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夜宴上的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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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夜晚,明月洒下如练的清光,天上的繁星稀疏辉映。
  众人在花园当中参加饮宴,与自然相亲。秋兰丛生于斜斜的长坂,芙蓉遮满了一池渌水,清波上跃出水底的游鱼,树枝间传来鸟儿的啼声,好一片清雅脱尘的景象。
  王家的贵往往彰显在不经意时,比如用的熏香昂贵,手中的托盘昂贵,贵在细节,让人回味惊叹。
  酒过三巡,舞女退场,特意从府外请来的戏班子登场,有那名角站在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牙板拍节声如同珍珠落玉盘。时而如凤凰对唱时的美妙欢快声,时而又如孤凤如泣如诉的哀怨声,响遏行云。
  座席上的青年男子已被这歌声深深打动,已然销魂。
  也就只有那见识广泛的,方才能品评一二:“弯腰低身的时候膝盖不够屈,唱到高声时有一个音调破,但整体容貌艳丽,故而得以忽略。若说哪里让人出戏,便是那奏乐不行一首琵琶弹得太散,我听过这么多人弹琵琶,最好听的还是白不厌那一首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音。”
  南安王饮着酒,已经忘记了被阎良花威胁一事,烈酒入口分外潇洒,怂恿着白不厌上去展露一手:“今儿可是王子异大喜的日子,是兄弟就得撑撑场面。”
  白不厌面不改色的说:“我同他不是兄弟,你才算得上是兄弟,我记得你吹箫不错,不如上去吹箫?”
  南安王被呛,压低声道:“现如今那青楼里流传着好多黑话,你不知道,但以后不能瞎说。”
  白不厌心中冷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王子异脚步微微凌乱地走到他二人的桌前:“你们两个在这里偷什么懒,还不赶紧过来跟我一起去敬酒。”
  即便是王家大少爷也逃不了,要挨个敬酒的命运。
  大家都很给王家面子,哪怕是上了年岁的老人都亲临,这种情况下王子异也得给人家面子。
  无论男席女席全都走上一圈,大家喝的尽兴,一直到了北端来使的席位前,气氛稍微沉重一些。
  这个北端来使领头的叫做洛城河,他是北端第二次派遣奉命来参加云清公主婚礼的人。
  他很低调,话不多,但从未有过笑意,在迎接新娘的时候也没有多加阻拦,因为那时脑子还清醒。
  如今酒过三巡,心底的那颗蠢蠢欲动的种子似乎要生根发芽。
  他看着王子异神色冷清,握紧了酒盏,心里是止不住的愤怒,尽量保持着冷静的问:“听说王大公子是南楚一顶一的人才?”
  王子异内敛的说:“还行。”
  洛城河拱了拱手:“我来自与北端,想向王大公子请教一下治理好北端有几个问题需要注意?”
  众人观望着,王子异和南安王视线相对又同时挪开。
  这个北端来使明显是不怀好意,而他问的问题也不好回答。
  说的难听一些,王子异回答不上来就是徒有虚名,王子异回答上来,北端的问题南楚也有,很容易被人小题大做,不断放大。
  王子异显得很淡定:“门阀派系,权柄继承,央地关系,文武制衡,官学控制。”
  真的很敢说,他们王家就是门阀派系主要人员,也就是他将王家也看作是一个问题,完全站在了君王或者整体的角度来说这件事情。
  白不厌知道王子异胆子很大,没想到胆大到了这个份儿上。毕竟得罪皇族不可怕,得罪家族内部很有问题。
  洛城河不依不饶:“那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想请你来解答。”
  白不厌眉头一跳,站出来笑眯眯的问:“我虽不算饱读诗书,但也略懂一些,洛大人若再有问题,不妨来找我。”
  洛城河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在下区区南楚三皇子。”白不厌仍旧微笑着。
  洛城河正色:“推举科举的那一个。”
  “正是。”
  “此事发生在我北端,有一家富户,有兄弟两人,均已成婚,两家合住在一起。有一年妯娌两人同时怀了孕,但不幸的是,有一人的孩子胎死腹中,一人则生了个男孩。有一天,死了孩子的,偷了有孩子的,两人都说孩子是自己的。为此,兄弟俩反目成仇,这官司一打就是三年,州郡竟也一直无法断案。知道问了我们郭先生,刚才有所觉得。请问诸位如何断案?”洛城河神色微微有些悲凉。
  此问题一出白不厌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众人:“这个问题还挺有趣的,大家可有答案?”
