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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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管事立马派人去栖月观问个明白。
  崔不去等人则被兴茂安排在另外一个侧厅歇息,三管事的尸身也被搬过来,于是就有了一群人对着一具尸体围坐的诡异情形。
  高懿有些坐立不安。
  凤霄在旁边低声道:“明府是否身体不适?”
  高懿苦笑,也小声回道:“我今日出门前占了个凶卦,本来就不该赴宴的,这卦象是真准啊!”
  凤霄:“此事与你何关?”
  高懿:“自然是没有关系,可他们会不会误会是我从中捣乱,插了一手的?”
  凤霄:……
  朝廷怎么派了这么个孬种来当官的?
  出门全靠占卜,遇事胆小如鼠?
  这要是换了崔不去来当这个且末县令——凤霄几乎想也不用想,哪怕对方三天两头病得要死,也能把且末城搞得风云突变,鸡犬不宁,什么兴茂段栖鹄,估计都得靠边站了,也就本座这样钟灵毓秀的人,才能压他一头。
  哦不对,还有玉秀。
  这也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存在。
  就在凤霄琢磨玉秀这个人物之际,大管事派去的人,已经把钟浩渺给找过来了。
  钟浩渺的答案也很出人意料。
  就在寿宴开始的前一天,栖月观来了一位客人,对方曾对栖月观主有过救命之恩,与钟浩渺年纪相当,也很谈得来,那人听说兴茂母亲六十大寿,就提出自己对兴茂这半个且末王闻名已久,想过来见识见识,钟浩渺欣然答应带他过来赴宴,但正好栖月观主练功出了岔子,需要有人在旁护法,钟浩渺就将礼物交给师弟,让他与那位客人一道前来赴宴。
  然而根据门房和大管事回忆,拿着栖月观名帖而来的,只有一个人。
  钟浩渺歉然道:“事后我才知道,二师弟贪玩,半路就去了别处,让我那位朋友单独过来,不过他是名门弟子,万万不可能做出杀害无辜的事!”
  高懿:“你那朋友是谁?”
  钟浩渺:“他是南陈第一大派,临川学宫的弟子,燕雪行。”
  所有人都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听过燕雪行的名头,只有凤霄与崔不去在观察别人的神情变化。
  而正好就是在这时,段栖鹄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瞬间的变化,很快又恢复正常,但他们绝不会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凤霄戳戳崔不去的大腿,那意思是段栖鹄有问题。
  崔不去:……
  他将腿稍稍挪开。
  谁知凤霄不死心,又伸手过来戳了一下。
  崔不去不耐烦地伸手一抓,想把那根手指掰断,但凤霄手腕一翻转,立时变成崔不去的手反被对方握在手里,动弹不得。
  “你们在作甚?”这一幕恰好被陈霁看在眼里,他不久之前才被崔不去找茬,心里积着不满,正好发作出来。“死者为大,你们还能如此轻佻无礼,是不把兴公放在眼里吗!”
  “抱歉,夫君也是一时情不自禁,都怪妾身美貌惊人,倾国倾城!”无论何时,凤霄都是不知道脸皮两个字怎么写的。
  面对众人看着自己一脸“敢情身体看着这么虚,原来是天天沉溺美色”的反应,崔不去面无表情将手从凤霄那里狠狠抽回来。
  很好,旧账未清,又添新账。
  第50章
  据钟浩渺所言,燕雪行没有回栖月观,至于去哪里,他也不知道,大多数门派的弟子,除非封山隐居,否则从出师起,都会让他们出门游历四方,燕雪行有可能会南陈,也有可能去了别的地方,总之很可能已经不在且末城内了。
  钟浩渺还很激动地表示,燕雪行身为名门正派,又救过他师父的命,是绝对不可能滥杀无辜的,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缘故,也许过来赴宴的人根本就不是燕雪行。
  但他说再多,都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燕雪行,找到了他,起码大部分疑问都能解决。
  好好一个寿宴中途夭折,还摊上一大堆麻烦事,兴茂也觉得焦头烂额,他叹了口气,朝段栖鹄和高懿拱手道:“出了家丑,让两位见笑了,今日累得段兄受惊,某万分抱歉,待此事一了,某定亲自登门致歉,还望两位海涵!”
  又对大管事道:“将库房打开,拿两件珍宝过来。”
  兴茂祖上是一国之主,虽然现在风光不再,但依旧富可敌国,光是兴府库房里那些珍藏,就是段栖鹄再奋斗三辈子也未必能拥有的。
  但段栖鹄冷哼一声:“不必麻烦了,段某这就告辞,希望兴公能早日给我一个交代!”
  他转身拂袖走人,不愿在此地多留片刻。
  虽然段栖鹄相信兴茂一开始没有杀他的意思,否则他也不会赴宴,但后来婢女下毒当场被揭发,那一刻段栖鹄从兴茂脸上看出了一不做二不休的狠劲——换作是段栖鹄自己,他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要不是凤霄及时打断,现在段栖鹄很可能已经是死人了。
  思及此,段栖鹄朝凤霄与崔不去微微颔首,表示感谢,但他对崔不去二人的身份也有所怀疑,因为一个龟兹国的王公贵族,是无论如何不会验尸的。
  眼下多说无益,事后段栖鹄肯定会让人仔细调查。
  但当他跨过门槛时,却被人叫住了。
  “段兄请留步。”
  崔不去在后面说道。
  段栖鹄头也不回,他毫不犹豫就准备上马车。
  然后他再次体会到凤霄的武功有多强。
  对方似一阵轻风飘来,在段栖鹄身边的护卫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已经抓向段栖鹄的胳膊。
  段栖鹄有一门金刚指法,早年曾经打败过无数对手,他自己也是一流高手,这些年养尊处优,但他知道想杀自己的人很多,所以武功一直没放下,此时下意识就伸手格挡,然而他发现手腕一阵酸麻,胳膊就已经拽住,身体也不由自主随之转身,面向崔不去。
  崔不去没理会凤霄高高挑起眉头,示意“我这一下够给你长脸吧”的表情,直接了当对段栖鹄道:“你知道玉秀要杀你吗?”
