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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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姒轻手轻脚地慢慢推开房门,先将脑袋探出去,左右张望着观察了一番,见四周空无一人,这才飞速闪身出了房间。
  她回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整理上午被自己揉得一团乱的包袱。这玄碧紫府她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叫她如何面对这府上的众多小仙娥?
  试想,月黑风高,深更半夜,你正在熟睡之中,说不定还做了个美梦,却突然被敲门声惊醒。门外站着个神经病非要拉着你的手,跟你讲她小时候的暴力行径,讲完了还好意思问你好不好听?而你却碍着雇主的面子,不得以昧着良心点头。
  思及此,卿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背着包袱,小心翼翼地穿过长廊,行至后花园。见菩提树下没了往常那个冷清的身影,不自觉松了口气。随即,绕过菩提树,眼看一里外便是府中的后门,正要飞奔而去,身后倏尔响起一声极轻的低唤:“卿卿?”
  卿姒定在原地,动作迟缓般一点点地转身。
  身后,慕泽长身玉立于月光之下,一袭银白长衣,清冷卓绝,溶溶清晖,似与月色融为一体。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卿姒,眸中流转着深意,薄唇微启,轻声问道:“你可是专程在此处等我的?”
  第12章 引魂之珠
  天族有一传闻,说的是当今的天后娘娘在怀着小女儿时,与天帝陛下起了争执,于是一气之下,便收拾包袱,带了几个随侍的仙婢跑回了娘家。却在路上,被早已窥探多时的妖王袭击,天后带的几个仙婢皆死于妖王刀下,而天后为了保护腹中胎儿,与妖王拼死一搏,却不敌妖王。眼看九死一生之际,天帝及时赶来,重伤妖王。天帝忧心天后,一心二用,妖王逮了空子乘机逃走。
  只不过后来,妖王也还是为自己鲁莽的行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话说这妖王也是个倒霉催的,明明盘算着偷袭了天后,食了她的仙灵,妖力大增后能与天界一搏,却被天帝临门一脚误了好事。
  天帝震怒,派出十万仙将围剿妖界,妖族死伤惨烈。妖王在众多妖族长老的压迫下,不得已递了降书,发誓永不再犯仙界,并自毁一半妖力,向天后请罪。
  至此,妖族一蹶不振,渐渐没落。
  而天后却也因此损了仙体,导致生产之时,承受不住仙胎巨大的灵力冲击,险些难产。最后,虽说还是顺利产下胎儿,可此胎魂魄不全,仙力羸弱,随时面临夭折的危险。
  天帝焦虑不已,遂求教道德天尊,天尊请出上古圣物——引魂珠,以仙胎之血喂食珠魂。此后,仙胎与珠子融为一体,只需每逢四十七年以血养珠,便可延续仙胎之命。
  此仙胎,便是灵蔻公主。
  天帝与天后自觉对不住灵蔻,是以,对这位公主极尽宠爱,公主含着金钥匙长大,竟也不知人间疾苦,此乃后话。
  而那引魂珠亦是被供奉在灵蔻公主的天毓殿中,为其续命。可却在天帝寿辰当天,被贼人逮了空子盗走,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灵蔻公主好好地弹着箜篌,却突然晕倒在大殿之上。
  引魂珠被盗,天帝自然忧心不已,派出了天族有名的几位大将前去寻找,却都无功而返。连真武大帝麾下最厉害的离破星君,也只是发现了盗贼的踪迹在若水附近,便再无行动了。
  大殿下风亦爱护其妹,亲自到若水查探,本想下水一探究竟,却被强大的阻力弹回,竟是连若水也下不去。不只他一人,其他仙将也都纷纷试验,无一成功。
  天帝无奈之下,只能腆着脸求到了慕泽上神这里。按理说,慕泽上神本可不理会此事,却在略加思索之后,便答应了天帝。这一点卿姒倒能理解,毕竟上神他一向是个乐于助人的神。
  可令人不能理解的是,慕泽上神本可休息一日,第二日再出发前去若水,可他却选择在深夜前去。是以,将卿姒撞了个正着。
  卿姒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那人,怀疑他本就是故意来逮自己的。
  慕泽笑看着卿姒,轻飘飘地瞄了一眼她身上的包袱,思索片刻后,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本不打算带你同去,不过见你连包袱都收拾好了……”
  卿姒连忙打断道:“不不不,我不是想同上神一道去那若水……”
  “哦?”慕泽接道,“那你这是要回玉京山?难不成还为昨夜之事烦恼?”
