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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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教她?”屋内靠窗边,赖云烟一进门,赖震严就朝妹妹道。
  赖云烟知道兄长的意思是她太放低身份了。
  “还能如何?”赖云烟笑着往桌子走去,坐顾不语的魏瑾泓身边,“不这样,他们父子会当我生生世世都欠他们的。”
  说罢,眼睛往魏大人身上一放,笑着问,“是不是这样,魏大人?”
  魏瑾泓握拳清咳了一声。
  “过段时日,我和云烟要去养病,”见赖震严脸色不好,魏瑾泓便朝舅兄温言道,“这也尽最后之力了。”
  “你要尽就尽你的,拖她下水干什么?”赖震严眯眼,额上的皱纹凶恶地皱起。
  “哥哥,”看赖震严凶了起来,赖云烟笑着道,“您还跟魏大人计较什么啊,他惯来爱把我的当他的。”
  赖家兄妹从来都不如惹,如此魏瑾泓还是温和地朝妻子低声说了一句,“你是我的妻子,我希翼你的都是我的。”
  其实让她教司笑,是他求来的,但他说此话,也还是想说他想与她做一世的夫妻。
  “怎么要去养病?”赖震严怒过后就回了神,又看向妹妹,“你今日找我来是说这事的?你们要退?”
  “娇娇成婚后……”赖云烟欲要解说,但被魏瑾泓拍了拍手。
  “我来。”魏瑾泓示意妻子停话,由他来说。
  “我们这几年过于操劳了,族中的事,小辈也能接手,我便想与她一道找个静处隐居,也好过几年悠闲日子。”自知道族人的安全有了一定的保障后,魏瑾泓就知道自己差不多不行了,带着他们来到此处,其中种种让他疲惫至极。
  “你赞成娇娇的婚事,便是打的这主意?”
  “魏家不会撇下赖任两家,三家是一家,还请舅兄放心。”魏瑾泓淡淡地说,“世宇的能力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他比我还要强上一些。”
  他有时还有些懦弱,顾忌甚多,当断不断,世宇就要比他强硬许多了。
  “你也赞同?”赖震严荒谬地看了魏世朝一眼,转向妹妹。
  “都这把岁数了,我也是想过几年轻松日子,养养身体,看能不能多活几年。”赖云烟笑着说。
  “你放得下?”她掌权多年,她真放得下!
  赖云烟笑笑,与兄长道,“老而酸臭,由我管着几家,不比小辈管的好,哥哥,这已不是我的时候了,下面的人敬畏我,害怕我,但这些还能管多少年的用?等我老迈还要专权,不会有多少人会服的,到时我的报应就要来了,如此何不先避退,得个名声,还能有个像样的晚年。”
  “不是,娇娇……”
  “哥哥。”赖云烟打断了他,微笑看着他。
  他们在尘世打滚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世事过来,哪会不知人性。
  谁都是会变的,他们一直在变,也要允许别人,知道别人会变。
  兄长知道她的选择是于她最有利的。
  ☆、205
