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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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之之不喜欢他说话时的语气。
  怕她感觉不舒服,李司晨转头看她,有些抱歉地说:“之之,我跟这里的朋友去打个招呼,你们先找地方坐吧,想喝什么吃什么随便点,一会儿我来买单。”
  点点头,阮之之简直就是求之不得地拉着陆婉仪先走进去。
  两个人在吧台前找了两个空位坐下来,陆婉仪明显就是被她大男子主义的男朋友限制久了,这会儿就像重获自由一样,叫来侍应生二话不说先点了一扎啤酒:“之之,你酒量怎么样?”
  阮之之思考了一下,然后非常诚实的回答:“极差。”
  陆婉仪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没事,那你少喝点,我多喝点就是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就这样坐在吧台前聊着天喝着啤酒,倒也惬意。
  后来,只喝啤酒已经不能满足陆婉仪,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吧台调酒师调酒时一气呵成的帅气动作,忍不住开口找他要了两杯鸡尾酒,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阮之之。
  阮之之这会儿也有点头晕,她低头盯着面前酒杯里的液体,是很纯净的冰蓝色,透明得几乎可以从杯中折射出自己黑色的瞳孔,真的很美。
  禁受不起美好事物的诱惑,阮之之仰起头,不计后果地将其一饮而尽。
  “酷!”陆婉仪兴奋地吹了个口哨,也跟着把自己杯中的鸡尾酒喝光。
  不过,装酷显然是需要代价的。
  一杯鸡尾酒下肚,没过多久,阮之之已经感觉有些头重脚轻了。
  胃里就好像被人点了一把火,现在正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没。她皱了皱眉头,脑海中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去卫生间催吐,顺便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
  陆婉仪这会儿显然也是玩嗨了,根本注意不到她这边的状况。阮之之晃晃脑袋,用意志力强撑着自己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晃晃悠悠走向卫生间。
  眼前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五颜六色不停闪烁的灯光,身边男男女女意乱情迷,听在她的耳朵里却都不过是同一种刺耳的噪音。
  终于冲破重重阻碍成功找到卫生间,阮之之现在整个人完全是懵掉的,连门口无比醒目的“男”字都没有看见,直截了当的推门而入。
  视线里一看到垃圾桶立刻就控制不住了,阮之之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刚蹲下身子就忍不住张开嘴呕吐起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周身全部都是弥漫开来的酒气,她蹲下来抱着垃圾桶,不管不顾地吐了个天昏地暗。
  将胃里一整天的食物吐得干干净净,阮之之头晕眼花,由于胃酸上涌还在忍不住干呕。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卫生间其中一间的门被打开,下一秒,是男人克制中难掩惊讶的声音——
  “阮之之,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恍如魔咒的声音一响起来,已经神志不清的阮之之瞬间就回了神,虽然意识仍然飘忽,可她瞬间就分辨出来,这是时砚的声音。
  从垃圾桶里抬起头来,阮之之看着眼前难掩怒气的时砚,歪了歪头,含糊不清地开口提醒:“时砚,你走错了,这里是女厕所。”
  ☆、26.c12·万物生长
  时砚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定定望着她, 听到她满含醉意的话反而笑了,那笑容虽然清淡,却好看极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恍若有星辰流转,忍不住让人意乱神迷。
  她想,聊斋志异上美艳妖娆的女鬼,恐怕也不及他半分之一。
  卫生间门口突然有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听着像是有很多人正一起往这里走过来。阮之之皱着眉头仔细听了好几遍, 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些竟然都是男人的声音。
  今天晚上怎么回事, 都喝高了吧,怎么这么多人走错厕所?
