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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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姝可从来不是蠢人,不然也不能让靖南侯夫人这个嫡母拿她当亲生的一般看待了,固然有她一出生便没了亲娘的原因,这么多年来,她自己又岂能少做了功课?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是真没想到这些,是真蠢,“蠢即是恶”,那也同样不可原谅。所以对傅姝,许夷光以后是能再也不见就最好,便实在避不过再见了,她也只会敬而远之,绝不会与之再有过多的交集,就有丫鬟快步进来,屈膝禀道:“大姑娘,开席时间到了,大夫人请您和三位姑娘这
  便请了众位小姐姑娘过去前边儿入席。”
  傅姝“嗯”了一声:“知道了,这便过去。”然后起身笑盈盈的邀请众闺秀,“难得今儿不算热,等用完了午膳,我们可以去那边赏荷花儿,我们家的荷塘还算能入眼,如果大家不喜欢赏荷,我们也可以划船听戏,总之今儿大家一定要吃得尽兴,玩得
  尽兴才好,千万不要客气。”
  众闺秀便都笑起来:“就没想过要与你们姐妹客气好吗?”
  于是各自起身,三三两两的一起,被簇拥着出了水榭,去了前面摆席的敞厅就座。
  却是靖南侯太夫人携几位来做客的老夫人太夫人,并许老太太先入了席,然后是夫人少奶奶们,然后才是各家的小姐姑娘们,八人一张大圆桌,不一时十来张桌子便坐满了。
  许家姐妹五个自然仍是坐在一起的,同桌的还有三位靖南侯府旁支家的小姐,她们倒是一点也不倨傲,对许氏姐妹都十分的客气。只是许氏姐妹才经历了其他闺秀的冷遇,这会儿难免仍有些提不起劲来,等之后丫头们上了菜来后,菜色虽丰富,与素日许家宴客,和她们去旁人家做客的规格档次都大不一样,也没能让她们提起劲来,
  瞧着反倒平添了几分宠辱不惊的大家风范。
  看在亲自做东,在靖南侯太夫人主席劝酒劝菜的靖南侯夫人眼里,便又对许瑶光添了几分满意。
  除了门第稍次些以外,这许家大姑娘倒是样样都比她暂时有聘娶意思的几个候选闺秀强些,那些个骄纵任性,眼高于顶,不想着“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所谓贵女儿媳们,她可要不起。等人进门后,她更是懒得慢慢的调教,为妇之道与为媳之道,可从来都该是娘家母亲教,而非婆婆教的,她娶儿媳也是为了帮自己更好的照顾儿子,为自己分忧的,不然她娶来干嘛?
  第84章 救还是不救?
  一时宴毕,靖南侯夫人又安排了众宾客听戏的听戏,打牌的打牌,众闺秀则由傅姝姐妹带着,去了荷塘边玩她们自个儿的。
  这次许氏姐妹都不想再去被人当空气了,自许瑶光以下,都说要留下来陪许老太太听戏。
  许夷光不耐烦那些“咿咿呀呀”的,但更不耐烦去感受那些莺莺燕燕们自以为的高人一等,只得也与许瑶光几个一道留下,与大太太三太太一道,坐到了许老太太身旁的小杌子上。
  只是戏才一开锣,许夷光便后悔了,她几晚上都没睡好了,本来今儿头就一直隐隐作痛,这会儿更痛了。
  正想着要找什么借口出去避一避,反正靖南侯府地方大,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还是不难的。
  冷不防前面就响起了一个尖细凄厉的哭声:“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娘……”
  然后是一阵喧哗声,还夹杂着“太医,快请太医”的喊叫声,好些人都拥了过去,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戏自然也再唱不下去了,台上的戏子们都停了下来,一副不知道是该继续留在台上,还是避到后台去的无措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许府众人终于自旁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大概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却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忽然晕倒了,镇国公夫人妯娌几个都是急得不行,因为镇国公老夫人自来身体极好,像这样忽然晕倒的情况,还从来没出现过,她们都怕婆婆有个什么好歹。
  偏打发人去请太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来的事,靖南侯府府里倒是养着家医,可镇国公老夫人身份尊贵,家医那点子医术,哪敢来献丑?
