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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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楚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已经做了父亲,但还是小孩心性,“勉强原谅你们在我面前谈情说爱。”
  方之平哭笑不得,这词用得简直了,又下意识去瞧靖嘉,哪成想对方也刚好看过来,四目相对,方之平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热,但又不好立马转过头去。
  靖嘉也有几分的窘迫,但还是忍不住扬起一个笑容,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还有若隐若现的梨涡。
  方之平的腰挺的板直板直的,耳朵还在不受控制的发热,唇角自然的扬起。
  魏楚,魏楚都想拿手拍一下自己的嘴,说什么不好,说‘谈情说爱’,这俩人都已经魔怔了,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不说,还这么黏糊,眼睛都舍不得转,笑得跟俩大傻子一样!
  终于认清现实,魏楚默默扯下方之平身上装薄荷糖的荷包,一下子拿出五、六颗来塞进自己嘴巴里。
  方之平见怪不怪,多少年了,魏楚还是这脾气。
  靖嘉突然有一种他们仨是一家三口的错觉,景文是父亲,她是娘亲,表兄是孩子。
  想法太可怕,靖嘉赶紧止住自己的思绪,顺着魏楚刚刚的话题往下说,“到底是去哪儿啊?”
  “去我的别院,在北街,那里比较清净。”方之平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不能出城的话,能待的地方就太少了,与其去别的地方,那还不如来他的别院呢,最起码自在,不用受人管束。
  方之平有别院,靖嘉倒是不奇怪,毕竟定安侯府几辈子的积累,虽然落没了,但钱财肯定过得去,给府里的嫡子置一个宅子很正常。
  这院子的确是侯府给的,但却是从方道如私库里出的,当年给大儿子请封了世子,次子以后就是要分出去的人了,方道如心疼,便给了这宅子。
  第49章
  魏楚一张口就是满嘴的薄荷味,在不怎么透风的马车里就更明显了, “去别院玩什么啊, 投壶、射箭?还是纸牌?”
  方之平在心里一一否定, 这些都不适合小情侣,他还想着跟靖嘉下上几盘棋呢,不过魏楚肯定耐不下性子, “靖嘉想玩什么?”
  靖嘉眨眨眼睛,她有些畏热, 所以倒是没什么想玩的, “天这么热,下棋或者弹琴都行, 不然练字也成。”下棋、弹琴太难为表兄了, 练字的话还成。
  魏楚直接了当的道:“直接给我收拾一间客房,吃过冰碗以后我就去睡觉!”他是出来玩的, 不是出来学习的!
  自是把人请到别院了, 方之平自是不会让他们扫兴,“我那儿还有几本话本, 拿给你瞧瞧?”
  世面上话本大部分都是穷秀才经历重重波折, 最终出人头地, 再娶了达官贵人家里的姑娘走上人生巅峰,这套路实在是被用得太多了,所以不管是方之平还是魏楚都不爱看, 倒是对志怪类的话本喜欢的很,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志怪小说都喜欢, 还是挑文笔,方之平和魏楚两个人时不时的会互换资源。
  “什么话本?我能看吗?”靖嘉问道,两个人既然不避着她,应该也不介意让她看。
  方之平还没说什么呢,便听魏楚道:“女孩子不能看这个,晚上吓得你睡不着!”女人的胆子跟老鼠一样大,看着话本里头描写的那些鬼怪指不定下成什么样呢!
  越是不给看的东西,就是越是好奇,靖嘉问道,“指定不能,不就是写的妖魔鬼怪吗,不要紧的。”话本里头也就是志怪类吓人了,不过她还真没看过这个。
  魏楚不吭声,转而看向方之平,反正是你未婚妻,也是你买的话本,能不能你说了算。
  方之平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话本上的那些对妖精鬼怪的描述,在他看来搞笑的程度要比恐怖的程度多,什么肚子上长满眼睛,什么九个头,再或者六条胳膊,画面都很难想象。
  “挑一本看看也可以,还挺有趣的。”方之平道。
  得,废了一个多时辰把长公主从宫里接出来,结果三个人看了一下午的话本。
  “那这话本我先拿回去了,改天再让表兄拿给你。”靖嘉握着手里的话本道。
  “我也是,这几本我都先拿着了。”魏楚怀里抱了五本。
  方之平哭笑不得,好在前几天他就已经看完了,“行行行,碰到好看的我再给你们留着。”倒是都不跟他见外。
  ***
  “下官见过大人。”方之平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自从入职以后,他们六个人被指派稽查官学功课,上面人就没再管过,不知道这会儿柳学士把他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柳学士是正三品,职责就是草拟内制,何为内制,在大齐,任免将相大臣、宣布大赦、号令征伐等有关军国大事的诏制,称为内制,非天子心腹是绝对坐不到这个位置的。
  柳士弈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本来新人进来,按照国子监的惯例要坐上几个月的冷板凳,煞煞他们身上的锐气,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从今天开始你办公的地方改到我旁边的那间房,手里头的工作先放下,我再安排其他人。”
  方之平不明所以,把办公室挪到柳学士旁边,这是要亲自带他的意思,还是他想多了?
