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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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草草的点头应了,一瞧就是不走心的模样,将花篮朝着木宛童处又递了递“你挑一朵最好看的。”
  木宛童从中间挑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只微微吐露了花心,含羞带怯。夏侯召虽不懂得这朵好看在哪儿,但既然木宛童说好看,那便是真的好看。
  他仔细将花茎折成长短刚好的样子,又去了叶子,将木宛童的斗笠揭开,替她簪在鬓间。
  木宛童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呆了,愣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办,夏侯召忽然贴近她,将花笨拙的簪在他鬓角,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染出了红色。
  夏侯召与她离得极近,木宛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以前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看,便是离得这样近都没有半分瑕疵。
  因着第一次簪花没什么经验,夏侯召的手不怎么听使唤,不出木宛童的预料的笨拙,勾散了她的一缕发,倒是没弄疼她。最后过了许久,才堪堪将花簪好,只是不怎么漂亮,原本含苞待放的娇嫩花朵,在他手里有些揉搓的不成样子。
  夏侯召退后一步,对这朵花簪的甚为满意,却又微微拧了眉,怎么人家替姑娘簪花时候就能簪的那么快,到他这儿就耗了这么久。
  “好看!”他极为认真的看着木宛童道。
  木宛童本就生的好看,就算鬓边的花儿蔫的不成样子,也只是为她增光添彩,嫣红的花朵配着美人,比美酒还让人心醉。
  木宛童下意识摸了摸鬓边的花,腼腆的笑了,也顾不得追究夏侯召败家的事儿。
  再过半个时辰,江边有放烟花的,是京兆尹主办的,规模盛大,照比过年那天还要热闹几分。夏侯召不愿意跟旁人一起挤,便提前找好了一座高处,视野开阔,旁人却又没法轻易窥见的地方。
  他不爱看烟花,总觉得这样的东西虽好看,却没法长长久久的停留,不是个好兆头。但是听说小姑娘家都喜欢看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为了木宛童高兴,也甘之如饴。
  路上,他牵着木宛童的手走在河边的时候,正巧撞见了剑上挂着酒壶的夏泺和方副将,方副将大惊失色,眼睛瞪的老圆,夏泺赶紧拉着他转过身去,递了壶酒给他
  “咱俩啥也没看见!”
  方副将后知后觉的跟着转身“没看见,没看见……”
  心里却翻江倒海,那么温柔是他们将军?鬼上身了?还是沉溺在爱情里的男人都是这副模样?
  不过方副将不知道沉溺在爱情之中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肉麻,但方副将知道的是,若今日将军知道夏泺和自己在街上偶遇了他和宛姑娘,还瞧见了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肯定觉得丢人,指不定要怎么折腾自己和夏泺。
  还是装作未曾看见他的好!
  不过瞧着将军与宛姑娘这幅样子,他有些想念在樊门关的妻子了,也不知道儿子最近有没有调皮,惹她生气。
  夏侯召与装模作样的夏泺和方副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微不可见面上显出了几分满意,还是十分有眼力见的!
  烟花一股脑整齐的绽开于天际,照得通明如白昼,人群也跟着惊叹和骚动起来,只是不过片刻的功夫,一切又都归于沉寂,天还是黑沉沉的压下来,给人以压迫感。
  人流也开始四散,街上的人也逐渐变少了。
  夏侯召不怎么爱在外头用饭,对酒楼里的饭菜兴致缺缺,没吃几口全都在为木宛童布菜。木宛童总不能放着他不管,便开始准备打道回府。
  夏侯召但心她没吃饱,又喂了一碗汤才算。
  回到平城侯府的时候,就见门口龚氏的亲信嬷嬷站在了门前。
  虽说夏侯召已经掌控府中实权,又不许府中的丫鬟小厮理会龚氏与庞氏两个人,但二人也是有娘家的,娘家虽忌惮夏侯召的残暴,不敢正面跟他反抗,但私底下还是偷偷送了伺候的人与财物进府,就是不多罢了。
  那嬷嬷谨记前人的教诲,不敢态度蛮横,反倒谦卑,腆着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侯爷,今儿是元宵节,合家团聚的日子,太夫人与老夫人想您了,都等着您回来呢,您要不过去吃顿饭……”
  夏侯召与木宛童俱是不信,龚氏和庞氏能有这么好心?她们巴不得夏侯召死才好,还会想他?
