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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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
  她侧过脸,含糊应了声,随后也没再看他,“我得去厨房了,桌上有一盒酥饼,你若是饿了,就吃那个吧。”
  戚寸心踩着木廊里咯吱作响的木板匆匆跑下去,但才跑出几步,她却忽然回过头。
  他仍然静立在木廊上。
  他看起来依旧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却偏偏站在那儿,或见她回头,他便微弯眼睛,朝她轻轻颔首。
  “你昨晚……”她颈间还有一丝道不明的隐痛,但昨夜半梦半醒,她却又说不准究竟是真是假。
  “什么?”少年轻声问。
  戚寸心打量他的脸,他看起来虚弱又无辜,她一时更吃不准昨晚的事,最终抿了一下唇,咽下满腹疑虑,“算了,没什么。”
  她匆忙回头,跑了出去。
  院子里寂静下来,廊上的少年轻睨着老旧院门,那双微弯的眼睛渐渐没了弧度,纤长的眼睫微垂,一张苍白面容,神情寡淡。
  府尊虽不用早饭,但厨房却也要早一些开始准备午饭,在厨房里匆匆喝了一碗粥,戚寸心就忙着烧火,或帮掌勺的厨娘打下手。
  府里的开支用度一向奢侈,府尊的每一顿饭都很是铺张,戚寸心在灶台后头守了许久的灶火,但添着柴,她又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昨夜半梦半醒,她实在分不清昨夜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究竟是真是假,她只记得有一瞬朦胧晦暗的烛火一闪,就那么一瞬,很快,随即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但那种可怕的,几乎要将人溺死的窒息感却令她头皮发麻,若真的是梦,会有那样真实的感觉么?
  “寸心,添柴!”
  厨娘的一声唤,将戚寸心拉回神,她忙应一声,赶紧添柴。
  午时府尊用过饭,吃剩的残羹撤下来,厨房里又好一通忙活,洗干净杯盏碗筷,再将灶台都收拾完毕,他们这些下人才有功夫用饭。
  碗里的肉虽不多,但好歹是有的,在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做下人,吃穿用度也比外头的清贫人家要好上几倍。
  戚寸心分了两份,打算趁着还未开始备晚饭的时候回拱月桥那边去一趟,但她才出了厨房,便听一声唤:“寸心姑娘。”
  她抬头,便见一个穿着樱草色袄衫的女婢。
  似乎是常跟在她姑母身边的一个。
  “姑娘,戚嬷嬷叫我来请你去呢。”女婢笑盈盈的,走上前显出几分亲昵,“姨娘想见见你。”
  苏姨娘?
  戚寸心不明所以,却也点头,“好。”
  女婢带着戚寸心往苏姨娘的皎霜院去,路上两人说着话,戚寸心才知她名唤“照影”。
  戚寸心当初入府时走的便是小侧门,不但没去过前院,府中贵人居住的内院也没去过。
  要去皎霜院,必是要路过府中的花园,戚寸心记着姑母的话,也没有东张西望四处乱看,只管跟着照影往长廊上去。
  木廊上的脚步声越发清晰,照影打眼儿一看是刘管家领了个年轻娇俏的姑娘来,便立即拉了拉戚寸心的衣袖,低头想往一旁躲开些。
  但那姑娘四处打量着园子里的风景,自是目不暇接,也不看路,在照影拽戚寸心的衣袖时,她正好撞上了照影。
  姑娘哎哟一声,戚寸心还未抬头便瞧见她□□的缎面裙摆底下脚踩着的一双绣鞋。
  “什么丫头这般冒失?”
  娇柔的嗓音带着几分薄怒。
  戚寸心抬头最先瞧见她那张施了脂粉的年轻面容,鬓边的步摇晃晃荡荡,她捏着绣帕的手正扶着自己的肩,纤细的黛眉微微蹙着。
  “萍姑娘……”
  照影才一开口,但瞧见那女子柳眉皱得紧了,她有些慌了神,忙扯着戚寸心伏低身子。
  日光斜斜地照进廊内,那姑娘一身杏子红袄衫衬得她肌肤更是白里透红,她轻瞥一眼照影,又看向一旁沉默的刘管家,轻飘飘地说,“都到太阳底下跪着去。”
  她这话一出,照影身形一僵,但她抬眼看向刘管家,他花白的胡须都没动一下,面无表情,显然并不打算阻止那位萍姑娘。
  午后日头更甚,戚寸心与照影就跪在花园里头,那位萍姑娘已经走了,却留了个女婢在那儿盯着,不跪足一个时辰,是不行的。
  “照影姐姐,她是府里的小姐吗?”戚寸心偏头看向跪在她身边的照影。
  “她?她哪里是什么千金小姐……”
  照影摇头,瞧了一眼在廊下乘凉的女婢,压低些声音道,“她叫春萍,原是主院茶房里的,和咱们一样,都是女婢。”
  “那她怎么敢这样行事?”
  戚寸心有些惊诧,她想起那位萍姑娘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的金步摇更是惹眼,她还以为是府里的贵人呢。
  “她也算是飞上枝头了。”照影冷哼了一声,回头瞥见那在廊内悠闲扇扇的女婢,“有些人惯会巴结。”
  “我们姨娘早看出她心思不正,之前敲打过她,将她从茶房打发去做洒扫了,没想到她还不死心,前些天爬上了府尊的床,这几日正得意着呢。”
  “她认得我,也记着姨娘的仇,这回撞上了,就急着扬眉吐气了,刘管家在边儿上由着她,我们不跪也得跪,”照影撇撇嘴,回过头来,看向戚寸心时她面露几分歉意,“是我连累你了。”
  戚寸心跪得腿麻,听见照影的话,她便摇了摇头,手指不小心碰到地面,她“嘶”了一声,她一下蜷缩起手指,这样毒的日头,连鹅卵石地面都被炙烤得发烫。
  皎霜院里早收到消息,但苏姨娘也没急着让人去将照影和戚寸心带回来,而是等她们跪够了时辰,才唤了两个丫头去将她们扶回来。
  “明贞,不怪我吧?”
