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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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蔻儿也有些懵,她呆呆坐在绣凳上, 仔细感觉了一下身体,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 但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完全表达不出来, 只能皱着眉头道:“好像的确有些不舒服。”
  新婚的帝后二人都有些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都沉到了谷底。
  眼见着宣瑾昱已经想要让女官把蔻儿连人带凳子抬进偏殿中检查了, 旁边浓香几人踟蹰了下,看着慌里慌张的帝后有些无奈, 只能左右看看,推出浓香来说话。
  浓香上前一步,伏了伏身后, 声音特别轻:“禀陛下,皇后大约无事。”
  “什么叫大约无事?”宣瑾昱也没有这遭遭遇,看见那么多血都有些懵,只觉着是蔻儿哪里受伤了。
  蔻儿也盯着浓香, 满满好奇。
  底下跪着的那个女官仿佛反应过来了般,张了张嘴想说话,看着帝后一脸紧张,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只能埋下头去。
  浓香犹犹豫豫了下,怕直接说出来蔻儿脸上过不去,就弯腰在蔻儿耳畔说道:“禀皇后,您大约不是受伤,只是……初潮罢了。”
  她在方家服侍了蔻儿几个月,自然知道蔻儿至今未来过葵水。一开始她也被吓了一跳,以为是陛下太过粗暴,皇后又年幼……可是看看一脸懵懂的蔻儿完全没有那回事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舒服,所以才猜测,估计只是蔻儿到了年纪,来了初潮罢了。
  不过刚巧在新婚第二天,时间上稍微有了那么些,令人遐想的尴尬。
  蔻儿之前没有经历过,所以不太懂。但是她十二三时,外祖母也好舅母也好,多少给她说过一些,所以浓香一说,她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她这时候再去感觉,明确了位置,很快就确定了带来身体不适感的,是她的小腹。
  宣瑾昱一开始只是慌了,见几个女官都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脸上带着笑,蔻儿在听了浓香的话后也是一脸恍然大悟,看着他的眼神中有了一丝愧疚。
  他毕竟是成人,也听说过这种事,冷静了下一想,就猜出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心情复杂。
  他家小皇后,这算是刚成婚就长大成人了么……
  慌乱了片刻,昭露殿中终于镇定下来,宣瑾昱守在外头,几个宫女陪着蔻儿进去更衣,女官出去给蔻儿取一些需要用的东西,等蔻儿这边在后头学会了一些新技能后,有些别扭的打了帘子出来,早早儿去请来的傅医女也到了,正坐在宣瑾昱对面不断给他说着什么,宣瑾昱听得认真仔细,不时点点头。
  看见换了一身衣服重新梳洗过的蔻儿,宣瑾昱忽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喟叹,又想到这个初初长大的女孩儿是他的妻子,又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蔻儿刚刚被女官们车轱辘教了许多,有第一次接触到新鲜事物,一开始还有些好奇,没两下,就因为不便而郁闷。
  为何女子要遭受这番罪,男人就可以避免么?
  蔻儿出来后,看着宣瑾昱的眼神中充满了打量。
  帝王完全不知自己的新后在想着什么,他招招手让蔻儿坐在了他的身侧,温声道:“来,让傅医女给你看看。”
  傅医女看见蔻儿,起身行了一礼,温温和和道:“小的请皇后安,小的姓傅,是个医女,皇后身体不适,小的特来看看。”
  蔻儿看着宣瑾昱对这个傅医女的态度温和,猜出是个值得信任的医女,而且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又是医女,她就大大方方伸出手来:“那就劳烦傅医女了。”
  她未曾见过傅医女,傅医女在她睡梦中见过她,也给她小心号过脉,这一次给蔻儿再次号脉,她沉吟了几分,又换了蔻儿另一只手,号了脉,又翻看了下蔻儿的手指,含笑道:“不碍事,皇后的身体并无什么大毛病。只是之前殿下服用了较长一段时间的药,虽然拔除了体内的毒素,到底稍微有些损伤。殿下可食补一些时日,稍微温养一下。”
  拔毒这件事都知道?蔻儿看了眼在侧的宣瑾昱,又看了眼傅医女,大概猜出之前师兄药庐里丢失的药丸和被动过的药方是怎么回事了。
  傅医女又给蔻儿说了许多忌讳,比女官所说的要琐碎细致一些,她最后说道:“皇后莫要觉着这是小事,若是沾了冷,受了劳累,日后身体会出些毛病,到那时医是医不好的,只能自己不痛快,到底人要受罪许多,所以还是宁可从一开始就忌一忌的好。”
  蔻儿听得认真,她是个素来爱惜自己爱惜身体的人,这些都是重中之重,她听得进去。
  给皇后看完了,傅医女又笑吟吟道:“听闻皇后有个师兄医术高明,几个月的时间把陈年旧疾都根治了?”