  “都说了没有了。”卿姒苦笑一声,眼珠子转了转,道:“是我小师弟沧笛,就是那日来寻我的那个,他吧,他在凡界遇到点麻烦,我得去帮他解决了,也不枉他唤我一声师姐,你说是吧,上神?”
  慕泽点头:“确该如此。”说着,向后门走去,路过卿姒身旁时,道,“走吧。”
  卿姒愣了愣:“走哪儿?”
  慕泽好笑地看着她:“自是去帮你小师弟解决麻烦啊。”
  卿姒受宠若惊地连忙回绝道:“不用不用,上神您贵人事多,这不是还要去若水寻那引魂珠吗?小师弟的事我自己去就行了!”
  慕泽并未动摇:“引魂珠的事不急,你既在我府上修习,我便需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此去凡界还不知如何凶险,我怎能置你于不顾?”
  凡界能有何凶险?她在天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卿姒见慕泽去意已决,只得叹一口气,道:“罢了,让沧笛那小子自生自灭去吧,还是引魂珠的事情要紧。”
  其实,若只是为了躲开那些小仙娥,与慕泽一起去若水也是个好办法。只是,她却百般推辞,怕是相较那些小仙娥,她更加不好意思面对的,反倒是慕泽本人。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向是个洒脱的仙。
  慕泽闻言,不置可否:“这样啊。”
  卿姒召来玄鸟,看着慕泽道:“此去若水路途遥远,又是夜晚出行,不如乘坐骑去吧?”
  见慕泽久不回复,只是看着玄鸟发呆,卿姒弱弱地解释道:“小黑这模样确实寒颤了些,不过飞得还是挺快的。”
  其实也不怪沧笛嫌弃它,连卿姒自己都觉得它浑身乌漆麻黑,长得跟一只送信的燕子似的,一点都不威风。可她自己觉得是一回事,别人说又是另一回事了。
  慕泽喃喃问道:“你说这玄鸟,是你五师兄替你寻来的?”
  卿姒点头,回忆道:“有一次我御风飞行之时,不小心掉进了汜水里,我五师兄知晓后,便替我寻了这玄鸟来。”
  说起掉进汜水里这事,可谓是卿姒辉煌历史里的一大污点,不过,若没了那次经历,她倒也不会与她最好的酒友长欤相识。
  所谓祸福相抵,便是如此。
  慕泽走过去摸着玄鸟的颈毛,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我听闻玄鸟极其认主,不易驯服,你是如何做到的?”
  卿姒不在意地回道:“说来也怪,这玄鸟被我五师兄带回来的时候,刚开始那几日整天闹腾个不停,后来被我调/教了两天,便也十分顺从了。”
  慕泽没说什么,只笑了笑。
  二人到达若水之时,只见仙泽氤氲,缭绕于空。
  底下站着的风亦、离破星君等一干仙将见了慕泽,纷纷行礼,卿姒跟在慕泽身后,瞥见风亦偷偷看了一眼自己。
  离破星君正在与慕泽描述遇到的麻烦,卿姒百无聊赖,逗弄着小黑玩时,突然听见慕泽回头问:“你待会与我一道下去?”
  卿姒瞪大了双眼,故作为难道:“我倒是想与上神一道下去,只是我十分惧水……”
  倒不是那次掉落汜水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而是她自有意识以来,便一向惧怕这些江河湖海,实属无奈。
  慕泽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卿姒,轻声道:“无妨,我有法子。”
  卿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有戚戚。她行至若水旁,蹲下身去,伸出手想要提前感受下江水的冷意。忽闻风亦急切地大喊一声:“别碰!”
  卿姒的手已经伸至若水里,听闻风亦的呼喊,惊疑不定地回过头来看着他,手上还掬了一捧江水。
  风亦见状,竟瞪直了双眼,面露惊诧。
  其他仙将也都纷纷看向她,面上露出和风亦一般无二的神情。
  慕泽停止了与离破星君的交谈,走过来伸出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到卿姒面前,将她扶起来。
  离破星君见状,激动地问:“不知这位仙子是?”
  卿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随意道:“我乃元始天尊座下弟子。”
  离破星略微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道:“仙子便是前几日那位大战饕餮的神女?”
  卿姒不想在此事上过多交谈,只随便敷衍了两句。
  风亦走过来,看着她说道:“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试过进入水底,可一碰触到水面,就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噬弹开。”话毕,上下打量了一圈卿姒,犹疑地问,“你,没事吧?”
