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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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不去:“你猜。”
  凤霄笑道:“我猜,你是乐平公主的姘头?”
  崔不去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我要是乐平公主的姘头,当初干嘛还去对付琳琅阁,直接一句话,不就行了?”
  凤霄合上扇子,一拍掌心:“也对,那么你是独孤皇后的姘头?”
  崔不去没好气:“你怎么不干脆说我与皇帝有染?”
  凤霄一本正经:“那倒是不可能,若天子爱男色,早就传言纷纷。”
  崔不去将橘子一瓣瓣剥开,在桌上摆着玩,漫不经心附和凤霄的瞎说八道:“说不定,我是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呢?”
  凤霄哈的一声:“那以皇后的手段,没等你长大,早就重新投胎一回了!”
  二人胡扯之际,宾客悉数来齐,济济一堂,乐平公主陪同太子、晋王、秦王、兰陵公主等兄弟姐妹款款而来,欣然落座。
  侄女的一个生辰宴,帝后膝下,几位舅舅阿姨,居然都到了,这不能不说是天大的面子。
  想必也是乐平公主这位长姐亲自上门相邀,为女儿做脸。
  她待女儿如珠如宝,纵然女儿身份尴尬,也竭力要为她挣来面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少公卿贵妇借此机会,为家中儿女相看适龄的对象,年轻男女也难得如此人齐,或比邻而坐,相谈甚欢,或志趣相投,觥筹交错。
  琵琶乐声隐隐传来,舞姬却未有固定场地,身挟彩带,从这头跳到那头,天马行空,随意自在,曼妙宛若天女,为这满堂热闹增添一抹亮色。
  许多人心中暗道,乐平公主为女儿生辰可谓费尽心思,今日之后,珠玉在前,别家再想办宴,有了今夜千灯宴对比,就很难超越了。
  这其中,也有不少人想借机在太子等人面前出个风头,便提议互相出题猜谜,宇文县主也来凑趣,拔下自己头上玉簪,说是若有女子能拔得头筹,就以玉簪相赠,若是男子,就以家中珍藏的珠剑赠之。
  太子笑道:“如此的话,就由我来出这第一道题吧。”
  众人一听,自然玩兴大起,都摩拳擦掌,准备接招。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非是有人不识趣地说话。
  “敢问县主,您口中的珠剑,是前朝皇宫之物吧?前朝宣皇帝曾以此为佩剑,但新朝建立时,陛下曾命人亲点宫中财物,不得有半分遗漏,当时我也在场,看了清单名录,上面并无这把名剑,可见当时已经遗失,前朝宫闱记录,也并无赐剑之举,现在却出现在宇文县主这里,不知公主作何解释?”
  崔不去坐着没动,语气轻描淡写,却格外令人痛恨,尤其乐平公主和宇文县主母女俩,更是脸色大变。
  寂静,一片寂静。
  崔不去几句话,就挑起乐平公主心头隐痛,直指她根本不愿提及的往事——从小就被教导忠君爱国,到头来却被迫当了乱臣贼子,篡位的人还是她的父亲,何等讽刺。
  没有人敢接话。
  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崔不去许是疯了,要么就跟乐平公主有深仇大恨,否则哪有趁着人家办宴上门砸场子的道理?
  乐平公主很快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盗剑私藏?此剑早年流落在外,后来被人发现,相赠与我,有何问题!”
  崔不去:“自然没有问题,不过赠剑之人是谁,能否请公主告知?”
  乐平公主:“崔不去,别以为你领着左月局,在母亲面前有几分面子,我便憷了你!此剑来历,大不了我回头入宫向天子陈明,你坏我宴会,此事决不能善了!来人,将他拖下去!”
  上次崔不去在六工城琳琅阁闹事,早就传到乐平公主耳中,她深恨崔不去不给面子,又暂时奈何不了他,只得先记下这笔账,没想到崔不去竟然还敢在宴会上公然捣乱,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子也很生气:“崔侯,你出使归来,是国之功臣,可也不代表你能任意妄为,公主夜宴,人人欢喜,唯独你出言不逊,还不快住口!”