  若只是献丑也还罢了,再诊断不出来是什么病,或是诊断失误,延误了镇国公老夫人的病情,这个责任便是靖南侯府,也未必担得起。
  谁让镇国公老夫人不止是超一品的诰命夫人,镇国公府自来显赫也不说,更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娘家,镇国公老夫人这个做嫂嫂的,在太后娘娘面前,还自来极有脸面呢?
  也就镇国公老夫人自年轻起,便一直与靖南侯太夫人交好,不然换了别人做寿,她是绝不肯带了儿媳孙媳孙女们,几乎阖家出动来捧这个场的。许夷光听得晕倒的人是镇国公老夫人后,立刻便想到了前世好像就是这段时间,镇国公老夫人去世了,因为镇国公老夫人的身后事极尽哀荣,不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赐了祭礼和祭银,皇上也赐了,以致
  镇国公府大办丧事那三个月里,京城的白布价格,都翻了好几番。
  所以许夷光前世才能知道此事,并且印象颇深刻,她只是不知道镇国公老夫人具体是哪天去世的而已,如今看来,难道就是今日?
  那自己要不要救她一救呢?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还真有些做不到见死不救。
  可如果救了,自己会医术的事便也势必会暴露于人前,旁人也还罢了,管不着她,至多也就议论一下而已,祖母和阖府上下跟前儿,她却要如何解释?
  而且这一救,想也知道以后会为她带来多少看得见看不见的麻烦,指不定还会给娘也带来困扰……
  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
  眼见时间已过去了很久,太医还没来,靖南侯太夫人稍微好些,还只是满眼焦灼的白着脸,一言不发的勉强稳得住。
  靖南侯夫人却跟镇国公夫人妯娌一样,快要忍不住哭出声来了,镇国公老夫人一直都一动不动的,气息更是越来越微弱,她不会,今儿真就死在他们家了吧?
  这场寿筵,可是她最先提议办的,就算她只是提议,最终拍板决定的是侯爷,终归是她最先提议的,真出了事,还是影响到整个侯府的大事,侯爷与太夫人岂能不怪她的?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然而除了一个接一个,不停的打发人去催太医:“快,快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来,快——”靖南侯夫人什么办法都没有,汗也是越流越多,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到最后,惟有在心里不停的求神拜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您可千万要保佑镇国公老夫人快快醒来,至少也要等到回了他们自己
  家后,再有事也不迟啊!
  想着,不免又生出几分怨气来,身体不好你就待在自己家里养着啊,干嘛来祸害他们家?这不是摆明了坑人吗,他们家到底跟她什么仇什么怨……
  “让一下,请让一下……”人群却忽然被人从中分开,越众而出了个唇红齿白的美貌小姑娘来,屈膝一礼后向靖南侯太夫人和靖南侯夫人道:“太夫人、夫人,我闲暇时看过几本医书,自问对医道有几分见解,能让我先替这位老夫人
  瞧瞧吗?”
  不是别个,正是许夷光。当下不止靖南侯太夫人和靖南侯夫人,四周围观的众人都惊住了,就这么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过闲暇时看过几本医书,就敢说自己于医道有几分见解,就敢给镇国公老夫人‘瞧瞧’了,可真是大言不惭,不
  知天高地厚啊,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家里素日都是怎么教的?真出了事,那责任指不定连他们家都承担不起!片刻之后,靖南侯夫人方最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压制不住的不耐烦:“许二姑娘,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未必个个敢说对医道有见解了,何况你一个小姑娘?这里不是你玩儿的地方,且玩儿你自己的
  去吧。来人,带许二姑娘去与姑娘们玩儿去。”都什么时候了,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来添乱,还说许家家教好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想想也是,能闹出宠妾灭妻丑事,还假仁假义的人家,家教再好能好到哪里去,同在一个屋檐下,其他人再好,又
  岂能一点都不受影响?
