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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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还留了两个字——练耳。
  音准是学二胡路上最大的拦路虎。刚重生那会的戚茹连最基础的标准音阶都听不出来,更别说高音低音,可士别三日,她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二胡是没有品的乐器,音高音准全靠一双耳朵,如今的戚茹,听一首歌能直接把基本旋律哼唱出来,只是没有尝试过用二胡去拉。
  戚茹从最简单的小提琴练习曲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听,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可听是听准了,尴尬的地方又出现了。
  意识在准备,技能却跟不上。
  有时候明明知道某个音偏高,手指和弓却跟不上。这就是长期不脱谱的后果。戚茹练琴用的是笨办法,要么一直看谱,要么拼命背谱,将每一个音符印在脑子里才罢休。可第一次听不熟悉的曲子,她脑海中只有大概印象,根本达不到即听即奏的效果。
  戚茹越挫越勇,和练习曲杠上了。
  名角儿在院子里打转,感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折磨,跑去徐宏身边求安慰。
  “汪汪!”小姐姐被人穿越了吗,为什么拉的那么难听。
  徐宏听着院子里咿咿呀呀的声音响个不停,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待心情平复,他赶紧绷着脸给名角套上绳,牵着它出门遛弯。等到离家足够远的距离,才大笑出声。
  虽然看好小七努力的态度,但为了自己的健康考虑,还是等她学成了再欣赏吧。
  两天后,戚茹总算能磕磕绊绊跟着磁带演奏,多少能听出点小提琴的味道。还没等她练熟,一中便提前开学了。
  选拔考一共选出了四百学生,一中将这四百学生打乱名次,编成了八个优生班。一中是临安市最好的高中,优生班的学生几乎包揽了整个市的前五百名,离重点大学就差一脚。
  入学通知书上并没有写戚茹被分在了哪个班,而是要同学们自己去寻找。一中的宣传栏上会贴出每个班的成员名字,告诉地址以及班主任的姓名。
  一中太远,戚茹没让奶奶送,自己背着小书包骑车来到学校。车牌还没办,戚茹随意放在了车棚。
  她来的不算早,骑车花去了近四十分钟,宣传栏前挤满了校友。许多人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还不肯离去,都在和周边的同班同学交流感情。
  “你也是一班吗?你家是哪里的,住校吗?”
  “我家是农村的,当然住校。”
  “哦豁,我们被分在一个班诶,又能继续做同学了。”
  “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
  各种认亲认老乡的人挤在一起,戚茹的耳膜叫嚣着造反,准备离家出走暂时拒绝工作,可她一直没看见自己的名字,只能远远眯着眼睛踮起脚尖眺望。
  然而身高限制了视线,除了乌泱泱的一片毛绒脑袋,她看不见宣传栏上的任何字。
  正当她打算退出战场,等大家散了再找时,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戚茹!我们同班!”
  周怡搂着戚茹的脖子不撒手,又蹦又跳,满脸兴奋。
  “松,松手。”戚茹感觉要窒息了。
  能和周怡同班她也很意外,但转念一想,八分之一的概率并不算低。
  “你看见名单了?我都挤不进去。”
  周怡警惕地望向四周,拉着她远离了那拥挤的人潮,低声道:“涂森魄他家有亲戚在一中当领导,我昨晚让他帮我问了一下。嘘,别告诉其他人。”
  戚茹点点头。
  “既然知道了,那就走吧。早点去报名早点走,一会太阳出来很晒的。”戚茹用手遮了遮额头,感觉临安一年比一年热,没有树荫的地方几乎要烧起来。
  周怡激动完了才开始打量好友,一看就发现了不同,惊讶道:“天哪你好白,暑假干什么去了。”她去了一趟海南,整个人黑了两度。
  “没出门,在家捂着自然就白。走吧,也许老师已经在等着了。”
  但宣传栏附近的学生已经开始减少,周怡有些期待,拉着戚茹不让走:“等等嘛,一会去看看公告栏,万一有校友呢?”能和来自四中的同学同班,亲切感当然不一样。一中的学生来自各个不同的县城,抱团合作是常态。
  等人走了大半,戚茹被周怡拉去了公告栏,一目十行扫过张贴的名单,却在扫过三班时停了下来。
  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第三行第五列,红底黑字三个楷体字 ——陆景行。
  第31章
  大约是同名同姓吧。戚茹这样对自己说道。