  晋王轻咳一声:“大哥,兴许崔侯有何隐情呢,不妨听他说下去。”
  谁知崔不去摇摇头道:“我没有隐情,就是好奇问问,扰了公主雅兴,抱歉。”
  众人无语,心说你这果真是故意来捣乱的吧?
  他坐着不动,下人们也不敢强拉。
  乐平公主看着他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差点没被气个半死。
  晋王笑呵呵圆场:“既然都是误会,那就继续吧,来,喝酒,我这外甥女生得亭亭玉立,转眼也这么大了,不知将来谁有幸能娶到她!”
  宇文县主有些不好意思,忙回敬舅舅。
  有了他开头,氛围又重新热络起来,乐平公主有心问罪,却不想坏了女儿的宴会,只得暂且忍下这口气,准备等宴后再一并处置。
  猜谜重新开始,却已有几个心慕县主的青年俊杰对崔不去暗生不爽,准备好好刁难他。
  唯有凤霄坐在一旁,看见崔不去用橘子在桌子上摆了一个字。
  杀。
  果然不是来赴宴,是来砸场的。
  他就说,这姓崔的成日比大家闺秀还要羞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来这么好兴致,突然想起要参加一个县主的生辰宴了。
  凤霄摇着扇子准备看好戏,心情忽然好起来。
  总不能他自己被坑,这雨露,得均沾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乐平公主杨丽华,跟她女儿宇文县主的尴尬身份,前面已经提过,这里就不再赘述拉,忘记的可爱百度一下~
  第91章
  小小风波暂且平息。
  众人有意无意不去望崔不去,努力重新将氛围营造起来。
  原本想抬步走向凤霄那边的,也因他与崔不去离得太近,而停住脚步。
  凤霄没有抬头,他正专心致志,摆弄着什么。
  在众人的促请下,太子笑着出了第一道谜题。
  “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
  满堂才智之士济济,很快便有人猜出是个“井”字,年轻士子拔得头筹,喜形于色。
  方才主人家说了,女子猜出则赠以玉簪,男子则赠以珠剑,但崔不去的话犹在耳边,乐平公主有些不自在,朝那士子和颜悦色道:“我家中另有一把藏剑,曾为三国名士司马徽所用,既是有人质疑珠剑来历,我也不好让你受连累,不如就以此剑代替,你以为如何?”
  她这般解释,士子哪里有不肯的,只会暗暗埋怨崔不去刚才多事,口中忙道:“多谢公主所赐!”
  宇文县主命人从库房取出宝剑,亲自送给士子。
  其他人羡慕不已,有些幸进之辈,反应没别人快,自忖没法依靠实力在接下来的谜题里出风头,就打起借人立威的主意。
  最好的对象,自然是刚才得罪了公主母女,出言不逊的某人。
  有人朗声道:“听闻崔侯聪明过人,智计百出,我这里有一道难题,多年未解,能否请崔侯解惑?”
  来了!众人心想,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崔不去,十有八九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
  崔不去坐着没动,懒懒道:“我极少在人前露面,你从哪听说我的名声?”
  找茬的并非寻常士子,而是京城高门子弟,姓杨名仁德,乃御史大夫杨素之侄,与宇文县主向来交好。
  杨仁德笑了笑:“崔侯出使西域,化干戈为玉帛,非但拿下且末城,还迎回突厥可汗,怎么不是智谋过人?”
  他不欲让崔不去转移话题,没等对方再说话,紧接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球。
  千灯照耀之下,众人清楚地看见,这玉球上面有无数小孔,互相穿透,彼入此出,红绳从这个小孔穿入,又从另外一个小孔穿出,将整个玉球缠绕住。
  杨仁德介绍道:“红绳其实只有一根,有高人将它从头到尾,完整缠绕在玉球上,令人看不出线头,我拿到此物之后,总想不破坏玉球和红绳,就将两者分开,但找来找去,都找不到线头,不知崔侯能否为我解开困扰?”
