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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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周瑞家的正纳闷贾母弄这一身庄重的行头要干啥,便有人传话说王子腾夫妇求见。周瑞家的有些明白了,看向贾母。
  贾母双眉一挑,倒也干脆,直接让人进来见她。
  王子腾夫妇有些意外,他们夫妻突然造访,本应是该打老太太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他们刚到,脚还没站稳呢,老太太便急着召见他们。
  王子腾为人老脸沉稳,留着八字胡,思考事情的时候便会用拇指和食指捋一捋胡子。王子腾有两个妹妹,但他们兄妹的情谊不比一般凉薄的人家,亲厚的很。他自小就疼妹妹们,从来都是把她们捧在手心里疼的。如今即便是妹妹们都出嫁了,但每年过节,王子腾都不忘让妻子甄氏来问候她们。今日,王子腾亲眼见大妹妹回娘家时狼狈不堪的样儿,他一生恐怕都忘不了。凡事逃不过一个理子,讲理就好。没想到贾家老太天竟然如此狠辣,令她妹妹身心受挫。简直人太没人性了,欺人太甚!
  王子腾拉住妻子,示意她不能输阵。
  甄氏会意,冲妄自点点头。她素来是个掐尖要强的,本来小姑子婆家的事儿她也可不掺和的,但甄氏犹记上次来荣府时所受的耻辱,怎有不报的道理。
  当时小姑子王氏被贾母圈禁法华寺。甄氏特来求情,她本以为会给王夫人一些助益,就算不能让老太太把她从寺里弄出来,至少会让老太太减少王氏的惩罚期限。甄氏万万没想到,她走后,荣府老太太竟硬生生的多延长两月。她面子不值钱就罢了,反而帮了倒忙!这件事一直令甄氏颇为觉得羞辱,起先那几日她都不曾吃好饭,甚至到现在她仍觉得自己在丈夫跟前无法抬起头来。
  甄氏这一次来,满心的冲劲儿,直奔贾母。
  夫妻俩也算是同仇敌忾,做足了心里准备,一同气势汹汹的踏入贾母的花厅。
  “啊哈哈,稀客,稀客啊。”贾琏满脸堆笑的赶来迎接。他老子贾赦不在,只由他急忙赶过来救急了。
  王熙凤也笑,夫唱妇随,张罗着欢迎王子腾夫妇。
  王子腾浅笑了两声,权算是回应她们夫妻。甄氏全程在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淡到几乎没有,根本就都没正眼瞧王熙凤一眼。
  王熙凤抖着嘴角,坚持假笑。若非老太太说礼仪规矩不能废,她非现在就扑上去把这些所谓的‘王家人’都挠成土豆丝。
  王子腾夫妇双双拜见贾母。上首人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坐,上茶”,夫妻俩同时看向贾母,呆滞,惊诧至极。
  王子腾率先反应过来,道了句谢,携妻先坐下了。他饮几口茶,平和一下气氛,便笑着抬眼看向贾母。“我们夫妻突然造访,给您添麻烦了。”
  “无碍的,闲着也是无聊。”贾母笑呵呵,看似心情很好,配上她一套豪华装束,堪称大放异彩。
  王子腾差点被眼前的老太太晃了眼,客气的跟她老人家道:“晚辈见您盛装打扮,还以为您正打算出门,真怕我们来的不巧呢。”
  “衣着整齐待客是基本礼仪,王大人你贵为经营节度使,难道不懂这个道理么?”