  卿姒摇摇头。
  慕泽垂眸,右手摊开,一枚通体透明的玻璃珠子赫然现于掌心之上,他轻抬右手,玻璃珠子浮于半空之中,化为两个人身般大小,倏尔裂成两半。
  他看着卿姒道:“进去吧,我们要下水了。”
  卿姒抬头望向玻璃珠子,纵身一跃,飞入其中。珠子慢慢合二为一,又变为弹丸大小,重新落回慕泽手中。他将一根银线穿过珠身,银线带着珠子在他精瘦的手腕上缠绕了几圈,珠子便严严实实地挂在了他的手腕上。
  卿姒手撑着玻璃面向外看了一眼,而后轻轻敲了敲珠身。慕泽将手抬起,直至能够与她平视,问:“怎么了。”
  卿姒尴尬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试试这珠子严不严实,会不会进水。”
  慕泽勾了勾嘴角,轻声道:“你在质疑我的仙术?”
  玻璃珠里的小小人影连忙摇了摇头。
  慕泽轻笑一声,将手放下,纵身跃入若水。
  玄鸟见慕泽的身影消失于若水之中,突然开始尖声鸣叫,风亦抚摸着它的皮毛,安抚道:“放心吧,有慕泽上神在,她会没事的。”
  卿姒大摇大摆地躺在珠子里,忽然感觉周围的光线都暗了下来,一种窒息感随即压迫而来。她不自觉地坐起身子,手撑着玻璃面,掉落汜水的记忆如潮涌来,内心深处的恐慌感愈来愈重。
  倏的,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触珠身,霎时,玻璃珠内明亮一片。
  如此已是极好,卿姒安下心来,继续翻身躺下。
  慕泽见卿姒不再害怕,便继续往若水深处沉去,直至到底。
  若水深处,珊瑚重重,千花万树掩映之后,一枚通体碧绿的珠子浮于深海之中。珠身下,是一口巨大的水晶冰棺,冰冠置于几步玉石台阶之上,棺中之人看不真切,只隐约可辨是一名男子。
  冰棺之上,匐着一名白衣女子,女子人身蛇尾,长长的尾巴盘于台阶之上。她察觉有异,猛的转过头来,面容冷丽,眼神凌然。
  慕泽看着她,眸中了然的意味陡现,他轻启薄唇,缓缓说道:“白矖,好久不见。”
  第13章 白矖之罪
  相传上古时期,白矖和腾蛇乃女娲座下两大护法,女娲避世华胥之后,白矖和腾蛇亦纷纷失踪,世人皆以为,他二人乃追随女娲而去。
  可依今日这番景象,当年之事,只怕是另有隐情。
  白矖见了来人,瞳孔陡然加深,眼中的防备之色弱了几分,她盘在台阶之上的蛇尾微微颤动了一下,开口问道:“慕泽,怎么是你?”
  慕泽自层层珊瑚掩映后走出,走得稍近些,卿姒才看见,白矖的怀中竟抱了一颗婴儿大小的金蛋。
  白矖毓秀的眉轻蹙,不等慕泽走近,倏地开口问道:“你身上的气味……好熟悉,你带了其她人来?”
  卿姒闻言,立马收回目光,朝后靠了靠。
  慕泽微动了动手指,宽大的袖袍将玻璃珠子遮掩住,他没回复,只瞧着那颗金蛋,转而问道:“这是?”
  白矖并未在意,或许是那股味道令人觉得安心,也无甚敌意,便也未深究,只答道:“这是我的孩儿。”
  说罢,她直起身来,将金蛋轻轻放入冰棺之中,眷恋地抚摸着冰棺中男子的面庞,轻声道:“我和腾蛇的孩儿。”
  慕泽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问:“腾蛇他,怎会如此?”
  白矖面露悲伤之色,更加动情地注视着冰棺之中的男子,哽咽着道:“都是为了我,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如此。”
  慕泽凝眉不语,他与白矖并无什么接触,倒是与腾蛇有几分交情。见白矖这幅模样,竟勾动了他内心深处那一缕悸动,不自觉地慢慢收拢左手,力道愈来愈大。
  卿姒在玻璃珠内察觉到异动,抬眸望去,只见白矖伏在冰棺之上,神情悲切,欲语还休。而慕泽却僵硬着身子,她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知道不能这样僵持下去,于是,轻轻敲了敲玻璃珠身。
  慕泽似突然反应过来,神情一下子松懈了几分,他微动了动左手指尖,反手握住玻璃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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