  陆景行从未和她说起过要回国念书,在戚茹的认知中,国外的教育某种程度上确实要比国内好很多,许多富二代选择出国留学,接受精英教育。所以她不认为陆景行会选择高考这条道路。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多少人败在这临门一脚。若是有别的机会,何必与其他人挣个头破血流。
  待周怡把高一三班的名单都扫完,她才意犹未尽拉着戚茹往教学楼走,嘴里还不断赞扬着:“要是人如其名就好了。你看,有人叫钟声,一听就该是宁静致远,岁月静好的形象。还有顾疏影和顾清浅,我猜她们是一对美美的双胞胎。”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能想出这两个名字,她们父母应该费了不少心思。
  周怡说起名字,戚茹又想起了陆景行。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出自《诗经》。不知为何,戚茹总觉得这名字像是陆外公给他取的。
  高一三班在高一教学楼的一楼,方便进出。戚茹和周怡到达教室时,班主任已经在花名册上勾选了约有十个人。
  “三班的学生?签个名吧,然后自己选桌子,别急着走,等人到齐了我要宣布一些事情。”
  班主任姓高,是个戴眼镜的小老头,他身材瘦小干瘪,随时可能被风刮走,和地中海不是一个吨位。唯一相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两人的发际线都在往后跑。
  桌子还要自己选?戚茹看着满教室的课桌陷入了沉思。
  周怡却推了她一把,嘴里催促道:“快点,要不其他同学就把好桌子选走了。哎呀,你那张桌面都被人划花了,不行,这个也不行,桌脚缺了一小块,写字容易手抖……过来,这个好,去拿粉笔来写名字。”
  初一入学时周怡有过经历,很快替两人选好了课桌,接过粉笔在桌面上写下了名字。戚茹一脸佩服,她完全不知道有选桌子这回事,还以为是老师按座位分配的,毕竟之前俞云要求她换座位时两人并没有换课桌。
  周怡和戚茹坐在一块,看着周围三三两两已经熟起来的其他同学,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搭话。
  “我们要不要坐过去,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想去就去吧,我去打水擦擦桌子。”戚茹知道周怡和她不同,自来熟的个性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她却不喜欢主动,更倾向于贵精不贵多的交友态度。小黄小绿已经确定了一中的入学名额,班里有周怡,她不再需要更多朋友。
  周怡咬了咬下唇,往其他同学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决定和戚茹一块做卫生。以后机会多得是,晚上恐怕还有自我介绍,不用急于一时。
  一个班五十人,等所有人到齐,时钟已经走向了十点。戚茹环顾一周,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
  班主任收起花名册,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
  “还有一个同学没来,暂时不等他了。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也是你们班主任,未来半年内不出意外我将一直带领你们直到分班。你们都是经过重重选拔而进入一中的优秀人才,希望未来三年中,你们能持续保持优秀,不遗余力展示你们的才华。相聚既是缘分,首先,为我们的缘分鼓掌。”
  底下有些同学已经偷偷红了眼,鼓掌十分响亮。
  “高中的生活和初中会有很大不同,从高一开始,你们就要做好高考的准备。你们坐在这间教室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接受知识,是为了日后的出人头地,所以各位不要有小心思。今晚开始晚自习,不过不用担心,正式上课要到明天,主要是让同学们做一个自我介绍,相互认识,顺便给大家留出时间去借书。实在借不到的,今晚报上名字,我去联系高二的学生。”
  借书是早在毕业时就被老师交代的事情,但依旧有些农村孩子没有借到。
  教育局不让补课,但一中这样的做法已经持续了近十年,周末不让补课已经让老师们怨声载道,选拔考提前开学这事教育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可教材是统一的,书籍下发到各学校之前要经过严格把控,核对数量,不能因为某些人先开学就先领走一部分教材。
  大部分学生都通过亲戚,邻居借到高年级的课本,戚茹则是从收购站淘来,并不担心第二天上课没课本的窘境。
  等班主任将注意事项全部交代完毕,同学们才三三两两离开,可出校门的并没有多少。比如周怡。
  得知戚茹要去车棚推车时她还一脸诧异,问道:“你要回家?你不住校?”