  方之平脑子正懵着呢,便听柳学士问道:“进宫的礼仪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方之平下意识回道。
  柳学士叹了一口气,“待会儿跟我进宫,少说话,跟在我旁边就是了。”
  “是,大人。”方之平指甲陷进手心的肉里,这才镇定下来,不过面上却一直很稳重。
  柳士弈这才满意了几分,皇上突然指了个新人让他带,虽然不敢抗旨不遵,但心里到底不怎么舒服,非亲非故的,还是出入官场的新人,放谁都不会很乐意。
  “行了,先把办公的地方挪了,整理好仪表,半个时辰以后来找我。”
  “下官先告退了。”方之平觉得自己的脚跟踩在云彩上一样,一点踏实感都没有,轻飘飘的就出去了。
  刚回原来的办公室,几个相熟的同年就围过了。
  “柳大人叫你干嘛了?”
  “是不是给你安排别的任务了?”
  在座的六个人都是新科进士,文采出众,所以多多少少都有点傲气,结果进了翰林院以后就坐了两个月的冷板凳,每天的任务就是给宗学里的小孩批改作业,哪怕知道这是惯例,心里也都憋屈的很,这会儿终于有个同年被顶头上司叫过去了,是不是就说明这冷板凳他们总算是坐完了!
  马上就得搬办公室了,这事儿是瞒不住的,方之平道:“我先走了,柳大人让我换个地方,想来大家也快了。”
  这话说得围观的人都开心了,倒也不存在什么嫉妒,本来人家就是状元,先调动的话肯定得调动人家,若是先调动别人,那才让人觉得有猫腻呢。
  本来本届的榜眼白旭和探花郭昶是坐在自己办公的地方没动的,这会儿也忍不住围过来,“调到哪儿了,跟着哪位大人?”
  “暂时跟着柳大人。”方之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按理,像他们这样的新人都是有从五品的侍读或侍讲来带着,让正三品的学士亲自带新人,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会相信。
  虽然都是刚入官场的新人,但阅历是不一样,比如榜眼白旭能笑着跟方之平说‘恭喜’,探花郎郭昶脸上的不忿之色却掩都掩不住。
  方之平无心计较这些,若是他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怕是也会觉得不平,但这世上哪有绝对公平的事儿。
  场面一时有些冷凝,宋高志赶紧打圆场,“这么多东西,之平一个人得搬到什么时候去,大家都过来帮帮忙!”虽然这会儿他心里头也有几分泛酸,但心里头早就有这个准备,之平的天资比他们兄弟俩都好,以后站得比他们高也是必然的。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会儿大家都过来七手八脚的帮忙了,原本就没多少东西,方之平一个人的话两、三趟也搬完了,剩下的人一帮忙都不用走第二遭了。
  “有劳诸位了,下午我请客,咱们去天香居搓一顿。”方之平拱手邀请到,甭管他们有什么想法,自己首先得做到位了。
  有这个态度在,不少人倒是觉得自己刚刚不该红眼,人家有门路往上爬,又没抢了他们的机会,再者大家都是同年,有什么事儿也能相互帮衬一把,这样一想心里倒是舒服多了。
  第50章
  搬完东西之后,大家也没多留, 主要是隔壁就是柳学士办公的地方, 这边嘈杂了, 他那头多少也能听到,平白给顶头上司留下不好的印象可不好。
  至于方之平说要请客的事儿,大家自然都应了, 再好关系都需要维持,更何况他们仅仅是同年。
  想到待会儿可能会进宫, 方之平又把身上的衣服稍微整了整, 主要是有褶皱的地方需要弄平整,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便有一个侍书过来道:“方大人, 柳大人喊您过去。”
  侍书是从八品,在翰林院里头多是做各种杂事, 好在在这儿待了两个月, 方之平已经把人认得七七八八了,包括人数最多的侍书。
  “有劳赵大人了。”方之平客气道。
  “不敢, 不敢, 这是下官的分内事。”赵侍书忙道, 他虽然只是个侍书,但那也是在柳学士那里当差的,消息比翰林院大部分人都要灵通, 这位方大人年纪轻轻, 家世不显, 但是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连翰林院的冷板凳都没做完呢,就要起来了,他虽然不至于弃了柳大人去投奔方大人,但也绝对不会得罪他,态度自然是要多好有多好。
  方之平不敢耽误,赵侍书一离开便去了隔壁柳学士那里。
  “先坐下等等。”柳学士俯在案桌上批改东西,头也不抬的道。
  方之平赶紧应下,翰林院的大佬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看桌子上那么多的书和文案就知道这工作有多繁重。
  柳学士这回倒是没让方之平等太久,半刻钟的时间都不到,便放下手中的笔,从案桌后面走出来,“走。”说完也不等方之平回应,便带头走在前面。
  方之平就是再紧张再心大,这会儿也知道对方怕是不怎么想带他了,来不及思考到底是谁出面能让柳大人做他不甘愿的事情,方之平一路上都在回忆各种入宫的礼仪,千万不能失礼,不然被训斥一顿事儿小,万一让大舅兄看不上,把定好的婚事给退了,那才没眼看了呢。
  柳宗元虽然已经是三品大员,但入宫的过程依然很麻烦,层层叠叠的检查也就算了,最难熬的还是要等,等皇上把自己应该召见的人都召见完了,才把柳学士和方之平召进来。