  “玉秀是何人?”段栖鹄皱起眉头,除了不悦之色外,还有疑惑。
  崔不去这开门见山一问,本来就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无论多么老谋深算,脸上总会流露出一些端倪。
  但段栖鹄没有。
  他是真的不认识玉秀。
  这就奇怪了。
  他不认识玉秀,玉秀却让三管事来杀他。
  崔不去又换了一个说法:“段兄与燕雪行有仇?”
  段栖鹄:“我这几十年来,都在边地活动,若说天山派与我有仇,还算正常,临川学宫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老弟,今日多谢你为我解围,不过事情既然是在兴家发生的,你还是多问问兴茂吧!”
  他表情冷淡地说完,转身就上了马车,这次凤霄没再拦着,而是与崔不去一道目送马车远去。
  “他如果不认识玉秀,也不认识燕雪行,刚才脸色为什么会变?”凤霄饶有兴致,“难道他知道是谁想杀他?”
  兴茂不可能把客人都扣留在家里,段栖鹄离去之后,高懿跟崔不去他们,还有其他宾客,也都陆续离开。
  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
  兴茂十分闹心。
  他本想借着热闹哄老母亲开心,顺便巩固自己的威望,谁知目的没有达到,反倒颜面扫地。
  不出半天,三管事的死就会传遍全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手下人出了问题,或者以讹传讹,认为他要对段栖鹄和高懿下手,问鼎且末城第一人的位置。
  如果兴茂真准备这么做也就罢了,问题是他本来没有这个打算,现在反而百口莫辩。
  段栖鹄肯定也会因此心怀芥蒂,说不定还会暗中使手段下绊子。
  “主人,有人前来拜访。”大管事上前禀报,递上名帖。
  他的手臂刚被凤霄折断,这会儿忙着送走客人,只草草包扎了一下。
  “不见!”兴茂心烦意乱地挥挥手,看也不看名帖。
  大管事迟疑道:“他说,您见了名帖,就一定会见他。”
  兴茂从他手中抄过名帖,打开一看,表情明显一怔。
  大管事:“主人?”
  兴茂合上名帖:“请他进来。”
  客人很快被引入厅中。
  对方身形秀颀,进屋之后,为了表示对主人家的尊重,就拿下了遮住面容的幂离。
  兴茂其实没兴趣去管对方长什么样,不过看清对方模样之后,他仍旧问了一句:“你不是突厥人。”
  对方温温和和道:“在下的长相,的确不像突厥人。不过这不重要,兴公想必情绪不佳,我本不该来叨扰的……”
  兴茂不耐烦打断他:“闲话少叙!”
  对方笑了一下,根本不介意兴茂的粗暴,依旧很和善,不疾不徐地道:“在下想说,兴公方才错过了一个极好的时机,现在段栖鹄已经对你生了疑虑,只怕你不下手,他就要提前出手了。”
  兴茂冷然:“你以为几句话就能撩拨动老夫?道行还浅了点。我不与突厥人合作,也不需要突厥人来教我做什么!”
  对方笑道:“兴公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难道真没想过恢复祖上的荣光吗?兴公以为,隋帝会放任且末城这么继续下去吗,一旦他对突厥占了上风,下一步就是收复且末了,恐怕到时候兴公又要重蹈令祖父的覆辙,变成丧家之犬了!”
  兴茂大怒:“你给我滚出去!”
  随着兴茂的话语响起,兴家护卫冲进来想要拖走来客,但他们的手还未碰到对方,就被一股劲风直接掀了出去。
  大管事吃了一惊,伸出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向男人,动作之快,令人不及看清。
  但来客不仅看清,而且还又稳又准地捏住大管事的手腕,只用了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就将大管事的手腕给掰断。
  至此,大管事的两只手暂时都废了。
  兴茂闭上嘴巴,没再呵斥来客滚出去,因为他知道,对方的武功可能跟刚才的凤霄差不多,兴家所有人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看见兴茂终于肯安静听自己说话,来客轻轻叹了口气,露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嘲讽笑意。
  “兴公可知那自称龟兹王之侄的夫妇二人,是何来历?”
  兴茂皱眉:“老夫早看出他们身份可疑!怎么,难道是段栖鹄的人?”
  来客摇摇头:“杨坚登基之后,为平敌定策,探究情报,遂立解剑府,皇后独孤氏则设左月局,虽然这是两个不同的地方,但它们的作用,其实相差仿佛,不仅权限极大,可先斩后奏,而且行事阴暗,诡计频出。”
  “刚才那两个人,一个是解剑府二府住,掌握了解剑府实权,一个是左月局的主事人,你说他们联袂出现在你府上,仅仅只是为了吃你一顿寿宴吗?”他看向逐渐面露惊容的兴茂,缓缓道。
  兴茂半晌没有说话。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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