  张张嘴正想跟时砚说些什么,却看到对方眉头紧皱,下一秒,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走过来一把抓起来,然后, 几乎与卫生间外人群的动作同时发生, 门外的人走进来, 而她, 则被时砚眼疾手快地拉进了其中一间卫生间,迅速把她放在马桶上坐好。
  卫生间内地方狭小,原本只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间现在硬生生被塞进来两个人, 阮之之现在清醒了一点, 四下看了看, 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只好认命地靠在马桶上,与时砚面对面呆在这个局促的地方。
  外面进来的几个人明显有些喝醉了,现在正聚在一起抽烟聊天,语气轻佻地讲着一些黄色笑话。
  阮之之听了会儿,觉得有些尴尬,正想开口,却被时砚伸过来的手把嘴捂了个严严实实。
  “唔……”
  嘴里含糊不清地抗议,时砚皱眉,俯下身子对上她的眉眼,压低声音道:“阮之之,你走错男厕所这件事情还想被多少人知道?”
  阮之之一愣,一双眼睛眨呀眨的,终于成功安静下来。
  时砚看她安静下来,也把手从她嘴上移开。
  气氛沉默下来,此时此刻,卫生间内的他们仿佛与外面的人们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小小世界,别人在外面的世界里纸醉金迷,而他们蜗居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岁月静好。
  因为怕她意识不清从马桶上摔下来,时砚一只手松松搂着她的腰。他半蹲下来,漆黑眼瞳仔细打量了一下阮之之,而后伸手从一旁抽出张纸巾,神色非常温柔地把她唇角残留的酒渍秽物慢慢擦掉。
  阮之之看着他的动作,咬了咬唇还是试图往一边撇过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开口:“别擦了,脏。”
  时砚却不理会,伸手把她的脸转过来,把脸上的污秽全部擦干净之后,又温柔地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不脏,很干净。”
  她在他的心里,一直比任何人都要干净。
  一颗心就在他这句极度暧昧的话里不受控制地狂跳,阮之之怔怔看着他,突然紧张地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一张脸也跟着慢慢红透。
  实在是太丢脸了,为什么只要是一碰到跟他有关的事情,她就会变得不像自己。她现在的这副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啊,哪里有半点都市白领成熟女性的影子。
  定了定神,她努力让自己的音调平缓:“时砚……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得到了对方的允许,阮之之略心安地思索着继续询问:“你之前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个你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子,可不可以告诉我,她是谁?”
  如果答案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一个,就可以死心了。
  及早抽身,也好过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毫无指望的等一个人爱一个人,实在是太绝望了,她无法承担再一次,也不想让自己的人生重复两次相同的悲剧。
  时砚的瞳孔微不可闻地动了动,他开口,向来淡定从容的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你真的想知道?”
  “真的,很想知道。”
  “阮之之,知道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很淡,可是尾音却有些颤抖,像是有某种隐秘的感情破土而出,在她若有似无的鼓励下已经蔓延到无可自控,只能任其疯狂生长。
  被酒精怂恿的阮之之毫不犹豫地点头:“你说吧,我不反悔。”
  时砚看着她,极珍惜的笑了,向来冷淡的面容好像覆上了一层薄纱,恍惚间朦胧而温柔。她被他的笑容迷花了眼,而他看着她,张张嘴正欲开口。
  就在此刻,阮之之突然从外面听到了李司晨和陆婉仪的声音,正在一声一声叫她的名字,语气十分焦急。
  立刻就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消失的时间太久,让他们担心了。
  时砚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他想了想,还是先把阮之之从马桶上抱起来:“现在可以走路吗?”