  任家人到达之后就是魏世宇与任娇娇的成婚大典,也许魏世宇与任家突然冒出来的任家女成婚没有震惊到魏家人,但在当日,魏瑾泓的卸任震惊了除魏家几兄弟之外的所有魏家人。
  当日,族长与族母的令牌也到达了两人手里,婚礼过后,就是旧新两任族长的交接,一切都在族老魏瑾勇的主持下进行。
  没几天,魏家人就已明了魏瑾泓之意——西地突然出现了数万人之多,其中宣朝人,马金人,宁国人,宣京周边的周国,文国,东国,所有人都涌入了西地。
  魏家人在魏世宇的带领下,第一步就是建城防卫。
  在这些人到达后,任家那边的力量也渐浮出水面,他们尚在后方的人送来消息,这次西移,有数十万民众出来,但到达西地的应不到一半。
  而到达的这一半,身体强悍,穷凶极恶,一路食人肉无数。
  而旧土宣国,已有一些地方天崩地裂,沟壑纵横。
  旧日东土送来的消息里,无人不信国师之语,所有人都往西地而行……
  **
  议事厅里,他与赖云烟跪坐在榻上,从魏家各支选来的三十个年轻子弟跪坐在下面的前首,听老族长与他们讲课。
  “他们会先攻打皇上?”其中一魏家子弟在发言期间朝上问道。
  “皇上最近。”魏瑾泓淡淡道。
  众子弟这时面面相觑,有些明了为何刚入西地不久,老族长就派现在的新族长往深山里找久居之地。
  贫民是不好惹的,尤其是有生命力且饿极了的贫民。
  按老族母的话说,就是他们抛弃了这些人,就休想这些人对他们仁慈了,每次对敌都不要想着这些人会放过他们,尤其是他们魏家,还拥有如此肥沃之地。
  他们这次移居,动静很大,也别想皇帝什么都不知道,按皇帝的性子,会马上把他们卖给那些到了西地一无所有的恶民。
  “那我们,是不是也不远了?”一个弟子硬着头皮问道。
  坐在上首的魏瑾泓仙风道骨,仍有往日的欺人之姿,见到小辈斗着胆问的模样,他微微一笑,温言道,“应是不远了。”
  “他们真有那么强悍的战斗力?”再听几日讲课,屋子里有一半人都要被派出去,他们对上首的两个人都敬畏有加,但在此时也顾不上胆怯了。
  魏瑾泓笑着看向赖云烟。
  赖云烟本懒得说话,但跪坐在魏家人之后有赖家人,任家人,魏大人狡恶,知道她软肋,在魏瑾泓的注视下,她若有若无地轻哼了一声,开口时声音平静,且还带着笑意,与那问话之人说,“你若是长年饿极了,见到手上有吃食之人,他不愿意给你,且还是你的仇人,你是要哀求,还是会拼命?”
  那问话之人想了想,答,“拼命。”
  哀求不会管用,仇人不会可怜你,要不也不会是你的仇人。
  “那时,你想的是会死,还是想填饱肚子?”
  那人又想了想,老实答道,“填饱肚子。”
  他饿过,自然知道那种滋味,不比死亡好多少,且比死亡更让人绝望。
  “那你说,一个人想抢你东西,且不怕死的人,可不可怕?”赖云烟笑了。
  “可怕。”那人轻吁了一口气,腰背挺直,好像那可怕的敌人就在眼前,让他的身体都绷紧了。
  “你们说,可不可怕?”赖云烟再问向屋子里的数十人。
  她嘴是笑的,但眼神犀利得就像一柄沾了毒的寒刀,凡被她眼睛所扫之处的弟子全都低下了头。
  “都抬起头来,看着我……”赖云烟嘴边的笑也没了,在众人依令看向她的时候,“连我的眼睛你们都没法正视,你们如何去看清那些人的首领?”