  “不啊,等等,你住校?”周怡家不缺车,即便一中离家远,父母也可以轮流接送。据她所知,周家父母应该不舍得让她过早住进宿舍。
  “当然要住校。”周怡理所当然回答,“你没听老师说吗,时间很紧,浪费在路上太不划算。一来一回够我背一个单元的生词了,而且周末有时间回家,一周住五天,能接受。”
  可戚茹不能接受。虽然住校有种种好处,她还是希望能多陪陪家人。虽然因为要买房,戚茹找了个借口搬去了隔壁,但知道亲人就在身边的安全感谁都不能代替。她早上若是再起早些,还能和奶奶一块吃早餐。
  她总算察觉到了戚奶奶隐藏在笑容背后的苦涩。暑假期间,奶奶总是望着自己的双手发呆,看不见戚茹就会焦急,练琴时她一定要呆在一边旁听,出门时不时问徐宏戚茹去哪了。虽然她在和徐宏学厨艺,可厨艺总有学完的一天,总共也只有那么几道菜需要学。
  剩下的时间她没有别的事情可以打发。戚茹提不出好建议,只能多陪陪她。
  “那我先走了。晚上见。”戚茹骑上单车,与一位戴口罩的少年擦肩而过。
  十一点,戚茹回到家中。车刚停下,就见隔壁的大门被推开,戚奶奶手里拿着一把青菜笑道:“我一听车轮子就知道是你回来了,快洗洗手,一会饭就好。怎么样,学校的老师好吗?远不远,听你陈发叔说要四十分钟呢,要不我们还是住校吧,不差这点钱。”
  住宿费一年六百,这点钱她拿得出来。
  “不远,骑车还能锻炼身体,奶奶你放心吧,老师和同学都很好。”
  戚奶奶放了心,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孙女去好学校念书值得。为了让她高中念书不太吃力,最近她花了大钱买鱼买肉给戚茹补营养,力求补出一个好体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戚奶奶失业之后,戚茹就不再去徐宏家蹭饭。老旧的饭桌上,一荤一素一汤,戚奶奶不断给孙女夹菜,催她多吃点。
  戚茹咬着筷子思索,想着给奶奶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
  视线四处游移,当目光掠过琴盒,戚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奶奶,你会做衣服吗?你小时候穿的那种,带点复古风格的,类似爷爷以前穿的长袍。”戚奶奶是京戏班班主的女儿,虽然不能上学,好歹吃穿不愁,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名人贵族。
  戚奶奶停下舀汤的手,脑筋艰难地转了转,断断续续道:“以前的衣服?衣服,衣服的话,不太记得,不过家里有照片,照着样子能做出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奶奶,万一我以后出名了,有人找我演出,总得有一件演出服吧。外面的衣服我不喜欢,我喜欢你亲手做的。您见得多,知道什么样的衣服穿起来漂亮。”
  戚奶奶被孙女的好话一哄,脸上就带了笑:“做衣服难不倒我,以前你爷爷的衣服都是我做的。不止做衣服,我还能绣花。只要给个花样子,能绣出八|九不离十。”
  旧社会出生的女子,学绣花再正常不过。年轻时候她常以此自得,除了不识字之外,操持家事她是一把好手。只可惜时代变了,这些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财富。
  “那改天我们去布店挑布,您给我量量尺寸,做几件衣裳。”
  “好啊。”戚奶奶不免想起了以往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徐宏那也能送一件。毕竟他们还是师兄妹,徐宏又是孙女的师父,当是谢礼吧。
  给戚奶奶找了一个长时间的活,戚茹又放下了几分心。下午抽空练了三小时的琴,又和小提琴曲杠了两遍,戚茹这才意犹未尽出门上学。
  她把补课期间要用的课本一次性背了过去,毕竟晚自习下课太晚,她不想熬夜,回来并不打算看书。
  山地车没有车篮也没有后座,戚茹背着重重的书包骑得有些艰难。骑车还好,可下车后就遭了罪。十几本书和资料堆在一起,书包鼓得不像话。背着双肩酸痛,戚茹打算抱着去教室。
  刚走出车棚,戚茹就停住了脚步。外头昏黄的路灯下,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灯光中,周身围了一圈光晕,似乎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他见到车棚中出来的人,从那圈光中往前走了两步,对戚茹伸出手道:“重吗?给我吧。”
  带着英语口音的中文传来,戚茹有些不太确定,脖子往前伸了伸,脸上带出几分不可置信,问:“陆景行?”
  陆景行抿了抿嘴,点头,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去。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看花了眼,怎么回国了?”她并没有要把书包给陆景行的意思。
  陆景行收回手,没有坚持,和她一起并肩往教室一边走一边回答:“家里人要我回来高考。”
  “我一开始在花名册上见到你的名字,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以后就是同学了,还请多多指教。”戚茹这话不虚,是真心实意在向陆景行请教。
  陆妙不爱念书,总是由着兴趣捣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因为陆景行的存在,成绩还能看得过眼。用陆妙的话来说,没有陆景行不会做的题。
  戚茹并不怀疑。她在美国呆了近二十年,深知美国的教育是由阶级划分的,精英教育和平民教育完全不同。传言说美国高中的数学让国内小学生来做都能得满分,那有可能是真的,但真正中上阶层的小孩,接受的教育比起国内有过之无不及。
  以陆景行双亲的地位和眼界,想必他在国外该是学的不错。
  他只回了一个字:“好。”
  若非必要,陆景行很少说长句子——普通话有待提高。两人之前虽然因为理念不合在林宅偶尔斗嘴,但怕林启光生气,都是用英语互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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