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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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贵妃一甩帕子,带着十余个宫娥太监离去。
  清浅这时才有空好好瞧自己的姐姐,她哽咽道:“姐姐,你可好?”
  “怎么会不好?妹妹你可好?”皇后眼睛的瑕疵并不能掩盖她的柔和,“只要你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对妹妹,皇后并不自称本宫。
  清浅眼中有止不住的涩意道:“皇上宠爱周贵妃,冷落姐姐,早知如此……”
  怀公公带着宫女太监守在旁边,陆姑姑和瑞珠这对表姐妹正在低声叙话。
  “休要胡说,皇上对我极好。”皇后虽是嗔怪,但对唯一的妹妹宠溺有加,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清浅再次发现姐姐脸上并没有怨恨,提起皇上反而有丝丝情意。
  皇后摸了摸清浅的头,瞧了一眼远远候在一旁的袁彬笑道:“袁镇守使极好,先前他进宫恳求赐婚之时,语气中似乎带着些恼怒和愤恨的神色,我还有些隐约担心,今日一见,是我忧虑过甚了些。”
  姐姐居然如此聪慧明感,清浅大出所料,她印象中的姐姐永远是逆来顺受,木木呐呐的,想不到姐姐柔顺温和的外表下,心思居然如此细腻。
  清浅握着皇后带着凉意的手,含泪道:“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我一切都好,我会好好伺候母亲,如今我有了腰牌,今后能随时进宫探望姐姐。”
  皇后微微笑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你有了腰牌也不能肆意妄为,想来便来,回府之后记得好好读书女红。”
  清浅连连点头。
  “汾儿……”皇后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中有不确定,“还是没有好转吗?”
  清浅报喜不报忧道:“母亲为哥哥定下了极好的亲事,如今未来的嫂嫂已在府上住下,姐姐见了必定喜欢。”
  皇后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摇了摇头。
  陆姑姑上前道:“皇后娘娘,时辰到了,三姑娘要出宫了。”
  入宫觐见完毕后,在宫中逗留不得超过半个时辰,宫中规矩森严,便是贵为皇后也要遵守。
  清浅辞了皇后,袁彬迎了她,两人并肩穿过御花园往宫门外走去,瑞珠青鸢等丫鬟在后面五步跟着。
  袁彬侧过脸瞧着清浅问道:“今日在太后跟前,为何要奏请让沈姑娘和孙府通信?”
  “太后口谕被周贵妃曲解,不允对孙府之人用刑,打不得骂不得,此案几乎无从审起,有罪之人随时可以反口说锦衣卫逼供。”清浅自信而从容道,“但唯有白字黑字的书信是做不了假的。”
  书信有来便有回,只要有漏洞,在来来回回的书信中,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而且最最紧要的是,亲笔书信便是物证,由不得人抵赖。
  袁彬问道:“你怀疑此案并非眼前瞧见的这般简单?”
  清浅简单分明道:“一切都要等见到卷宗和本人后才能定论。”
  “这并非一般案件。”袁彬边低声道,“此案涉及王府和太后,一不小心便是倾盆之祸,你别管了,我来接手办理。”
  果然是担心自己卷入灾祸之中。
  “到底是后宫后院之事,我接手妥当些。”清浅微微一笑道,“从前答允过你的,助你升官发财当上指挥史,我早日破案你也好早日当上指挥史。”
  袁彬的脸如同铁锅一般,不做声朝前大步走着,似是发泄某种情绪,走了十余步后,他的脚步慢了下来,转过头道:“太后有口谕,我不敢抗旨。”
  口谕?
  清浅想起来,方才太后对袁彬说“清浅这孩子哀家很喜欢。你可不能辜负人家。”,袁彬回答“臣尊太后旨意。臣必定好好待清浅,此生绝不负她。”
  想必他说的是这个吧!
  清浅脸色一红,并不答话,掏出用藏青色丝线修补好的玉佩扔过去道:“这是你的玉佩,为你缝补好了,还给你!”