  她冷冰冰地看着三家最优秀的弟子,在他们听到她的话全迎上她的脸时,她在心中略松了一口气,但嘴里的话却一声紧过一声,“记住了,不管你们有没有抛弃这些后来之人,他们都会当你们抛弃了他们,他们会因这股仇恨变得团结无比,在人数上,他们远远胜过于你们,所在硬拼你们是根本拼不过他们的,只能智取,就算智取,你们也一定要记住,你们就是他们的仇人,死敌,就算你们能一时之间能用饱腹收买他们,但也一定要死死记住,他们不可能原谅你们,就算给他们吃的,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他们该得的……”
  说到这,她冷冷地笑了,“我在这里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哪怕有日我们把我们的这块世外桃源双手奉送给他们,他们也会全杀了我们,一个都不会留。”
  “弟子懂得。”众人齐喝。
  赖云烟对他们的喝声无动于衷,转头对魏瑾泓淡淡道,“家族以后存亡,全在他们手中了,希望你们这些人里没有人有妇人之仁。”
  现在两个阶层的人矛盾完全不可能调和,在世局没有稳定,仇恨没有淡去的百年之内,他们不可以输,若是如此,死路一条。
  魏瑾泓闻言轻颔了下首,朝底下人淡淡地问,“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我再与他们说些事,你先下去歇息。”
  赖云烟点头,她昨晚看线报看了半夜,没有歇息好。
  **
  人数最多的底层之人的西行,让各国延在后面而来的王公贵族悉数死在了路上,能到达西地的没有几个,文国,东国的国君就死在了他们的平民手里,反民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行来,文国,东国都推出了西天候出来。
  是西天候,而不是取国君而代之,看过信报之后赖云烟的想法是这几国现在联手,到时候推出的应该只有一个皇帝,下面就是分候制。
  野心不错,跟历代皇帝成就功绩的路数差不多一致,先联手打倒敌人,然后再分赃。
  赖云烟刚回屋,赖震严就来了,这几日他那也不好过,因西地突然涌入的一大批人,让赖震严把赖家上下又调整了一翻。
  他一见到赖云烟就问,“你们料到了,还想隐居?”
  “隐,为了多活几年。”赖云烟笑着道,“再这么操劳下去,我和魏大人活不过这个年头。”
  她伸五指在赖震严面前晃了晃。
  “这么差?”
  赖云烟点头,且道,“底子亏了,是治不回来了,只能慢养。”
  他们早死,对各家都没有好处。
  “还老而酸臭。”赖震严嗤笑。
  “此话不假,”赖云烟笑了,“一个家族若只有老人撑着,没有年轻人,何来的以后?”
  “你们还是退得太急。”赖震严还是不赞成。
  这时门外有了声响,任娇娇来了。
  赖云烟让她进来,等她请完安在他们身边坐下,她没有避讳,当着任娇娇的面与赖震严道,“你所不知,现在来的这些流民里,皇上,魏大人与我,都是有着恶名的,他们替天行道,伐的就是我们的头,皇上现在没有那个魄力退位,但魏大人与我不同,传出去就说我们怕他们讨伐,所以避了,这会让对手气焰更高,这对魏家以后与这些人片面冲突有好处。
  “气焰更高?助他们的士气,这是对他们有好处!”赖震严冷哼。
  赖云烟看了眼认真听他们讲话的侄女,她微微一笑接着道,“饿着肚皮的士气,戳戳就破,兄长何必非要揭穿?”
  赖震严闻言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他再问,“子伯候出去干什么?”
  “皇上杀了他全家,许是会有同情他这个小孩子。”赖云烟轻描淡写。
  “会同情他?你忘了他是……”
  “杀了他全家是事实,但他家人是谁,外人就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了,”赖云烟依旧轻描淡写,“到时候等他出息了,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岂不是水道渠成的事?”
  “你让他去卧底?”
  “不是我让,”兄长的脸更难看了,赖云烟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放到他手中,“您忘了,他是谁的孙子?不只是国师会算,树王爷他们也是会算的。”
  树王爷蛰伏在民间的力量以后怕是也会慢慢现形了。
  子伯候也不怕被皇帝知晓身份,要知道皇帝与他的敌对,一个毫无势力的王候之孙,更能让他在那些流民眼里坐定身份,利用其讨伐皇族,哪怕皇帝再想拉子伯候下水,哪怕用魏家作祟,树王爷那些隐藏在民间的力量也不会让其得逞。
  “你是说,你也是被树王爷用的子?”赖震严满脸都是皱起来的纹路。
  “若不然呢?”赖云烟又叹了口气,“兄长忘了,当年我求树王爷保全我们的情,那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当时树王爷帮了赖家许多,也让她在皇帝面前保了命,要不然真靠魏大人那个人,她哪能活到如今。
  “那以后,子伯候与我们……”
  “表面上会是敌人,”赖云烟没有否认,“就是等他大位稳定了,为安他的民心,我们也还是要当几十年的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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