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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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一个喜欢的人,有时候会和她一起去公园。”
  “啊?他喜欢谁?”
  “年轻时候就认识的人,现在是一个寡居的老太太,比他小一岁。”
  “他们在谈恋爱?”
  “不是,只是做朋友。”
  “也许当朋友比较简单”她说,“做恋人的话会有矛盾的。”
  他闻言看着她。
  她慢慢说出实话:“我爸爸也很早病逝了,我是妈妈一个人带大的。有一个叔叔对我妈妈很好,但我妈妈一直没有接受他,别人问她为什么,她说结了婚就会有矛盾,做朋友可以长久。”
  “做朋友也不一定会长久,有的人会因为一件小事就疏远了。”他说。
  她默默一想,他的话没错,无论爱情还是友情,能否长久,关键看两人性格如何,相处如何。
  她想到这里,不由地看他一眼。她和他算是朋友吗?一起聊天、跑步,算是吗?她也不知道。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沐溪隐考试的日子,这一次她参加三科的考试,考完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连上班时间的心情也变得更好了。
  此刻,她正抱着一颗闲心看着一桌的小情侣,手机却收到了缪乐妮的信息,她一看,是连续几张躺在病床上的自拍,其中一张是缪乐妮穿着病服的模样,手指还比了一个胜利。
  “我真的住院了,也算是如愿以偿。”缪乐妮说。
  沐溪隐惊愕,不知她是想了什么办法。
  缪乐妮一条又一条地发来,不厌其烦地和她解释:“我连续加班三天,快累瘫了,本来打算周末去看他,谁知接到通知,说是周末还要加班,我一听整个人急到不行,彻夜失眠,跑到楼下转来转去,结果真的病倒了,高烧不退,送去医院一看是急性肺炎,还兼有急火攻心的症状,嘻嘻。”
  沐溪隐的太阳穴发疼。
  “现在算是幸运,也算是不幸运。我和他虽然在一个住院部,但我在二楼,他在五楼,我暂时不能下床,也不能去看他,怕传染给他。不过,他的小姨白天来看我,给我送来一碗热乎乎的冰糖炖雪梨,真的好温暖。”
  “一想到他就在楼上,我就感觉很幸福,唯一受不了的是我老在咳嗽,停不下来,喉咙都充血了。”
  沐溪隐赶紧叮嘱她好好养病,不要再发了,以免劳累。放下手机,她有些胆战心惊,还没有缓过神,就看见骆姐走过来,表情比前几天都要凝重。
  果不其然,骆姐开口就是一堆剥豆子般、速度明快的埋怨:“这几天我简直生不如死。负责华东区的总经理引咎辞职,空降的新任竟然是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比我小那么多。我完全适应不了她的风格,每次开会就是她一个人的漫长演讲,说到一半就哭,自我感动,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她还找每一个人谈话,包括实习生,谈一句写一句,当证词一样。她最爱找我谈话,大致是对我这个大龄未婚女人的身心健康表示担忧,还时不时对我饱含深意地一笑,太滑稽了吧,我简直不知道她一脸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沐溪隐听她说下去,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建议。
  “我现在快憋屈死了,工作没效率,做事越来越慢,爱拖延,烟瘾也越来越大,再下去非得抑郁。”
  沐溪隐问她上回说的心理诊所有没有开门。
  “那家估计是倒闭了,我决定预约另一家。”骆姐几乎要抓狂,“我的状态已经够糟了,怎么又让我遇到这样一个女人?”
  沐溪隐读出了骆姐潜在的焦虑,一个比自己年纪小那么多的女总经理忽然出现,似乎在说明一个事实,即生活中多的是比你年轻有才华的人,一来就排在你前面,你必须承认自己某方面的失败。
  “其实我还不如你呢。”骆姐叹一口气,面有郁结,“我的人生已经能看见结局了。”
  “骆姐,你年纪不算大,为什么总是一副已经看到头的模样?你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能,只要你愿意改变……”
  “别灌我鸡汤。”骆姐麻利地打断她,“改变什么?我早不是二十岁出头了,现在连记忆力都在逐渐减退,学习技能为零,谈什么改变?能维持现状就是万幸。”
  沐溪隐闭嘴,骆姐愤恨的目光飘来飘去,直至落在不远处的应书澄身上,惊鸿一瞥,才甘愿定住,小声说:“还是你的工作好,能近距离欣赏美色。”
  “他?他也不是每天都来。”沐溪隐解释。
  “我看他来得够勤了。”骆姐转过头,话锋也是急速一转,“你和他很熟悉吧?”
  “偶尔聊聊天,不算熟悉。”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不知道。”
  “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到底在和他在聊什么?”
  “基本上是我在说,他在听。”
  “哦?现在这个时代,会安静倾听你说话的男人倒是不多了。”
  骆姐再次看向应书澄,目光带上了考量,半晌后说:“算了,我最近没心情再去搭讪帅哥了,还是去找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谈谈才是正经的。”
  咖啡馆打烊后,沐溪隐锁好门走出来,看见应书澄竟然找来一辆山地车。等她走过去一问,原来是他朋友刚刚送来的。
  “反正睡不着,想着打发时间。”他说。
  “我很久没有骑车了。”沐溪隐看着这辆车。
  他松开手,让她来骑。
  于是,她优哉地骑了一圈,回到原地时脸上都是笑,对他说:“有些生疏了,不过感觉还是很轻快。”她轻轻跳下来,将车子还给他,然后听见他问她考试顺利不顺利,她回答:“还不知道结果,大概要等二十天,但我觉得还不错。”
  他点了点头。
  因为骑了一圈的车,她不想再跑步了,和他站在原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话来。
  “你觉得一个人生活最重要的是不是有安全感?到了一定年纪还是一个人会不会特别孤单?”她想起骆姐,有感而发。
  “一个人生活会孤独,两个人生活也会,关键看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那你觉得什么是合适?”