  她没有提蔻儿中毒的事情,毕竟蔻儿已经是皇后,若是知道的人多了总是不好的。
  这话只提了蔻儿师兄徐岚。徐岚过年那段时间去了道观给蒲心道长瞧了瞧,开了药方配上食补,加上一套推按手法,用了不足三个月的时间,让蒲心道长多年的顽疾终于消除了。
  虽然是看在是蔻儿阿家的份上徐岚才主动去帮的忙,但是蒲心道长心中感激,得知徐岚喜爱药草,给他馈赠了十余箱特殊药性稀罕的药草,徐岚也不推辞,接受了后抱着药草乐都乐不过来。
  蔻儿看着傅医女,大概估计这位医女曾经也是给太后施过药的。只是蒲心道长那个的确是陈年的旧疾,能治一时,彻底根治是有些困难。想必傅医女也是好奇师兄的医术。
  “师兄师从神医,自幼天资聪慧,对于这些疑难杂症小有心得。”蔻儿也不算吹,师兄的实力的确过得去。
  傅医女含笑道:“如此厉害,日后若能得以一见就好了。”
  蔻儿笑道:“会有机会的。”
  如果傅医女也是个厉害的角儿,按她师兄那个脾气,肯定要来想法子结交一番,交谈交谈什么感想,各种理念再一起推导一番,最后了想法子从人家手里讨到点药草。
  所以不急,以后怕是真有机会。
  傅医女只看着写了几个食补的方子,已经一些需要注意的点列在一张纸上,把这些都给宣瑾昱,才算了事。
  等傅医女走后,刚刚学了许多的宣瑾昱对蔻儿嘘寒问暖:“累不累,要不要去躺一会儿?”
  医女说女子信期易腰酸困乏,以多休息为主的好。
  蔻儿却摇了摇头:“刚睡饱,不想躺了。”
  她也才刚刚起来,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让她没有困意的时候躺着不动,有些难受。
  内殿中女官宫女们已经重新洒扫整理了床榻,外殿已经准备了不少膳食,蔻儿第一次和除了父兄家人以外的男人坐在一处儿用膳,感觉有些微妙。
  她捏着调羹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汤,却让时刻注意着她的宣瑾昱误会了:“可是不喜?”
  他之前虽然也让浓香她们汇报过蔻儿在方家时饮食方面,但是毕竟口头表达和实时操作有些误差,御厨们只能尽量的去理解然后模仿,虽然是蔻儿常用的,但是未必口味一样。
  蔻儿却摇摇头,看着面前一盅汤,嘴角勾了勾,软软道:“没有,这个汤很好,和家中一样呢。”
  她含着笑,突然发现舅母们说的出嫁后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在她这里不太一样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在竭尽全力让她没有陌生环境的落差。
  蔻儿用了膳后,有女官前来禀报,依着规矩,主母归家,妾室都要来敬茶请安行大礼的。如今陛下人没有离开,大早上就聚集在中宫附近一个偏殿等候的以亭太妃为首的先帝妾和以楼婕妤为首的天子妾,等了许久没有消息,忍不住想问问,到底什么时候来给蔻儿行大礼。
  此刻已经是巳时,女官说她们卯时末就候着了,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了。
  蔻儿有些犹豫。她并不太想见这些人。无论是先帝妾也好,还是现在的妾们也好,她总觉着有些膈应的慌。
  宣瑾昱当即道:“皇后身体不适,让她们殿外叩首先回去。”
  女官领了命退出。宣瑾昱这才对蔻儿温声道:“你不用为她们烦忧,不想见不见就是。”
  他娶回来的妻子,自然该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无需为其他任何人烦心。
  蔻儿点了点头,认准了自己的身份。
  皇后,主母,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唯独最大。
  嗯,不怕!