  王子腾领悟到贾母话中的讥诮,脸色不大好看了,却又不好发作,咬牙沉闷道,“懂,当然懂。”
  甄氏笑着提高音量道,“老太太您误会我家老爷的意思了,他的意思呢是怕我们夫妻突然造访耽误您正事儿。既是没耽误什么,便再好不过了。”
  贾母乐呵的点头,笑吟吟对二人道:“我老人家闲着,也就无所谓了。若换做别人家,万万不要再如此鲁莽了,拜访还是该提前几日下帖告知一声为好。”
  老太太几次三番讽刺他们不懂礼。王子腾忍耐不住了,脸色阴得难看至极。甄氏也觉得憋屈,想反驳回去,但却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干瘪嘴。
  两方陷入沉默,贾母没闲着,悠哉哉的喝茶,顺便欣赏这俩人变化丰富的表情。
  王子腾默了会儿,很难在继续隐忍的呆下去,决定速战速决。“今日我们夫妻来是要和您老人家商量一件事。老太太想必也知道了,我大妹妹回了娘家,额头肿着,脚也受了伤。”
  王子腾的言外之意自然是在责备贾家人苛责了王夫人。
  甄氏夫唱妇随,抽着嘴角开始哀戚的形容王夫人受伤的悲惨之状。
  夫妻俩一番言论之后,见贾母一直沉默着,无言以对,自觉占了上风。
  王子腾口气大了,略微带着不满的强调吊着嗓子:“金陵庄子的事儿,确实是大妹妹管家打理不善,疏忽了,我替她想老太太您赔个不是。我王家的女儿犯了错,不敢狡辩什么,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教导好她。”
  “老爷,这怎么能怪您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妾身也曾有过疏忽的地方,多亏老爷您体谅妾身。妾身命好,嫁进了王家,若是、若是……”后半句话甄氏没有说,还特意瞧了一眼贾母。
  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暗讽老太太刻薄儿媳妇,顺便还不忘把他们自己家对比赞美一通。这王家人当真是一个样儿,干什么事儿都不会忘了自己那份儿。
  贾母觉得有趣儿,动了动身子,活络一下,继续饶有兴致的听着。
  王子腾夫妇二人唱和完了,看见贾母不仅没有恼怒辩驳的意思,还笑眯眯的盯着他俩看。二人的心顿然寒颤起来,互望一眼,警告对方要小心。
  王子腾没料到贾母会沉默到这种地步,竟然连跟他客气的话都不讲。王子腾心一横,接着道:“我们王家自会赔偿妹妹在金陵庄子上造成的损失,还要烦请老太太体谅大妹妹一遭。”
  王子腾这句话不过是随口说说,正常人谁会让儿媳妇的娘家赔银子。王子腾料定贾母会拒绝,说这话时口气硬气极了。
  贾母乐了,双眸闪亮的看着王子腾:“难为你有心了。”
  王子腾一愣,荣府老太太这话什么意思,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甄氏也不懂,看向丈夫。王子腾蹙眉,脸色越加沉郁。
  “我呢,也不想咱们俩家闹出的丑闻传到外头去。”贾母接着又叹了一句,口气很勉强,大有施舍之意。
  这态度令王子腾夫妇心里极为不满。什么叫咱们俩家闹出的丑闻?她们王家什么时候跟贾家扯上干系了。
  贾母见他们夫妇二人不忿,笑着命人将她罗列出的王夫人的罪状晾出来,另附上周瑞家的证词以及各处犯错管事的画押认罪状。字字句句十分清楚,一目了然。
  “既然是亲家,我对你们也不避讳什么。你二人若有耐心和时间,瞧账本也行的。”贾母说着,就命人将一摞子账本放在了王子腾和甄氏座位之间的桌子上。
  王子腾夫妇盯着账本以及那些人罪状,脸色惨白。王夫人没跟他们交代这么多啊!
  “磕头,扎破脚,可都是她自己愿意弄得,家里头哪有人敢逼她呀。”贾母高声甩出一句话,挺直腰板子站起来,环顾这些罪状,数不胜数。贾母指着这些证据,走进了,笑眯眯的跟王子腾夫妇道,“就看这些,你们也该晓得你们的大妹妹在荣府有多猖狂!”
  甄氏哆嗦了下,怕得不行,真真是送上门来丢脸了,小姑子太不像话!
  王子腾表情沉郁,面色隐忍着保持原有的状态,但心中早已波涛翻涌,羞耻到极致。就算是她妹妹做了错事,自己依然上门道歉了,荣府的老太太真不识抬举,竟然不舍得给他们王家一点面子。太过分了!
  不行,他断然不能输阵,不能在荣府人跟前丢了份儿。王子腾狠厉的眯起眼,抬手跟贾母道,“晚辈早就说过,我王家人犯的过错不会狡辩。我记得咱们家当年搬离金陵时,托荣府管理几处庄子,都是一等地,也值个几万两银子,是不是?”
  甄氏忙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早还回来了,妾身管着呢。”
  “老太太您看,这庄子我们不要了,权当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替妹妹赔罪。另外,我还会择日差人送两万两现银过来。”
  贾母笑了,扬眉道:“钱不钱的没什么要紧,最主要的还是你们认罪的态度。你这个哥哥确实比妹妹会办事多了。”
  认罪……荣府老太太当真会用词。昧下他们王家的钱就罢了,还要羞辱他一番!王子腾恨得直咬牙,却也只能忍了。这件事是他大妹妹的错,总不至于人到中年了,让她被荣府扫地出门。到时候丢人的不只有她,连他这个做大哥的,甚至整个王氏族人及女眷都会被嘲笑。几万两银子舍得肉疼,但他必肉疼的舍下。
  早知如此,他不如不来。
  王子腾何等骄傲的人,他在官场上混了大半辈子,也算是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人物。回到家里头,他更是最大,老婆孩子小妾们都得把他当成天神供奉着。岂料他一朝被个老太太几次三番嘲弄,甚至要忍气吞声的蒙受羞辱。太可恨了!