  夏侯召不理会这个嬷嬷,牵着木宛童转手就走,嬷嬷惜命,不敢拦着,只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嫩肉,哭得声泪俱下去寻龚氏了。
  她可不想为了龚氏那么一个苛刻的主子去得罪夏侯召,命是自己的,比什么都金贵。
  她一进门就抱着龚氏的大腿开始掉眼泪“太夫人啊,老奴实在是尽力了,是老奴没用,没法完成您吩咐的事儿,求您责罚!”
  嬷嬷唱念做打样样精通,不去唱戏都可惜。连龚氏都蒙骗过去了,近来最是信任这个嬷嬷,觉得她对自己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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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龚氏同庞氏等人都端坐在桌前, 面前俱是各类美味佳肴, 早已凉透。
  没想到这样客气的邀请, 都没能让夏侯召前来, 龚氏气不顺, 将身旁的杯具茶盏都砸了,满地都是碎片,不知想到什么, 悲从中来,捶着腿哭得撕心裂肺。
  “我年纪轻轻守寡, 老了老了,还得受这小兔崽子的磋磨!他娘又不是我弄死的!他要找,找他那死鬼老爹去!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夏侯銮赶忙高声怒喝提醒“母亲!”
  龚氏一愣, 方才发觉自己失言,便又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哭自己命运悲惨,对夏侯召的父母丝毫不提。
  龚映雪贴心的递了帕子过去,将心中的惊愕压了下去。
  不是说夏侯召的母亲王氏是难产血崩去世, 方才龚氏哭着喊着,那意思是前任平城侯谋害了自己的妻子?
  这高门大户里, 见不得光的事儿真多!
  庞氏只是静静端坐着, 不出一言,仿佛此事与她无关,随后抚了抚衣衫,敛眸“天儿不早了, 媳妇告退……”
  临罢不舍的瞥了一眼夏侯銮,夏侯銮没工夫再关心庞氏,心里还在想着龚氏方才说漏嘴的事儿 。
  当年他年纪尚小,不大清楚此事,但龚氏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府中什么龌龊事儿都不避讳,冲着他说了不少。
  夏侯召的母亲王氏当初被他兄长夏侯端怀疑行为不检点,与人私通,甚至怀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这才在王氏生产的时候动了手脚,使王氏难产。
  没想到夏侯召那个小崽子命大,活了下来,且一出生就被皇帝下旨立为世子 。夏侯端胆子再大,也不敢大咧咧的掐死夏侯召。皇帝刚立的世子死了,这不是明晃晃打皇帝脸吗?
  只是磋磨却少不了,明面上有着世子的尊崇,暗地里不但不请先生教导,甚至一日才给一顿饭,后来夏侯端病死,夏侯召被王野带走。
  这事儿府中的老人都晓得,只是十几年过去了,也就淡了,没人提起来。
  夏侯召回来之后,那样凶神恶煞,一上来就砍了几个嬷嬷,还吊死了夏侯銮的爱妾,将府中其他主子压的屁都不敢放一个,自然更加缄口,没人敢提。
  但是夏侯端都觉得夏侯召不是他的儿子,那想来夏侯召当真就不是他的儿子。夏侯銮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方副将宿醉未消就被夏侯召派人叫醒,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穿衣去见夏侯召。
  “这次回邺城带了多少兵马?”
  方副将没想到夏侯召一上来就问如此正经的问题,虽不知他问来做什么,还是打起了精神,严肃了些。
  “共五千人,现驻扎在邺城外!”关键是没人想得到,夏侯召竟在邺城逗留了这么久的时间。
  本意是送王野的棺椁下葬,左右最多停留一周,没想到过了好几个月,还丝毫没有离开邺城回樊门关的意图。
  樊门关处驻军近来频频传信,北越多次遣派人越界挑衅刺探,樊门关无帅,自是撑不起台面,有些散乱,已经多次催促夏侯召尽快返回抵御北越。
  夏侯召沉吟,骨节轻轻敲了敲书案,面上并非木宛童惯常见的温柔,甚至称得上阴沉和凝重
  ,低低道了句“太少了……”
  声音轻的像是风里带来的,方副将未曾听清,疑惑的问了句“什么?”
  夏侯召摇摇头,不再说话,他带着这五千人逼宫,最后平定邺城附近十三州的概率简直微乎其微。不像是王亲宗室,逼宫名正言顺,怎么都是一个姓氏,大臣与宗亲反对声音不会太过强烈。
  那既然不能逼宫,便只能从一地起兵,打到邺城,但如今朝内过稳,已经形成了一套固有的,坚若顽石的运行体制,除非成帝死,这套体制才会出现混乱。
  他说过,木宛童想要的,他都会给她,海晏河清会有,平冤昭雪也会有。当初是成帝听信太子谗言,抄了广平王府,那成帝与太子非死不可!