  新鲜出炉的帝后二人完全没有为外人分心的打算,两个人第一次有长时间面对面的相处,都在磕磕碰碰摸索着相处方式。
  先帝妾也好天子妾也好,被拦回去了就拦回去了。眼下却有个女官们不敢拦在外头的主儿来了,宫女立刻前来禀报,安华公主前来给皇后请安。
  “阿馋来了?!”正在殿中和宣瑾昱对坐相顾无言的蔻儿精神一震,立即笑开了,“快请!”
  宣瑾昱还在搜肠刮肚想着如何让蔻儿多说几句话,自己妹妹就来打断了。只是也不能生气,含笑看着盛装打扮过的阿馋提着裙就跑进来了。
  翻了年,阿馋也大了一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个月不见就变了样,个儿比起年节又长了许多,也纤瘦了些,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的有神,满脸都是笑意,一进来张口就喊着:“嫂嫂早!”
  阿馋提着裙绕过来,看着她哥哥嘻嘻笑着,行了一礼:“皇兄也早。”
  “阿馋早。”宣瑾昱含笑道,“这么早就来看你嫂嫂?”
  “本来还可以更早些,阿嬷说让再等等,等嫂嫂用了膳再来。”阿馋走到蔻儿面前伏了伏身笑着道,“阿馋请嫂嫂安。”
  蔻儿笑着拉过阿馋来与她一起坐下了,亲昵道:“昨儿一整天我都在想,怎么不见阿馋,今儿才算见着你呢。”
  桌案上放的有糕点,阿馋许是没有吃饱,抬手拿了俩,一个递给蔻儿,一个喂给自己,吞咽了两口才不满地说道:“本来我该来给嫂嫂牵裙的,阿嬷怕我人小做错了什么就不好了,不许我去。只能下次嫂嫂去家祭时在侧了。”
  昨儿家祭请礼的都是宣瑾昱一人,蔻儿入门后,月初了才回去家庙家祭,也算是让她缓了一口气。
  阿馋看着蔻儿笑道:“嫂子进了门,我就有人陪了,真好。”
  她的喜悦是从心底由衷而生,看着蔻儿的眸中满是亲昵。
  宫中除了她之外,也还有几位公主,最小的才六七岁,都是先帝去前留下的,先帝妾没了依靠,有了个年幼的孩子,就老老实实在宫中顶着太妃的名义养着孩子,也不敢让自己的孩子去亲近阿馋这个帝王嫡妹。
  她年纪小,自然会无趣。之前与蔻儿玩的好,心里头本就喜欢,这下子蔻儿做了她嫂子,算是十分如意了。
  蔻儿也正巧还是贪玩的年纪,又喜爱阿馋,一拍即合,当即与阿馋开始笑眯眯聊得热火朝天起来。
  宣瑾昱一个人冷冰冰坐在一边,自己给自己到了杯茶,看着妻子与妹妹相谈甚欢,也算满足。
  这种满足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从一开始姑嫂俩搭上话,到一起趴在矮榻上玩花绳,再到阿馋兴致勃勃要和蔻儿一起玩手鞠,期间宣瑾昱一句话都没有搭上过,姑嫂俩几乎忽视了他的存在,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宣瑾昱在一旁看了会儿书,又忙里偷闲批了几份奏章,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眼见着蔻儿也要从榻上爬下来和阿馋一起玩手鞠,无奈轻叹,起身走过去拍了拍揪着蔻儿袖摆的阿馋:“阿馋,你嫂子身体不适,不能陪你玩这个。”
  之前两个人连说带笑的,也不过只是坐着趴着,现在玩手鞠,定然又要满屋跑,蔻儿正是信期,傅医女也说了,稍微小心些,不要动作太大才是。
  蔻儿玩得眼睛亮晶晶,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听到宣瑾昱的话还乐滋滋道:“我身体好着呢呀!”