  王子腾再呆不下去了,起身跟贾母告辞,并表示他一会儿就会把王夫人送回来。
  贾母笑眯眯的送他们:“不必客气,让她在娘家多住几日也无碍的。”
  王子腾一听此言脸色煞白。甄氏早不堪承受,悲苦的望向老爷求救。夫妻二人匆匆告别,一路憋气到家。
  王子腾一见王夫人,火气就大了,连连发怒骂她没出息无能。甄氏的本来不好当面骂王夫人,但她心里有怨。她索性就跟着王子腾的骂声见缝插针,不叫王夫人的耳朵得一刻闲。
  王夫人本就在荣府受辱难受,回家求个避难,没想到大哥大嫂会这样待她。她万分伤心难过,哭个没完。王子腾夫妇没有体谅,反而变本加厉。王夫人没了自尊,失望透顶,心一横撞柱子了!
  王家顿时乱作一团,王子腾脸色从没这么白过。请了大夫诊治,没大碍了,他们夫妻俩才松口气。嫁出去的女儿死在娘家算怎么回事。
  王子腾现在有些相信贾母那句话了,什么额头肿脚破了,都是王夫人自己作的。以前乖巧可人善解人意的大妹妹哪儿去了!
  甄氏看望了王夫人,憋气的安抚她一通,跑来跟王子腾禀报:“还好没闹出人命,老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王子腾瞪着甄氏,把余下的火气悉数往她身上泼,“还能怎么办!趁早把她丢回荣府去,若真死在咱们家算怎么回事。”什么死啊活的,王子腾也不忌讳了。为了个嫁出去的妹妹,王子腾白白丢了好几万两银子,还几番受辱,他烦躁的心肝疼,什么兄妹情谊摆在她眼前都不重要了。
  甄氏也心疼那几万两银子,却不敢非议什么。她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想到一个减少损失的法子,跟王子腾道,“我再去瞧瞧她去。”
  甄氏在王子腾跟前显摆了自己能当个‘好嫂子’,转头就去找已经清醒的王夫人要画。
  王夫人没出嫁的时候,王家老太爷还活着,最喜欢她,曾将一幅画圣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赠与王夫人做陪嫁。王子腾业余好画,也十分喜欢画圣的作品。市面上高价难求,这一幅画可值钱了。甄氏此来,要的就是这幅画。
  王夫人素来把这话当成宝贝供着的,再说是老太爷送她的,她哪舍得送人,平日多一次看两眼,她都觉得肉疼的。所以甄氏一提这画,王夫人便本能的抗拒。
  甄氏拉着她的手,装好人道:“你大哥这回真气你了,别怪嫂子说你,你那事儿办得忒不利索了,留下那么多把柄叫人捏。”
  王夫人低头咬唇,其实她做事没到滴水不漏得地步,但也不算差,失算就失算在周瑞家的身上,她太过信任她了。若是狠心些,早早的把她处理掉,她也不至于落得今天的地步。
  “你以后怎么办,还不得靠着娘家,靠着你大哥帮你撑着。这回你大哥帮你出头,损失了数万两银子,你婆婆还几番羞辱他,他能不气么。你也忍忍,你大哥过一阵气儿笑了,该疼你还不是一样疼。但这事儿上,你得跟你大哥表个态,别太伤着他了。”甄氏为了那幅画,拼了命的苦口婆心劝王夫人。
  王夫人忖度主次,考虑到自己面临的危机,决定听从甄氏的话。次日她回家,就打发人将那幅画送给他大哥。
  王子腾确实欣喜,气消了大半,还把一半功劳算在甄氏身上,好一顿夸赞她会算计。
  王夫人被贾母安排到了梨香院的佛堂内,不得出去。她至此才知道自己被圈禁了,就算她大哥赔了银子也不行。王夫人气急了,使钱托人去偷偷捎话给王子腾。苦等了十天半个月,也不曾得到回信儿。王夫人渐渐绝望了,方醒悟到她大哥已经嫌弃放弃她了。既是如此,那她当初那幅画岂非被大嫂子哄去白拿了!