  “不说话也能明白你的感受,这样可以省很多麻烦。”
  她把手肘靠在山地车的握把上,似在思考。
  “怎么?你想找一个人陪你吗?”他看她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她蓦地抬头,对上他清亮的眼睛,索性问他:“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找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人。”
  “谁会无缘无故来照顾我?我觉得找一个能互相照顾的人就好。他可以照顾我,我也可以照顾他,他难过的时候我也可以借出我的肩膀。他可以很信任我,将心事讲给我听。”
  她说完就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他安静地和她对看,看她皮肤很白,鼻尖又红,羽绒服的毛领蓬松柔软,包裹着她的脑袋,让人想起一只刚从深山里逃出来的小狐狸。
  夜阑人静,这只狐狸不仅跑出来,还说出如此贴心的话。
  他忽然发现,她和一些认识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们穿着时尚,她不是;她们自作聪明,她没有;她们急于问他要一个答案,她几乎不问他什么。
  “怎么了?”她感觉自己被盯的时间有些长。
  “你很冷吗?”他察觉她越来越红的鼻头,转移话题。
  万万没想到,被他一说,她立刻打了一个喷嚏,幸好提前一步转过脸,没有波及到他。等她再次转过脸的时候,一张摊开的雪白纸巾非但是递了过来,还贴近她的鼻子。
  “等等,我自己来就好。”她赶忙取过纸巾,退后一步站好。
  难得对女生服务却被拒绝得这么彻底,他也没计较,想了想说:“早点回去休息,别感冒了。”
  “你还说我,你自己穿得那么少,不怕冻坏吗?”
  “这不算冷,以往的冬天还会去野营,山里的温度比这里低多了。”
  “在野外?那需要钻木取火吗?”
  “有时候用放大镜。”
  “听起来很有意思。”
  “女孩子别轻易尝试,尤其是体质差的,容易在外面生病。”
  她摸了摸鼻子,轻轻地一哼,不置可否。
  他看着她的小动作,觉得有些好笑,问她:“你属猪的?”
  她如实点头头,但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她的生肖,难不成是她的动作看起来像?
  “你还很小。”他有些思考。
  她不明所以,却告诉他一件事:“对了,我妈妈在家里就叫我小猪,到现在还是,难怪我有时候很懒。现在想明白了,就算取昵称也不能太草率。”
  他们一路走回去,告别的时候他竟然提出和她交换手机电话,并输入了“小猪”这个备注。
  “我想问,你确定这个号码是打得通的吗?”沐溪隐有些疑惑,他似乎经常关闭手机,在咖啡馆的时候从没有将手机拿出来看过一眼。
  “可以打通,开机后也有提醒,如果你找我,我会回复。”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但依旧是没有问出口,只是默默地将手机放回包里。
  说来也怪,他和她像是零点以后的朋友,一起夜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她在说他在听。她对他的了解始终很少,到今天才有了他的联系电话。
  “明天见。”他说完离开。
  她留在原地几分钟,心想这还是第一次,他说了明天见,心里竟然有些喜悦。
  第8章
  临近春节,灯塔里咖啡馆安排了连续三天的活动,在二楼的休闲客厅摆上了自助餐台,客人们可以进来吃晚餐,也可以在餐后看电影。
  来的大多都是熟客,聊聊天,气氛和乐融融。
  唯有胡不愚和沈绽玲,这对冤家们依旧如平常一般充满恨意。
  “你侮辱我偶像?你最好现在就向我道歉!”
  “我哪里说错了?你偶像不就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五,皮肤涂得比女人还白,说话软绵绵的小白脸吗?你每天盯着他的照片难道是幻想有一天能娶他?”
  沈绽玲扑过去,要掐胡不愚的脖子,凶道:“平日里你侮辱我就算了,今天你侮辱他我和你没完!也不看看自己,穿上增高垫还不到一米七八,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他有才华有善心,人见人爱,你除了一张贱嘴还有什么?”
  直到沐溪隐和小必走过去拉开沈绽玲,胡不愚才得以解脱,他涨红着脸,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回嘴:“真是病得不轻,又不是十八岁,还整天幻想什么?你再喜欢也没用,人家会看上你这样五大三粗的吗?”
  沈绽玲怒吼:“关你屁事!”
  胡不愚被她吼得后退一步。
  沈绽玲吼完面色铁青,一声不吭地挣脱开沐溪隐和小必,转身跑下楼。
  “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女孩子?”小必怒瞪胡不愚,“万一她被你说得想不开,去跳江怎么办?”
  “她那么彪悍的人会去自杀?”
  “任何女人听见别人批评自己身材都会绝望,何况你不知道她还有一颗脆弱的少女心吗?”
  胡不愚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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