  她到底才十四,还是一团孩子气,刚说的话听得认真,玩的一开心就什么都忘了。宣瑾昱只能提醒自己时刻注意自己这个小妻子了。
  宣瑾昱觉着成婚之后唯一的变化就是,他比以前要更操心的多。
  好不容易让蔻儿重新接受她现在正值信期的事实,讲道理让她老实下来不许乱跑玩。
  蔻儿毕竟不是阿馋那个年纪,懂事多了,虚心接受批评教育,递给阿馋一个无奈的眼神。
  姑嫂俩不能玩个尽心,阿馋有些委屈,但是得知是嫂子身体不适,一下子就小大人似的,特别理解,一起用膳时还专门问了下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的。蔻儿也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还有些食物都不可以吃。
  好在她的午膳都是傅医女开好的食补谱,几乎都是对她身体有益的,味道也还过得去,蔻儿也就不挑了,看了一眼宣瑾昱的桌案和阿馋的桌案,还是比较满足,老老实实进食。
  用了膳,宣瑾昱立即把阿馋撵了出去,理由是阿馋每天还要读书写字,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阿馋不服气,紧紧抓着蔻儿的袖子道:“为何皇兄可以不去上朝,阿馋还要进学?”
  “因为皇兄是成亲,成亲都可以不用上朝进学。”宣瑾昱挑了挑眉,理直气壮道。
  他自从登基以来,五年的时间兢兢业业,一生一次的大婚,总该让自己放松放松吧!这个时间也很紧张,他打算稍微小气一些,不分给妹妹。
  阿馋垂头丧气。
  她还小,自然没有婚假,就算她有了婚假,那也是到了她成婚的年纪,要出宫了,到那时,自然就不去进学了。
  哄走了恋恋不舍的妹妹,宣瑾昱一本正经对蔻儿说:“刚用了膳,一起走走吧。”
  说是走走,也不过是在昭露宫中,蔻儿换了身衣服跟着宣瑾昱一起,身后隔了几个人的位置跟着女官并黄门令。
  昭露宫是从去年起就一直在翻修扩建的新宫殿,位处最中间,是皇后居住的宫殿,已经空置了几十年,立后旨意一传来,紧锣密鼓就开始了布置。
  此时刚刚立了夏,天气正在往热里走,蔻儿穿着一身纱裙,兴致勃勃跟着宣瑾昱转来转去。昭露宫很大,庭院错落有致的栽种着花树果树,有的树上挂着小小的桃子,还是青色的未长成熟。殿院内花香混着淡淡的水果香气,闻着也清新别致。
  偏殿过去的一个庭院中,廊下挂着十几个鸟笼,叽叽喳喳的小鸟在里头跳来跳去,蔻儿走过时忍不住喂了小鸟片刻,又在殿院中撒了一把粮,喂了一群在宫殿飞翔盘旋的鸽子。
  满眼新奇的蔻儿跟着宣瑾昱一连看了几个宫殿,就已经热的一身汗了,她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小腹有一股绞痛感,下面有种微妙的难以言喻之感,顿时不敢走了,僵硬着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宣瑾昱立即发现了她的不妥:“怎么了?”
  蔻儿哭丧着脸:“……疼。”
  她之前完全没有感觉,怎么就走了个路,还没有多远呢,肚子里就像是有个锤子在砸一样的疼呢?
  最后,蔻儿还是被宣瑾昱打横抱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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