  那许家大姑娘,自己以后还是不必再考虑了,幸亏她一直忙,还没找到机会与那许夫人单独说体己话儿去。靖南侯太夫人也开口道:“小姑娘,你的心是好的,我们都明白,但人命关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还是玩儿你自己的去吧,想来太医也快来了,况我这老姐姐自来吉人天相,一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的。”语气比之靖南侯夫人,好了不少,可意思却是一样的,就是不肯让许夷光给镇国公老夫人看病。
  第85章 小露身手
  许夷光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谁敢只凭三言两语,就信了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能治病呢?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她这会儿虽离镇国公老夫人还有一段距离,却一眼就能确定,镇国公老夫人的情况已很不好了,也许等不到太医来,已经……或者就算侥幸等到太医来了,却也已回天乏术了。
  许夷光相信自己能看出这个事实来,其他人也是一样,镇国公老夫人的糟糕气色,可是肉眼可见的,那就算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也该让她试试才是啊……念头才刚闪过,手臂已被人给抓住了,随即耳边响起许老太太尴尬的声音:“太夫人,夫人,对不住,这丫头素日被我和她父母给宠坏了,很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还请您们看在她总算是一片好心的份儿上
  ,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回去后,也一定会好生管教她的。”
  许老太太说完,又压低了声音呵斥许夷光:“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冤家,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吗?这里可不是家里,由不得你胡说八道异想天开,快向太夫人和夫人告了罪,随我回你的位子上!”
  念及众目睽睽之下,拼命的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亲昵一些,只可惜显然收效甚微,无论怎么强迫自己,语气里还是忍不住带出了几分气急败坏来。心里更是已将许夷光乃至李氏都给恨了个臭死,偏她们母女幺蛾子多,一天不折腾便浑身不舒服,还累得他们家被人说假仁假义,李氏嫁了她儿子是悲剧,她儿子娶了李氏,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他们许
  家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好吗!
  许夷光被许老太太拉着,一时挣脱不得,见此时此刻的情形,只怕自己是想不见死不救,也只能见死不救了,但本着人命大过天的原则,她决定仍做最后一次努力。
  遂径自看向镇国公夫人,道:“夫人,我既然敢站出来,自然多少有几分把握,您如果肯相信我,贵府老夫人也一定能多几分生机,反之,就谁也说不好了。如今就看夫人肯不肯信我了?”
  镇国公夫人满脸的犹疑。连太医院那些个低品级的太医,尚且不够格儿给她婆婆看病,自来去他们家请脉的,都是院正副院正几位太医,眼前的小姑娘却只得十来岁,生得还一副精致单薄,自己都像个病人的样子,叫她怎么敢信
  ?
  可如果不信,万一再耽搁下去……
  正左右为难之际,一直守着镇国公老夫人的镇国公府二夫人忽然颤声叫起来:“大、大嫂,不好了,娘她老人家、她老人家的脉搏不、不跳了……”与此同时,许老太太也越发气急败坏的低声骂起许夷光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几时会医术了?你是不是想出风头想疯了?还是你非要连累得我们全家上下都跟着你一起遭殃,你才开心?李氏是你的亲娘
  没错,可你别忘了,我们同样是你血肉相连的至今,你更别忘了,你姓许不姓李……”
  镇国公夫人当机立断:“小姑娘,既然你说有几分把握,那我就信你一次,如果你真能救我们家老夫人的命,那便是我们全府上下的恩人,我们一定涌泉相报!”
  反之,如果她救不了,那最主要的责任便不是她的,而是这位许二姑娘的了,谁让她要自己跳出来充内行的?