  空中有莫名的甜味,似乎是上林苑的杏花,又似乎是春风的味道。
  袁彬拿着玉佩,本已从中而破的龙凤玉佩被清浅用藏青色的丝线牢牢锁在一起,龙凤隔着丝线对望,与从前父亲赠给自己的时候一样,甚至因为藏青穗子多了几分庄重的美。
  青鸢低声道:“袁大人,那日在大林寺姑娘便开始连夜缝补,比对再三,直到昨夜还挑灯重新打了穗子,姑娘今日起来眼下都是淤青,用粉厚厚遮了才没让人瞧出来。”
  袁彬拿着玉佩直出神。
  青鸢微笑福了一福,追随清浅而去。
  远处,周贵妃站在御花园一株海棠花下头,海棠花心处因枯萎而焦红的颜色显出几分颓败,夏时垂手伺候在周贵妃身边,脸上是红红的巴掌印。
  “没瞧出来,皇后有个好妹妹,如今又多了一个好妹夫。”周贵妃收回目光瞧着夏时恨恨道,“你这个不中用的,今日皇上太后在场,你贸然多嘴做什么?让袁彬这厮抓住把柄,你那东厂什么时候才能比得过锦衣卫?”
  夏时苦着脸道:“奴才当时见闻清浅出言讥讽娘娘,一时没忍住。”
  这奴才倒是忠心,周贵妃不再深责,叮嘱了一句道:“让卢达在锦衣卫擦亮眼睛,若是袁彬敢对孙府之人动刑,便让父亲和哥哥立即弹劾他,哪怕是个小丫鬟也不行。”
  夏时忙道:“奴才这就去通知卢达,再去府里禀告老太爷和舅老爷。”
  周贵妃的父兄俱是朝中大员,党羽遍布朝野上下。
  第九十八章 清心明目
  清浅回到府里,丛飞燕正在陪母亲杨夫人说话,杨夫人的病最近又有些反复,带着一个墨绿色的抹额,枕在软垫上同丛飞燕说话,玉映、水碧和方嬷嬷并几个小丫鬟在后头伺候。
  见清浅回府,杨夫人招手笑道:“快坐下说话,此番进宫可见到太后了?可见到皇后了?”
  瑞珠青鸢等拿了大大的包裹在后头。
  清浅笑道:“太后、皇上、皇后都见到了,说了好一会子话,每人赏了一大包东西,女儿忙着回来也没打开瞧。”
  瑞珠低头一笑,哪里是忙着回来没打开瞧,分明是姑娘一路魂不守舍没顾上瞧。
  杨夫人吩咐玉映开了包裹,三个锦盒是皇上、太后和皇后所赠,皇上赠的是玉如意和进宫的腰牌,太后赠的是一整套翡翠头面,都是翠绿翠绿的,一瞧便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杨夫人笑道:“太后出手不凡,这些都留给你当嫁妆吧。瞧瞧皇后给的是什么?”
  清浅亲自上前打开,皇后的包裹里头有五份物件,全都是亲手缝制的,给闻大人的是笔袋,给杨夫人的是护膝,给清浅的是一打手帕,给清汾的是鞋垫袜套,还有给清洵的香囊。
  杨夫人含泪道:“滟儿这孩子,本就眼睛不好,还自己做这些干什么?”