  苏姨娘懒懒地靠在美人榻上,才喝了一口女婢递来的清茶,一双妙目轻抬,看向递来绣帕的中年妇人。
  “也是她正好撞上的事,能怪谁呢?”
  戚氏一壁扶着苏姨娘坐起身来,一壁说道。
  “这个春萍,这就急着下我的面子。”旁边的女婢打扇,送来凉风徐徐,苏姨娘鬓边的浅发微动,她面带笑意,嗓音轻柔,“才十七呢,当真年轻得很。”
  “你那侄女几岁了?”
  戚氏道,“回主子,十六了。”
  “十六?”
  苏姨娘妙目一转,“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姨娘,照影和寸心姑娘来了。”外头有个身穿水绿袄裙的丫头掀了门帘子,在外头道了声。
  苏姨娘坐直身体,“快叫她们进来。”
  “姨娘……”
  照影一见苏姨娘,便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先下去歇着吧。”
  苏姨娘却只看了一眼,便摇着罗扇轻抬下颌吩咐。
  照影只道了声“是”,便一瘸一拐地被人扶着出了屋子,在鹅卵石路面儿上跪着,膝盖痛得厉害,戚寸心这会儿站着,也难受得很,但她也只能强忍着给美人榻上的苏姨娘行礼,“姨娘。”
  “冰蕊,快拿个凳子给她坐,垫上个软垫。”苏姨娘摆摆手,随即吩咐身边的女婢。
  冰蕊应了声,忙拿了凳子和软垫来,摆在戚寸心后头。
  “坐吧。”
  苏姨娘笑着说。
  戚寸心偷偷望了一眼站在边儿上的戚氏,见她点头,她才低头道,“谢谢姨娘。”
  “明贞,你这小侄女儿模样生得这样好,何愁找不到合心意的郎君啊?”苏姨娘兀自打量起戚寸心来,脸儿生得白嫩,一双杏儿眼圆圆的,鼻梁上一颗小小的红痣,嘴唇正有些不安地抿起来,是一副讨喜惹人怜的好相貌。
  郎君?
  戚寸心不知苏姨娘为何一见她便提起这个,她也没敢多讲话,只是低下头。
  戚氏适时扶着苏姨娘站起来,缓步走到她身前,沁人的香气随着苏姨娘摆动的裙袂袭来,戚寸心瞧见苏姨娘绣鞋尖儿上浑圆莹润的两颗珍珠。
  “那春萍罚你们,原是想甩我脸子瞧,”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捏了颗冰蕊递来的葡萄,却将它给了戚寸心,“她是记恨我。”
  戚寸心想站起来回话,却被苏姨娘轻轻按下,话也被她打断,“不过你也别怨她。”
  苏姨娘那张风韵未改的面容显露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一双眼睛冷冷沉沉的:
  “她啊……反正是个福薄的。”
  她嗓音柔和,带着些南地的温软语调,轻轻慢慢的,但不知为何,戚寸心却觉得有一丝的凉意顺着后脊骨爬上来。
  苏姨娘赏赐了戚寸心一盒擦膝盖的药膏并许她休息半天,今日都不必再去厨房,戚寸心被戚氏扶着走出皎霜院时,才知晓今日这趟叫她来的缘由。
  “说亲?”
  戚寸心一双杏眸瞪大了些,她惊诧地望着戚氏。
  戚氏拍了拍她的手,“寸心,苏姨娘有个远房亲戚也在东陵,家里虽不是什么大富户,却也开了个不大不小的酒肆,他们家那儿子是个秀才,我看过了,人长得周正,脾气也温和,今日姨娘叫你来,便是想相看相看,眼下看,姨娘是满意的,那边自然也……”
  “姑母。”戚寸心打断她。
  她才要说些什么,却见戚氏收敛神情,变得严肃许多,只静盯着她,戚寸心一下抿起唇,耷拉下脑袋。
  “寸心,”
  戚氏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这府里不是好待的,如今要你和我一块儿在这深宅里待着,我夜夜都难眠。你十六了,该是寻个好人家的时候了,也好有个依靠。”
  戚氏向来说一不二,而戚寸心早年丧父丧母,姑母于她有养育大恩,她向来是不敢顶撞姑母的,可是成亲……
  戚寸心沉默了一会儿,怏怏抬头,“姑母,你不用送,我自己回。”
  戚氏站在原地,静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看她的背影在这日头底下逐渐变得渺小。
  若不在这东陵安个家,怕是她这个侄女儿这辈子都忘不了南边的澧阳。
  可她得忘啊。
  忘得干净些才好。
  膝盖大概是被鹅卵石地面磨破了,戚寸心走路有些艰难,但她没打算直接回院子里,而是用钥匙开了拱月桥后头的角门,出了府。
  在外头做工赚钱的事已经被姑母发现,她是不能再做了,但她总是要去和颜娘说一声的。
  但好不容易走到晴光楼外,她却见紧闭的大门上竟贴上了封条,外头还守着几个官兵。
  周遭许多过路的人指着这一处,“作孽”,“七八条人命”之类的字眼涌来耳畔,戚寸心正要找人问一声,却听有人唤她:“戚寸心!”
  她一回头,正见人群里朝她招手的小九。
  “寸心,出事了!”
  小九将她拉到一旁,便急急地说道,“颜娘死了,还有她请的那些护院,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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