  他将玉球交给仆从,让对方拿给崔不去,中间太子好奇,先把玉球拿过去看,众人过了一圈,的确是找不到线头,不由啧啧称奇。
  凤霄对这种文人游戏没有半点好奇心,而且他也嫌这玉球经过太多人之手,根本懒得拿来看,从头到尾头也不抬,摆弄橘子仿佛上瘾,边上还堆了一堆剥开了又不吃的橘子。
  那千灯落在别人面上,也就是照亮了容颜,但在凤霄脸上,却像镀上一层柔光,令不少年轻娘子心不在焉,偷眼怦然。
  最后玉球终于传到崔不去手中。
  他拿着玉球在手里转了一圈,道:“果然是匠心独具,巧夺天工。”
  杨仁德得意一笑:“这回就有劳崔侯了。”
  崔不去摇摇头:“我也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杨仁德惊讶:“您可是连突厥可汗被人假扮都能识破,可别是故意为了讨好太子与公主,故意藏拙吧?”
  乐平公主笑道:“若是连崔侯这样的聪明人都解不了,那天下恐怕无人能解了。”
  她明着称赞崔不去,实则将他高高架起,但就算崔不去当众被刁难取笑,也没法缓解公主心头恼怒,她的玉指在扇柄上摩挲片刻,计上心头,叫来侍女,吩咐几句,侍女点点头,转身离去,迎面却遇上一位白衣女子,貌若仙子,就是神情冰冷,俨然阎罗。
  侍女惊讶片刻,皱眉道:“你是何人,还不快让开?”
  乔仙冷冷道:“今夜,谁也别想走。”
  她抓向对方,伸手一劈,对方随即软软倒下,不省人事。
  侍女本就离公主不远,她昏倒前短促的叫声引起公主回头,见状当即大惊:“你是何人!来人啊!”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却见乔仙走来,朝崔不去点点头。
  崔不去终于起身,抚平身上衣服,慢条斯理道:“将公主府里里外外都围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走一人。”
  乔仙拱手应是。
  她一挥手,便有数人从黑暗中跃出,直接堵住所有人的退路。
  这些人身着黑袍,面容冷肃,腰悬左月局令牌,手持左月刀,正是左月局中人的装束。
  一言既出,全场皆惊。
  大家瞠目结舌看着崔不去,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太子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崔不去,你这是要造反吗,来人啊!”
  乐平公主气得脸色都发青了,她原想给崔不去一点教训,让他往后不要不知天高地厚,谁知对方失心疯了,竟直接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举!
  擅自带人围抄公主别院,将太子晋王等皇亲贵胄都堵在这里,就算不是造反,也与造反无异了。
  晋王也想问崔不去是不是疯了,但话到嘴边,他眼尖地发现黑暗中隐隐绰绰,除了左月卫,似乎也夹杂着羽林军禁卫的身影,不由闭上嘴巴,静观其变。
  崔不去无视在场纷纷扰扰的声讨,冷冷道:“今日有贼人欲借千灯宴行不轨之事,所幸我提前获知消息,赶来阻止,对方在清荔园四周暗藏火油,将所有生路堵死,今日宴会,千灯齐备,容易走水,一旦星火点燃,立马可以借着火油燃遍整个园子。乔仙,把东西拿上来。”
  乔仙让人捧来一盆石榴花,在众多震惊的目光下,她拿起花盆往地上一摔,原来石榴花早已齐根而断,花盆里大半装了膏油,然后以木板各层,铺上一层薄薄的土,再将花枝插上。
  这样做,花枝自然已经断了生机,但只撑一两日的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为了准备这次生辰宴,公主府下人差点跑断腿,用这种伎俩先蒙混过关,哄哄公主县主开心也是正常,反正宴会只有一夜,谁会关心之后这些花的去向。
  但花盆装满膏油,这就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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