  后来元春在宫里缺银子,王夫人都没打过那幅画的主意。现在却白白拱手送人了。王夫人恨透了甄氏,这厮简直比贾母还恶毒!她要去找甄氏算账,奈何门口那四个粗壮嬷嬷看得太紧,还得她只能在佛堂里闷气吞声,独自啜泣泻火。
  娘家人嫌弃她了,婆家的人早嫌弃她了,所有人都嫌弃她!
  她被万人唾弃了!
  王夫人跪在蒲团之上,面朝堂中正上方的佛像,默默垂泪。她现在唯一的翻身指望就是盼着宫里的元春能有出息。她往大女儿身上搭了太多太多的钱了,毫无退路可言。王夫人冲着佛像几番磕头,痛哭流涕的祈求佛祖点化她,给她指一条明路。日复一日,她的生活就这样了……
  古画的事儿逃不过贾母的耳,周瑞家的第一时间跑来跟贾母汇报。
  “老太太,这幅画可是价值连城啊。”周瑞家的都跟着肉痛,仍不住替旧主子王夫人不忿,“王家人欺人太甚,哪像是二太太的娘家。”
  “也好,叫她明白是非,好好清醒。”贾母转而问周瑞家的,王家的银子可送来了。
  周瑞家的点点头,“全部折算成金子送过来的。”说罢,她从袖子里掏出三个金元宝给贾母。贾母翻看金元宝的底部,印有小小的“王家”二字为标识。
  “老太太,宫里来人了。大老爷刚回来便被叫去了。”鸳鸯从外屋刚挑帘子露头,便迫不及待的知会贾母这个消息。
  王熙凤随后而来,紧接着笑道:“二爷也去了,可不好怠慢了传旨的太监呢。若是顺便能打听一二,最是好的了。”
  贾母估量着传旨册封贾元春的太监八成是夏守忠。这个太监在原著里权势滔天,爱在人前装清高,背地里却使人来以借为名或者直接开口要银子,他绝不是个什么好伺候的主儿。所以说这贾元春封妃,不过是让荣府在门面上风光了一遭,实则却加速了荣府的衰亡。
  不多时,贾赦欢喜的前来告知贾元春封妃的消息。消息也传到了王夫人那里,王夫人高兴地要出来庆祝,被贾母一句话驳回了。
  屋子里的人略微尴尬了会儿,都不敢提王夫人,往高兴的的事儿上绕。贾琏亲自送走了太监夏守忠,后赶过来,笑着跟贾母道,“也不及吃茶,传完旨意就带着小太监们去了,留都留不住,谢礼都不曾奉上。”
  贾琏觉得这夏守忠乍看真厉害,有此嚣张态度,八成在宫里头任个不小的职位,保不齐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一句顶千金,可是得罪不得。
  贾母把手里的金子交给王熙凤,“一共两千两黄金,不必重新浇铸,只管花往宫里,不许用在别处。”
  贾赦听这话不高兴了,老太太莫不是又偏心?王氏贪得是公中的钱,王家赔了点钱来,却要特意保留全都用在二房的大姑娘身上,不能忍。大丫头封妃,贾赦当然高兴,但事情一码归一码,他就是不喜老太太偏心。
  “这钱要用的不留痕迹,懂么?”
  王熙凤十分机灵,立马会意贾母的意思,赶紧点头应承下。
  贾赦拉长脸,偏着脑袋在一边坐着,不吭声,表示无声地抗议。
  贾母才懒得理他耍小性儿,转身就去休息了。
  贾赦最终抗议无效,悻悻的回房跟邢夫人抱怨。贾琏夫妇也被叫了去。贾赦表示他们大房要团结一致才行。
  王熙凤始终要站在贾母这边,她是完全服气贾母的,“老太太这么安排必有她的道理。”
  贾琏觉得媳妇儿说的有理,点头附和。
  贾赦不满了,瞪向邢夫人。
  有王夫人的例子在,就算是贾母做错了,邢夫人也只有缩脖子的份儿,更何况老太太办的事儿貌似都挺有道理的,虽然她不明白这‘道理’到底是什么。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贾赦悲催的喊,一脸无奈。
  贾琏笑了,搀着他父亲坐下,抚慰道:“这两万两银子肯定有什么缘故。您想想当初才区区几千两,老太太都不肯给二房出的。”
  贾赦也纳闷这件事,左右想想也罢了。反正他想闹腾也不行啊,一家子的人都不支持他,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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