  大家七嘴八舌的给出答案,不过这案子打了三年,自然是诸多办法都使用,但无结果,所以一一被洛城河否决。
  洛城河:“看来诸位也不过如此,话说的漂亮,不如为民生干实事儿。”
  这句话极尽轻蔑,主要针对王子异。
  在场大部分都是青年才俊,自然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他们不服气,此起彼伏地议论着。
  “用金钱诱惑。”
  “用刑法吓唬。”
  “两家供养一子。”
  “是嫂子家的孩子。”
  “是弟妹家的孩子。”
  有好几个刑部官员跳出来回答问题,理由千奇百怪,都被否决。
  洛城河说:“这家人本就有钱,并不差金钱,且懂一定刑法,知晓官员无法无故杖责原告被告。最后两家供养一子不行,他们已经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两家已经彻底撕破脸。”
  南安王说:“你们北端不也打了三年的官司吗?”
  白不厌淡淡道:“而且是郭先生最后出面解决的。”
  洛城河反问:“所以诸位现在是在跟我比烂吗?”
  众人一阵沉默和不甘,好好的气氛被他搅乱。
  丞相坐在上首老神在在,几个上了年岁的官员皆不说话,年轻人的争斗,就让他们斗去。
  南安王趴在王子异的身边出主意:“这事儿在北端应该挺著名,不如你赶紧去婚房问一问云清公主?”
  王子异把他的脑袋推开:“别丢人。”
  洛城河装模作样的感叹:“好歹我还有个郭先生,可惜南楚好像并没有郭先生。”
  “谁说的?自然也有人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人不在罢了。”卫久一时心急,站起来道:“我去询问一二,回来就有结果。”
  洛城河挑眉,伸手做请:“你请去。”
  卫久心中也忐忑,看了同样被邀请坐在前面的院长一眼,院长一言不发。他狠了狠心便往女席的方向走去,诸多人观察着他的行动。
  他脸红着,道了声讨扰,低着头尽量不看那些女子,然后在席间往里走,猜测的阎良花坐在前面的席位。
  其实女席这边也听到了一些,主要是争的太凶。
  阎良花猜他是来找自己的,于是便开口:“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久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女子在问,男子在答,这个场面有些奇怪,大家都在观望着议论着,觉得事情有些有趣。
  阎良花心下了然,让人到自己跟前,在对方耳畔详细的说了几句话。
  卫久眼睛一亮,匆匆告退离开。相比开始时的去匆匆,再回到男席的位置背脊挺直。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说来听听。”洛城河也有些好奇,谁能给他那么大的信心?
  卫久说:“将两个女人同时叫来,每个人都离孩子十步远,然后下令她们一起过去抢夺孩子,谁先抢到手就判是谁的孩子。”
  “荒唐。”席间有一人斥:“这是女婿哪家小姐想出来的破主意?这和鼓励强盗行为有什么区别?”
  洛城河却没说话。
  卫久继续道:“妯娌两人扑过去抢孩子,必然是一人扯着一只胳膊,孩子被扯痛了就会哭。这个时候谁松手,孩子就是谁的。”
  一时间场间鸦雀无声,紧接着就爆发了讨论。
  人的感情极为细腻,纵使再理智的人也有感性的一面。母子深情就像是挡不住的闸门,一定会被冲破,最舍不得孩子的一定是母亲。
  洛城河神色复杂:“郭先生用的正是这个办法。”
  这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白不厌忍不住笑了笑:“原来还有这种办法。”
  他从未想过一个母亲会舍不得孩子。
  他没经历过,所以回答不上来。
  在场所有人都没回答上来,反而是跑到女席上求教,这显得有些微妙,大家一时好奇是谁教的。
  洛城河也很好奇:“好厉害的女子,她还能回答其他的问题吗?”
  南安王抢先回答:“能。”他觉得自己太蠢,怎么忘了阎良花这个外挂,竟然让卫久抢了先。
  卫久说:“阎……郡主说,她有有个问题想请教,是富贵的人可以骄傲呢,还是贫贱的人应该骄傲?”
  洛城河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是贫贱之人可以骄傲,权贵怎能骄傲的对待他人?国君待人骄傲,国家就会危亡;大夫狂妄傲慢,家业就会危殆;贫贱的人言语不被采纳,做事与人不和,则抬脚就走,到哪儿不都是贫贱的吗?有什么可怕的?”说罢,忽然反应过来。
  阎良花这是在指责他不该骄傲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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