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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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好。”不能说是受宠若惊,但谢灵境也差不多,猜到了这位“刘叔”,是宋君临家的什么人了。
  “这个我先替您收起来吧。”刘叔用眼神示意她还抱在怀里的讲义和书本。
  谢灵境眨了眼,去看宋君临。他笑:“你要是想带着它们进餐厅,我也无所谓。只不过你自己可要小心了,别洒了汤汁上去,我可不会负责的。”
  说得就好像曾几何时,她要他负过责一样。谢灵境睨了他一眼,乖乖将书本讲义递给了刘叔,礼貌微笑:“那就拜托您了。”
  刘叔接了她的东西,自去走开。
  宋君临领了她,往餐厅去。她无心打量这栋房子的内部装修与陈设,只走在他的身侧,像第一次见面一般,盯了他看。
  察觉到她的视线,宋君临也去看她,眉头一挑:“迷上我了?”
  拼命抑制住了想要冲他翻白眼的欲望,谢灵境反复告诉自己,她还没有吃上晚饭,不能就这么被扔了出去。定了定心神,她问:“你今年多大了?”
  宋君临站住脚:“问这个做什么?”
  猜想他肯定是觉得自己问得突然又失礼,谢灵境赶紧澄清:“我不是别的意思,只是刚才,刘叔喊你‘先生’……”
  方才还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在看到她难得慌张的神色时,顷刻间就溢出了笑意来。宋君临上前一步,直直抵在她的面前,使得她不得不抬头。他恰好垂首,侧脸和耳垂,若有似无地擦过她年轻的面庞。
  “我马上就要到而立之年了。”他炙热的呼吸径直喷洒在她小巧的耳廓上,然后肉眼可见地,她红了耳尖。
  “你靠太近了。”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后退一步。不想后面是张矮几,而她背后又没长眼睛,小腿肚子直接磕了上去,身体顺势往后倒去。
  “小心。”宋君临长手一伸,握住了她的两只胳膊。毫无悬念地,因为惯性,她整个人往前落进了他的怀抱里。
  他的怀抱很干净——这是谢灵境的第一感受,没有乱七八糟的香水味,只觉得闻起来,像六月的阳光,像阳光下的草木,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是极好闻的味道。
  贴在宋君临胸口处的右手,尽管隔了几层价值不菲的高档面料,她依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胸膛里面的那颗心脏,正以她熟悉的某种频率,渐渐加快了跳动。
  第8章
  原来,看似沉稳,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的宋君临,也有会令他心跳加快的时候。面上发热的谢灵境,一想及此,忍不住笑了。
  察觉到怀里人压抑的偷笑,尚不知是什么惹得她发笑,宋君临还是挑了眉,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而下:“怎么,觉得而立之年的男人,老了?”
  “怎么会?”她双手轻推,使他离自己远一些,好抬了头,去看他的神情。“就您这反应速度,妥妥老当益壮。”她夸赞。
  宋君临捏紧了她一手可握的胳膊,嘴角玩味地笑:“你这是,在夸人?”
  她双眸清澈,郑重点头:“不客气。”
  宋君临大约是被气笑,他松开了手,转而蹲下身去,半跪着,去捏她的小腿肚子。
  “你干嘛?”她骤然警戒,想要后退,想起后面还是矮几。
  “别乱动了。”他握着她纤细的小腿,抬头蹙眉,见她神色慌张,又安慰地笑,“别怕,我就是看看,有没有撞到哪里。”
  她于是不再动,看他别过自己的小腿,接近膝盖内侧的地方,浅浅一道印痕。
  他的食指指腹轻轻覆上那道印痕,仰头去问她:“疼吗?”
  她笑:“这有什么疼的?夏天磕磕碰碰,腿上不经意间就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影响的。”她说着,转了小腿,想要挣脱他的手掌。老实说,被他这有触碰,她觉得,有点痒。
  “还是先去擦点药吧。”宋君临知道她的意思,顺势放开了手,站了起来。
  “不用。”她笑,“这点程度的皮下淤血,等它自己慢慢机体吸收,就会消散的,不用特别管它。”
  宋君临拿眼觑她:“你自己还是学医的,对自己的身体,就这么放之任之?”