  “姐姐想家了。”清浅珍而重之地收了,“大姐的我自会送去郑府,其它母亲收好了。”
  杨夫人吩咐方嬷嬷道:“带几个小丫鬟去叫汾儿过来,让他也高兴高兴。”
  尽管儿子痴傻,但府上有大事,杨夫人并不想他缺席。
  见母亲要起身,清浅忙道:“母亲,飞燕妹妹进府了一日,还未曾见过哥哥,不如女儿带了飞燕妹妹过去,让哥哥也熟悉熟悉。”
  杨夫人阿弥陀佛了一声道:“我的儿,你说得有理,我陪你们一道过去。”
  方嬷嬷端了汤药上前道:“夫人,汤药好了,大夫嘱咐过您要精心养病,无事的时候多歇息,丛姑娘在府上又不是一日两日,有三姑娘陪着便是了。”
  “是我粗心了。”杨夫人见方嬷嬷挤了挤眼睛,笑道,“你们年轻人脸皮薄,若是我这个老古董去了,必定不好说话,清浅你带着飞燕去清汾院子,水碧、玉映陪着一道去。”
  丛飞燕脸红了红。
  玉映端着水晶玛瑙盘子,里头放着盐渍青梅,她将盘子递给一旁的小丫鬟道:“夫人喝药后少不了这个,拿好了。”
  水碧羡慕地瞧着太后赐的翡翠头面,大户人家便是不一样,连装梅子的盘子都是玛瑙的,更别提三姑娘的赏赐,随意一样都是普通小户人家一辈子够不到的。
  清浅亲密地挽着丛飞燕,两人来到清汾的院子。
  贴身照顾清汾有两人,一个是杨首辅亲自派的,唤做庆嫂的利落中年妇人,还有一个是皇后三年前省亲时赐的宫女,二十二三岁年纪,名叫馥兰。
  庆嫂管着清汾的吃喝,馥兰管着清汾的起居。其余还有几个婆子并丫鬟。
  清浅问道:“馥兰姐姐,哥哥呢?”
  馥兰轻轻道:“少爷午睡后一直在看书。”
  丛飞燕转头疑惑瞧着清浅,大少爷不是有痴傻的症状吗?怎会读书?
  清浅叹了一口气,带着丛飞燕进了清汾的院子。
  清汾果然对着窗子动也不动,似是在读书。
  玉映轻轻道:“少爷,三姑娘来了。”
  清汾并不起身,众人透过清汾的身子见到他拿着一本《中庸》,只不过书整个儿是拿的反的。
  水碧轻轻哼了一声,虽然长得好,但果然是个傻子。
  清浅拉着丛飞燕坐下,又将哥哥手中的书放下,拉着哥哥转身道:“哥哥,这是飞燕妹妹,母亲和我邀了进府小住的,你可喜欢?”
  清汾眼睛发直,瞧了丛飞燕一番点头傻笑:“喜欢。”
  清浅示意了丛飞燕一下,丛飞燕含羞拿起皇后赐的鞋袜道:“汾公子,这是皇后娘娘今日赐的鞋袜,你瞧瞧可喜欢?”
  清汾还是一番点头傻笑:“喜欢。”
  见主子们聊天,青鸢等在外头等候,玉映带着水碧在门檐外伺候,水碧摸着雕花的门窗,低声道:“玉映姐姐,似乎少爷病得不轻呢。”
  “可不是!”玉映瞧了一眼门帘内,低声道,“四年前发的病,一夜高烧后好好的人便这般了,你是不知道,少爷他从前……。”
  清浅在帘内替飞燕介绍:“我哥哥从小天资出众,当年外祖父夸赞哥哥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三岁便能背诵《弟子规》《三字经》《增广贤文》,五岁能写字作诗,六岁刚一启蒙便能做文章,十一岁中秀才,外祖父曾放言,哥哥三年后必中举人,当年谁不赞闻府公子世无双。”
  清浅的外祖父杨老大人是前朝首辅,内阁众臣之首,以谦逊平和闻名天下,他都如此说自己的外孙,可见当年清汾才情绝艳。
  清浅眼中有泪光闪动:“可惜哥哥四年前的除夕,突发昏厥,整夜不曾醒来,第二日好容易醒来便说起胡话,一直至今未曾痊愈。”
  清浅说着哽咽起来道:“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天妒英才……母亲为了哥哥,这几年缠绵病榻……”
  丛飞燕安慰道:“好姐姐,别难过了。”
  清浅掏出帕子擦了擦泪道:“让你见笑了。”
  或许是含泪瞧人的错觉,清浅觉得哥哥的眼中有泪光闪动,再仔细瞧去,哥哥依旧对着书本傻笑。
  带着丛飞燕认了院门,清浅嘱咐了庆嫂和馥兰几句离开,再次回到主院正房之时,只见里头再次热闹盈盈。
  清浅好奇进了内室,母亲桌上摆了好些东西,清浅笑问道:“这是有亲戚上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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