  “臣参见皇上。”方之平跟随柳学士跪在殿上,还有心情乱想,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十几年的儒家教育给洗脑了,跪在皇帝面前,他居然一点排斥感都没有,似乎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上面坐在龙椅上的建业帝又细细端详一番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妹婿,这相貌,确实是小姑娘们喜欢的,又会来事儿,不是接靖嘉出去玩就是送各种小礼物,也难怪会把她哄得开心,连自个儿母后都想见见了。
  “起来,柳学士待会儿去偏殿把这些折子看看,给朕拟出个章程来。”建业帝说着就把五、六本关于整顿江南盐政的折子拿起来放在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江南盐政是赋税的重中之重,而巡盐御史则是先帝的宠臣李栩,是个贪得不能再贪的人,再加上之前夺嫡的时候,不管是他还是他那些兄弟,都往里安插过人手,所以江南盐政这一块实在乱得很,人人都知道他早晚要动这里,但到底怎么动他自己也没想好呢。
  都说三年不改父制,如今便惩处先帝的宠臣,难免会被人议论刻薄寡恩,更何况若是大动江南盐政,起码一半的人都得换下去,他又从哪去找那么多人换上去,尤其是巡盐御史,既得有能力,又得有身份,起码得压得住下面的人和江南的各个郡守,当然还不能太贪。
  柳士弈太阳穴有点疼,如今皇上最近刚刚在朝上透出了要处理江南盐政的意思,这几本折子怕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毕竟新君上位,想出头的人太多了,哪怕风险大,也挡不住有人想当皇上手里的刀子,这都是人之常情,但前提是皇上不要让他为这个事儿出主意。
  方之平初入官场,又因为官职小没有上朝的资格,所以对这些事儿根本就是不清楚,见皇上拿折子给柳学士看,还让他拿章程,便觉得自个儿之前还真是小瞧了柳学士,皇上对他的这份信任可了不得。
  方之平打定主意要跟着柳学士好好学习,便听皇上道:“方之平跟朕过来。”
  这是要跟他单独说话,还是要带他去见靖嘉,皇上应该没那么开明!
  方之平一边往前走,一边胡思乱想,感觉自从被皇上赐婚起,他的仕途可能跟其他人就不太一样了。
  建业帝自然不会跟方之平解释要带他去哪儿,甚至都没开口跟他说话,自顾自走在前面,坐上龙辇,后面的大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起驾慈宁宫!”
  方之平作为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官,只能跟在后面,步行穿过大半个皇宫,到达慈宁宫。
  下了龙辇,建业帝还饶有兴致的瞧了方之平一眼,面不红气不喘,倒不是个文弱的。
  “方爱卿身体不错?”建业帝笑问道,他还以为这些年郧贵都差不多养废了呢,没想到还出来这么一位,不过这样也好,军权已经收回来了,郧贵若是全都一蹶不振了,反倒显得他皇家亏待了开国的功臣们。
  在乾清宫喊得还是‘方之平’呢,这会儿就成了‘方爱卿’了,帝王心海底针啊,“回皇上,臣练过几年拳法,力气比一般书生大些。”比起全民健身的前世,现在的文人大都是弱不禁风的,脸比常人白净,身子骨也比常人要单薄,但偏偏这样带了几分病弱的文人,才是时下的主流。
  方之平深觉自己的六块腹肌白练了,婚后靖嘉不懂得欣赏没关系,只要她不嫌弃就好。
  “没堕了你祖上的威名。”建业帝笑道,第一代定安侯当年也是个人物,打仗有一套,草莽出身,还能被封为列侯,只可惜儿子、孙子皆不成器,不过重孙子里头却是有人要起来了。
  “谢皇上夸奖。”方之平大大咧咧的受了,没说什么臣愧不敢当这样的话。
  建业帝挑眉,没想到方之平这么不谦虚。真不是建业帝见识少,当了那么多年太子,如今又成了皇上,什么样的文臣能吏没见过,但越是读书多的人,就越是谦虚谨慎,能大大咧咧受了他夸赞的也就方之平一个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因为要成了他妹婿的原因,所以才这么的不见外。
  第51章
  来得路上,方之平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皇上带他去慈宁宫, 肯定是因为太后要见他, 未来丈母娘想看看女婿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让方之平没想到的是,慈宁宫里除了有太后坐镇以外,还有靖嘉和靖懿长公主在, 两人围着太后左右分开坐在两边。
  行礼赐座之后,方之平半个屁股坐在绣墩上, 听对面的丈母娘问话。
  太后还是头一次见小女儿定下来的夫婿, 当然之前皇帝拿过来的画像不能算,比起靖嘉来, 倒是方之平的眉眼更为柔和些, 只不过鼻梁和脸颊棱角突出,这才淡化了那几分柔和, 免去了男生女相的尴尬。
  “听说你已经从定安侯府搬出来了?”太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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