  谢灵境耸肩摊手:“小擦伤而已嘛。”见他面色似乎不悦,她寻思着,还是给出了建议,“你要是真在意的话,下次你磕着了,可以先冷敷,四十八小时后再热敷。还不放心的话,涂抹红花油,或者喷云南白药气雾剂,白酒也行,再适度按摩,也能加快血瘀消散。”
  宋君临像看白痴似的看她,最终还是摇了头,转身:“餐厅在这边。”他领路。
  谢灵境在原地站了一秒钟,觉得自己刚才说那一通的样子,估计也是认真得像个傻子。不由得也摇头笑,跟了上去。
  能容纳十来人的方形长餐桌,只坐了宋君临这个主人,以及谢灵境这个突如其来的客人。
  他们面前是一套中式餐具,相应的,端上来的晚餐,也是中餐:茄汁焖牛肉酸甜嫩滑,蒜蓉清蒸鱼香而不腻,芦笋虾仁鲜艳,糖醋小排油亮,以及爽口的西芹杏仁和白煮秋葵,拱绕中间的一盆菠菜汤,隐隐可见冒着的热气。
  “喝点什么?”隔着碗碟,宋君临问她。
  她看了左上角的一只透明玻璃杯,里面盛着白水,遂摇头:“不用了,白水就好。”
  宋君临也不强求,自己开了瓶葡萄酒。
  谢灵境的饮食习惯,饭前一碗汤。握了圆润瓷勺柄在手,她舀了汤,翠绿的菠菜叶底,卧着深色猪肝。
  鲜美汤水入口,大半天未进食的胃部,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叫嚣着饥饿。她干脆一口气,喝完了汤。
  宋君临看她似乎很是喜欢这道汤,于是问:“再来一碗?”
  饮食也要适可而止,就算是再好吃的东西,所以她摇头。
  “那你尝尝这个。”他拿公筷,夹了块排骨,去她碗里。“国内带出来的厨师,中餐最拿手。”
  她垂眼望了碗里诱人的糖醋小排,抿了嘴:“你出来玩,还带着厨师。”多么奢侈,又多么可耻。
  某人却毫无自觉,饮了口酒:“西餐吃得多了,还是觉得中餐好。”
  行吧,她拿起了筷子,就当沾一回光。
  “怎么样?”看她咬了口排骨,宋君临微微眯眼,笑问。
  “好吃。”她老实承认,合她口味。
  “南方人?”
  “南方人。”
  那怪不得。宋君临靠去椅背:“出来留学?”
  “高中就在美国念了。”她看似毫无防备,伸了筷子去夹秋葵。
  原来如此。宋君临粗略一算,她在国外,也快要十年了吧。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她家境究竟如何,但能高中就出国,现在还就读z大医学院的,家底定然不俗。至于她本人,光是头顶z大医学院这一光环,就已经预示了,她不凡的未来,以及无法否认的,傲人的过往。
  他不是没见过天才,他只是,在遇见她之前,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天才上了心。
  没听见他言语,才咽下秋葵的谢灵境,伸手去拿玻璃杯,一面眼睛盯了他,笑:“怎么,不继续问了?”
  宋君临对上她含笑的视线,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笑,捏过了红酒杯,去碰她的玻璃水杯,“叮”的一声脆响,像夏日凉风,吹过屋檐下的风铃。
  她抿下一口白水,转而道:“那该我问你了。”
  宋君临才放下了红酒杯,闻言侧脸,稍作点头。
  她放下了水杯去原位置,双手交叠放在了桌上,严谨得像位律师。
  “怎么不见你的朋友们?”她看了宋君临的眼睛,认真问道。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宋君临一时有些意外,她不问他,却问他的朋友们。
  “他们在酒店。”他还是照实答了。
  “酒店?”她看起来有些意外,还有些想要笑的样子。
  “明明你在这里还有栋房子。”她摊了双手,示意这一片空间,“却让朋友们住酒店?”