  她慎重地点点头。
  “现在外面没人了,我带你出去。”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帮阮之之仔仔细细整理好头发,理好头发之后又看到她的短靴鞋带散开了,想也没想就很自然的蹲下去给她系,“至于你刚刚问我的问题,如果酒醒之后还想知道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阮之之,无论多久,我总是等着你的。
  被时砚难得耐心的声音所蛊惑,阮之之也不说话了,努力保持冷静的点点头,一步步被他牵着从男厕所走出去。
  回想起自己先前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时砚是他走错了卫生间,她立刻窘迫地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走出男厕所,耳朵重又被震耳欲聋的dj音乐声占领。阮之之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男女女形迹混乱的地方,她竟然下意识地往时砚身边靠了靠。
  在她的心里,时砚已经成为一个完完全全可以随意依赖的人了。
  所以说,情况或许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两个人刚一前一后穿过卫生间前面的走廊,就在拥挤人群中看到了一脸紧张的李司晨和陆婉仪。
  陆婉仪看到她的时候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之之,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一清醒过来就发现你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这里人多口杂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怎么办,呜呜。”
  阮之之听到她语气里的哽咽,心头一暖:“我没事的,就是刚刚头晕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而已。”说完,转头看到一旁由于跑得太急现在还喘着粗气的李司晨,有些内疚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之之,你知不知道,刚刚我走到吧台看不见你的时候真的快要吓死了。”完全无视了站在一旁的时砚,李司晨快步走过来双手抓住阮之之的肩膀,连眼眶都有些发红,“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好吗?”
  阮之之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看着他担心的神色,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时砚却突然讽刺的笑了笑:“李司晨,你如果真的爱她,就不要给她从你视线里离开的机会,不要总是错过之后才想起回头。”他说到这里,动作有些强硬地向前一步,生生横插在李司晨和阮之之中间,将他们两个人隔开,“没有人会一直停下来等你。”
  李司晨恍若这一刻才发现有时砚的存在一般,由于时砚比他高出了半个头,他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时砚,你有什么立场对我说这些话?你又是之之的什么人?”
  他顿了顿,不甘示弱地回击:“三年前之之选择的人是我,三年后也一样会是我。”
  时砚双手抱胸倚在墙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映着满室灯光亮得惊人,他开口,口吻一贯的淡漠:“可是很明显,你照顾不好她,也做不到爱她胜过爱自己。”
  说罢,他垂眼望向阮之之,语气也软下来,“之之,你值得更好的。”
  仿佛瞬间被人说中了痛处,李司晨肩膀细微地抖了抖,而后他扭过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神游的阮之之,伸出手,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哀求:“之之,别听他的,跟我回去吧,好吗?”
  他的眉眼,动作,声音,明明都与之前她最喜欢的那个人一般无二,可是如今望着他的眼睛,阮之之却再也找不回来心跳加速手足无措的感觉了。
  时空仿佛在此刻被倒转回到了顾念婚礼上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那一刻,她也像现在这样站在时砚和李司晨的中间,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阮之之仍旧混沌的大脑一霎那走马观花般掠过了很多念头,到了最后却都交织成为那个人永远淡漠骄傲的脸。
  她曾以为他生来孤独,现在才明白或许他的孤独都是为了等待重逢。
  她曾以为他天性凉薄,现在才明白或许他心里的那团火只为一个人燃烧。
  不管他多年以来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她,她都不舍得再一次将他放弃。
  气氛沉默到近乎诡异,与舞池里热情高昂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陆婉仪一副自己走错片场了的表情,忍不住悄悄打量起面前明显就是三角恋的情景。
  阮之之抿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抬起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时砚,开口提出请求:“时砚……你要是有空的话,送我回家好吗?”
  ☆、27.c12·葱油面
  今晚月色很美, 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明月清澄澄挂在半空中。偶尔有阵凉风吹过来,向来体弱的阮之之双手抱肩, 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
  一旁的时砚看见,想也没想就把身上的连帽衫拉下拉链披到她身上。
  “谢谢。”阮之之悄悄抬眼看他,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正并肩走在她身边,面上还是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他走路的姿势很好看,虽然懒散, 却不动声色地透着从容优雅。
  她想, 时砚虽然不善言辞, 可是每一次,哪怕她有一点点的不适,他也能够立刻发现。
  这是他的特异功能吗?
  从酒吧出来到现在,他们已经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将近十分钟的路程, 早已经偏离了停车场的轨迹,阮之之思索了半天, 都不知道是否该开口问他一下。
  不过, 万一他没有把车停到停车场呢?
  她这边正在心里兀自纠结着, 就看到时砚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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