就有着岷山剑宗第一天才之名,还是杀死李思这件事,都让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但是这样一名长陵修行者对于他而言却是十分遥远,尤其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显得太不真实。
  “我来杀你。”净琉璃却似乎嫌太过麻烦,直接看着他说道。
  “杀我?”
  此时的燕帝神志的确有些问题,他并非是第一时间问净琉璃为什么要杀,或者寻求应对之策,而是下意识地问道:“我已经答应元武的条件,你们秦人不应该守诺退兵吗,你怎么可以来杀我?”
  这样的回答哪里像是一名久坐皇位的帝王说出的话语,分明就像是一名初出茅庐受了惊吓的修行地学生所说的话语。
  “你到底是吓破了胆子,还是本身就如此白痴?”
  净琉璃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要不你再哭一场?元武什么时候信守过诺言,鹿山会盟他也和你们签订盟约,但是距离他接下来伐楚过了多久?更何况就算他真的退军,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接他的命令来杀你。”
  “难道是巴山剑场?”燕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没有一丝血色。
  “和巴山剑场无关。”净琉璃摇了摇头,“我要杀你只是因为我想杀你,而且杀了你之后,燕王朝应该会乱得更快一些。”
  燕帝有些无言。
  他看着这平静而又理直气壮的少女,无法理解这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他这样茫然的神情只是让净琉璃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浓。
  “真是个蠢物,难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她看着这名已经完全失去了光彩的帝王,淡淡的说了这一句。
  这时燕帝才真正醒觉即将发生的事情,颤声道:“你如何进来的,即便你能杀我,你能走得掉吗?”
  净琉璃皱了皱眉头:“你早已经被元武吓破了胆子,所以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真正有些用的修行者,都被你派去看着你觉得有可能会因为你这次的命令而造反的那些将领,你这行宫里,也只剩下一些和你一样的废物而已。”
  她对这名已经完全丧失心智的帝王失去了耐心,十分厌烦。
  所以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一道孤傲高绝的剑意随着她的一抬眉从她身上喷薄而出。
  燕帝心悸不已,他下意识的一声低呼,整个人往后以惊人的速度退去。
  他也是强大的修行者,然而他早就已经毫无战意,只求逃生。
  净琉璃只是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她的眼神尽是浓浓的嘲讽。
  她没有真正的出剑。
  一道胭脂红色的剑光,如悄无声息出洞的毒蛇一样,出现在燕帝的身后。
  当燕帝有所警觉时,他自己都已经收势不住,撞在了这道剑光上。
  这道剑光阴险到了极点,同时也稳定到了极点,从燕帝的后脑刺入,双眉之间刺出。
  只是这一刹那,一点艳红从燕帝的双眉之间透出时,燕帝便已经死去。
  李思座下最强的刺客牧红烟在剑光之后出现。
  她悄然收剑,对着净琉璃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杀死一名帝王,对她而言就和杀死一名寻常的修行者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对于她和李思而言,杀这样的一个人,却比杀死百万人还要重要。
  第一百九十五章 然后呢
  一滴鲜血从牧红烟的剑上滴下。
  一滴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很轻微,但是在她和净琉璃的耳中却很清晰。
  “是因为紧张了,还是这个人在你看来比较重要?”
  净琉璃看着那滴落在地上的鲜血,淡淡的问道。即便殿外那些被引开的燕王朝修行者们随时会返回,但是她却似乎并没有马上仓促离开的打算。
  一起离开秦境到现在的这么多天里,她早已熟悉李思身旁的这名强大女刺客。
  牧红烟以前出剑不会浪费半分力量。
  因为她只是冷静的杀人,收割性命,只要确定对方死亡,而不是泄愤,根本不需要考虑对方死得好不好看,或者够不够凄凉。
  节省的力气,对于刺客而言,或许就要用于接下来的逃亡。
  而在净琉璃看来,牧红烟杀死燕帝的这一剑太过随意,用力过猛,不像她以往的风格。
  “这些天你的修为进境很快,或者是我不够了解你,你以前的修为进境也一直这么快,但是我慢慢看懂了原因。”牧红烟面无表情的收起了剑,摇了摇头,“是你完全遵从你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你甚至不在于许多修行典籍上怎么讲,你完全感觉怎么样对就怎样做。就连真元的流动,你也是感觉怎么样对就怎么流动,完全就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不在意典籍的讲解。看着你这一路来的修行,我一直在怀疑,不按照你修行功法的典籍以及前辈的经验来做,难道你就不怕走火入魔,哪怕是对你体内的五气造成不利的影响,影响到你内腑本身的功能吗?”
  “但事实证明你是对的。”
  看着淡然处之的净琉璃,牧红烟忍不住再次摇了摇头:“后来我想明白了,修行这种事情,就和读书识字的因材施教一样,每个人的身体都不一样,那些前辈的经验也没有什么不对,但那都只是他们修行之中的感受。而你那种直觉,却是你的身体和修行所需。完全按照典籍的讲解和前辈的经验,恐怕反而要走不少弯路。”
  “然后呢?”净琉璃看着她反问道。
  “我没有刻意去控制这一剑的力道,或许按照我平时的出剑,这一剑的力道是用力过猛了一些。”牧红烟没有觉得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刺帝之地继续进行这一剑力量微小差别的对话很无聊,而是接着认真地说道:“但是刺完这一剑,我却感觉反而比平时用力少,反而省下了更多力气。原来以往更多的力气,是花在了小心控制自己的身体上。”
  “控制自己的身体血肉少发力,反而会消耗不少控制的力气,心神亦然。”牧红烟的脸上浮现起一层古怪的神气:“李思丞相死前说过,如果想知道他的故事,就去长陵三槐堂看看,但是我们在离开长陵时却去过了,很普通的一个地方,他小时候住过一段时间,植过三株槐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问遍当时所有人,查遍所有角落也没有发现任何其它特别之处。离开长陵时我还想不通,但是和你一路到此,我却终于想明白了。在秦人看来,槐树同鬼,在院中种植是不祥,但是他却无所谓。或许后来他反叛李家,灭李家,也是根本没有特别的缘故,他想那么做,觉得那么做对了,他就那么做了。就如你现在,你身为秦人,觉得让秦灭其它王朝是天经地义,你想做,就这样做了。”
  “所以李思丞相修行天赋很一般,但他却还是能够成为长陵最强的修行者之一,而你天赋极高,修行的速度就更快。”
  “然后呢?”净琉璃看着她的眼睛,似乎看穿了她此刻内心所有的想法,“你还想做什么,是想要索性将齐帝也去杀了吗?”
  牧红烟突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也很罕见。
  “有些事情一想明白之后,再重复去做就会觉得没意思,没意思就不想去做,不想做就不做。”
  “差不多了。”她转过头看了一眼殿门口,又说了这一句。
  也不知道她说所的差不多了,是指现在是差不多要离开的时间了,还是还有其它更深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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