  许夷光得了镇国公夫人的允许,顾不得去深想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立刻挣脱许老太太的手,上前给镇国公太夫人诊起脉来。
  果然脉动已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所以才会将镇国公府的二夫人吓成那样,但只要还有一口气,那便还有希望。
  她忙又翻看起镇国公夫人的眼皮来,一面向四周众人道:“劳烦大家先行散开,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天气又热,正常人且会觉得喘不上气来,何况病人?有劳大家了。”众人闻言,虽都想留下来看她到底怎么神乎其技,或者说到底怎么出丑的,然靖南侯太夫人也笑着发了话:“有劳各位了,待待会儿我老姐姐醒来后,大家再热热闹闹的看戏啊,这会儿先吃点西瓜凉快一下
  。”
  只得各自散开,吃西瓜去了。
  许夷光方取出袖里以备不时之需的小皮袋打开,取了一枚银针在手,快速的给镇国公老夫人扎起十指指尖来。
  待每一根手指头都扎出了血来后,忙又取了另一枚粗些的银针在手,将镇国公老夫人的两耳拉得通红,在两耳的耳垂处各刺了一阵,等血出来后,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镇国公夫人等人在一旁将她这些行径看在眼里,见她出手娴熟,眉眼间也满是自信与从容,倒是多少有几分相信她是真的对医道有见解了。
  镇国公夫人便小声问道:“姑娘,我们老夫人到底是什么病啊,这般凶险?那她老人家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许夷光见都扎了这么多针了,镇国公老夫人还是没醒,忙又在她两手的虎口各扎了一针。
  一面抽空回答镇国公夫人的问题:“老夫人是中风了,我已经给她老人家放了血,应该很快就能醒来了,至于凶不凶险,还得看后期的医治和调养,想来太医院的太医们,一定能治好老夫人的。”
  正说着,镇国公老夫人先是手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也慢慢的清醒了,只是明显中气不足,眼睛有些歪,嘴巴也有些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饶是如此,也够镇国公夫人妯娌几个喜出望外了,镇国公夫人忙上前弯腰低声问起镇国公老夫人来:“娘,您好些了?可吓死媳妇了……您是说要回去吗?好好好,我们这便回去,这便回去。”
  就要打发人去给外院的镇国公世子等人报信,让他们不必急着进来了,直接等在二门处,大家一起先回府。
  许夷光却忽然道:“夫人,太夫人现在还不能动,我只是给她老人家做了急救,至于能不能坐车,还得等太医来了后,看太医怎么说,想来太医也该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太医来了。”除了太医以外,随行的还有靖南侯父子三人并傅御,及镇国公府的世子兄弟三个,想是都不放心,所以齐齐进来了。
  第86章 变脸如翻书
  众女眷见状,年长些的还罢了,年轻些的并未出阁的姑娘小姐们,少不得只能回避了,如此总算让屋子显得不那么拥挤,剩下的人,也瞬间觉得凉快了好些。来的太医却是太医院另一位副院正何太医,给镇国公太夫人诊过脉,见过她的急救措施后,大是称赞:“敢问是哪位想到这个法子救醒老夫人的?这个法子好些行医多年的老大夫都不知道,尤其是拉耳朵扎
  耳朵这两个步骤,必须发病时就立刻这样处理,不然就算病人侥幸醒了,也十有八九再不能复原了。得亏今儿竟有人知道,且急救得还算及时,不然下官这会儿便是华佗在世,只怕也无力回天了!”镇国公夫人忙道:“是这位许二姑娘给我们家老夫人急救的,——许二姑娘,今日真是太感谢你了,方才我们竟然还怀疑你,说什么也不肯信你,得亏你坚持,不然我们老夫人今日可就……许二姑娘的大恩
  大德,我们阖府上下都记下了,回头必定重谢。”
  又命自家的小辈们:“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前来谢过许二姑娘的大恩大德?”
  镇国公世子等人闻言,便忙都上前对着许夷光行起礼来:“多谢许二姑娘的大恩大德。”
  许夷光怎么好受镇国公世子等人的礼,她救人也并不是为了能得到他们的感激,便侧身避过了,道:“不过是我碰巧在医书上看到过这样的先例罢了,也是老夫人福大命大,当不得众位这样说。”何太医闻言,在一旁插言:“姑娘只是看医书,就能于医道上有如此见解?下官看不止吧,姑娘施针的穴位和力度,明显是花费足够的心力学过的,敢问姑娘师从何人?下官若有幸能见到尊师,一定要好生
  与尊师切磋一番才是。”
  许夷光忙笑道:“太医您过奖了,我真的只是看过几本医书罢了,并没有师父,所以您想与我师父切磋一番,怕是不能够了。”
  她记得曾听师父说过既与这何太医是死对头,彼此于医术上又免不得有几分惺惺相惜?那她就更不能告诉何太医自己师从何人了,且让他抓心抓肺的猜去吧。
  “真的?”何太医明显不信,“真的只是看过几本医书,就能这般的诊治对症,手法娴熟?我不信,说什么也不信……”
  镇国公夫人见他只顾着与许夷光说话,忙道:“何太医,我们老夫人才说想回去,可许二姑娘说,暂时还不能搬动她老人家,您怎么说?我们总不能一直给傅侯爷、太夫人和夫人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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