  “你说得对,这是我的房子。”宋君临点着头,“所以,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就不能住酒店?”他反问。
  谢灵境移开了眼,去看桌上作装饰的一瓶绣球花。她承认,他说得也没错,他在苏黎世有一栋房子,跟他的朋友们住不住酒店,的确没什么关系。
  只看她的神情,宋君临就知道,她在同意自己。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他依旧靠去了椅背上,手里捏了汤勺,转着玩。
  “没了。”她说,交叠握着的双手松开,重新拿起了筷子,视线在牛肉和鱼之间来回。
  “真没了?”宋君临语气含笑。
  “没了。”她确定道,果断伸了筷子,直指牛肉。
  晚餐过后,宋君临原想领了她,在房子里逛一圈,无奈她对室内陈设并不是很感兴趣,且又着急回去写论文,毕竟快期末,她可不想丢学分。宋君临无奈,只好叫了司机,依旧沿原路,送她回学校。
  还是她来时所乘坐的那辆黑色轿车,她那把湿漉漉的雨伞,已经被人拿起,吹干,收好,规规矩矩地放在了座椅上。她握着伞,一时有点发愣。
  宋君临从另一侧上来,她举了伞到他眼前,想要说什么,却又制止,转而向前座的司机,感激道:“谢谢。”
  司机抬头,对上后视镜里宋君临的视线,又坐正,只一点头,发动了车子。
  行驶上了道路,谢灵境便听宋君临拍了中间座椅,发出嘭嘭的声响。她扭头去看,就见他颔首示意:“腿放上来。”
  她一时不解。宋君临有些头疼,亏他还以为她是个天才来着,敢情是个小迟钝?他只好耐着性子解释:“腿放上来,给你喷药。”他亮了掌心里的云南白药。
  谢灵境却“噗嗤”笑出了声:“我真不用……”对上宋君临不似玩笑的脸,她眨了眼,咽下了未出口的话。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脱了鞋,穿着白色船袜的双脚,并拢伸去了座位中间。不想宋君临却一把抓了她的脚踝,直接架去了他的大腿之上。她想要缩回来,却被他抓得更紧。
  “不要乱动。”他声音低沉地命令道,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叫她不要乱动了。
  谢灵境心虚地看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对方却仿佛两耳不闻,只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宋君临按压她小腿淤血处的手劲,陡然加大。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另一只脚去踢他的膝盖:“你会不会揉呀?你要没给别人揉过,我谢谢你,让我自己来吧。”
  “别动。”他按着她不安分的腿,再次警告。
  谢灵境看着他低垂的侧脸,满眼的关注,此刻都在她的小腿上。再往下,原本严谨打着领结的地方,早已松开,微微敞着领口,显然可见喉结。
  她双手撑了座位,干脆坐去了他的身侧,胳膊抱了膝盖,膝盖撑了脸,她就这么歪着头,眯了眼打量他。
  “宋先生,”她开口,一副困扰的样子,“你对我这么体贴,就不怕,我是你一笔有去无回的投资?”
  牛仔短裤下笔直修长的腿,就这么横在了他的眼前。他的手还握了这双腿的纤细脚踝,掌心膈着脚踝处那块突出的骨头,也觉得柔软。
  他抬眼,去看面前这位困扰的女孩,微微一笑:“不怕,我输得起。”
  第9章
  时针指向了九点,谢灵境推开了苏蔚公寓的门。
  朱莉听见声响,拎了一只马克杯在手,从厨房里探出半身来,看见是她,遂笑:“正好,我煮牛奶呢。”
  “苏蔚呢?”她放下包,挂去门口处的衣架上。
  “在她房间。”朱莉重新钻进了厨房,声音伴随着咕噜咕噜的煮牛奶声,像是被蒸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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