  “老皇帝那几个儿子是不是都递了帖子来?”他抬眸去直直的看着方副将,隐约记得这几日推拒了许多前来拜访的人,其中似有成帝的几个儿子。
  方副将直觉他眼神里有些东西,却怎么也看不懂,只是愣了愣答道“是,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都递了帖子,邀请将军过府一叙。”
  夏侯召实在是个太好的助力,他们舍不得放手,恨不得拉到自己阵营中,尤其是二皇子三皇子,他们不是太子,手中并无实权,登基的可能实在微乎其微。
  太子过于精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谁也比不过,二皇子冲动但是个忧国忧民的,有点脑子。
  夏侯召玩味一笑,三皇子?萧越礼,字叔珩?志大才疏,眼高手低,耽于美色酒肉,却做着成皇成帝的梦,成帝瞧不上他,却对这个儿子最为放心。
  就算给了三皇子书珩多少实权,三皇子也干不出什么大事,反倒会一团糟。
  另外两个皇子也是,放心极了这个弟弟。
  他从方副将递过来的三张帖子中抽出其中一张 ,上头赫然打着三皇子府的标识,扬了扬下巴“就这个了,改明儿去找他谈谈。”
  谈谈让三皇子怎么当皇帝。如果三皇子当真昏晕无能,而不是扮猪吃老虎的话 。
  方副将大为惊骇,将军怎么单单从三个皇子里挑了一个最不成器的?忍不住出提醒“将军,这可是个草包……”
  夏侯召点头“不是草包我倒要换个人了。”
  这个朝廷要被草包搅得一团乱,最好民心沸腾,外忧内患才好。他承诺的是未来的海晏河清,又不是当下,现在,自然是死的人越多越好,越乱越好。届时起兵的阻力才更小。
  第二日一早,夏侯家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就等在正堂里,拄着拐杖,捋着花白的胡须,神色凝重。
  昨晚经夏侯銮一提醒,这些长老方才想起那陈年旧事,上一任平城侯夏侯端疑心夏侯召非亲生一事,长老们早有耳闻,只是没有证据。
  现在夏侯召行事猖狂,不尊法纪,又蔑视长辈,偏偏陛下还护着,上次请奏废夏侯召世子之位不止不成,反而让他继承了爵位。
  但若证实夏侯召并非夏侯端的儿子,想必陛下再没有理由拒绝,正好换了夏侯銮为平城侯。他们今早在未到侯府的时候,就已经上奏给陛下,说明夏侯召并非夏侯端亲子的事。
  这些长老已经在内心笃定夏侯召的身份并非正统了,哪里管他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也不管这样的行径对夏侯召的名声影响多大。
  何况这些人认定,就算冤枉了夏侯召也无妨,都是年长的长辈,不过是一时糊涂,夏侯召对龚氏无礼,还能对这些年迈的长老怎样?
  说白了就是倚老卖老。
  成帝自是收到了夏侯家长老联名递的折子,心中大骇,继而又是大喜,夏侯召当真是自己的儿子,如何能不让人欣喜!
  就连夏侯端和夏侯家的长老们都认定夏侯召并非亲生,父亲怎么会将自己的儿子弄错?
  但听闻这些老不死的今儿又要搞个滴血认亲,又怕当年事情败露,毁坏了自己这个做皇帝的尊严,百姓们口中风评变差,便急急要阻拦。
  成帝这些日子吃了方士炼制的丹药,人虽精神了,脑子却不清醒了,整日混沌,在国事处理上频频出错,奈何底下大臣都是一群马屁精,成帝做错了反倒还大肆吹嘘。
  他混沌的脑子微微一动,拍案而起,拟制了一道圣旨,命李福英赶在滴血认亲前送去。
  李福英一瞧这圣旨,心中大骇,反复又瞧了几遍,犹豫的颤着音问“陛下,这……这……”
  赶在滴血认亲这关键时候下这样的旨意,当真不会让人猜到夏侯召是您的儿子,您在包庇他?
  成帝正亢奋着,摆手“去!快去!朕觉得朕近日越来越英明神武了!”
  李福英心里的感觉难以言状,面上却不显,只想着要在三位皇子中寻一个靠得住的了。
  陛下明显是不行了,不能指望了,还是另投明主,再谋出路来的好,将来还能有个从龙之功。
  夏侯召欲要出去,不理会这些老东西,却被他们拦住了,堵在门前。
  “夏侯召,今日这血,你是验也得验,不验也得验!”
  “族中长老们都看着呢!不能让我们大老远白跑一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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