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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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监栏院,傅辰找了个隐蔽处打开了公主给他的信封,他万万没想到是一叠银票。
  晋朝的银票有采用密押技术,比如皇家经营由户部发行的旭阳票号的银票,从未出现过伪造的记录。
  一般国家经济困难,国库空虚或者急需军用,会发行官方的银票,俗称官票,不过现在晋成帝还维持着和平繁荣的假象,银票还未贬值,这么一大叠都算是一座宝库了。
  打开信,里面详细叙述了这些银票的来历,是公主从沈骁的房间暗格中找到。
  沈骁死后,公主就到沈骁的住处收拾亡夫的生前之物,意外发现了这个暗格。
  她虽怨恨傅辰,却是一码归一码,傅辰是她的恩人,这些不义之财与其留给沈骁或他背后之人,还不如给他,算是拆穿沈骁让她和离之恩的答谢,其他的就是说如若觉得这是不义之财不想拿着,亦可帮助他人,银子本身没有错,只看用它的人。
  这句话就像是在劝傅辰,不要太倔强,将银子归还。
  她知道,傅辰离开了皇贵妃,在宫里的日子恐怕不会比之前好过,太监最需要的,恐怕就是银子,有银子才能给这些无根之人安全感,她认为这是非常有用的,至少能保住傅辰的命。
  只是数量有些太多了,公主大约是不知道物价如何吧。
  生于皇室的公主,对银钱没概念,也是能理解。
  沈骁的银票?
  这或许就是他背后那组织给他的资金吧,只是没想到公主快一步,拿到手了。
  对公主那句银子本身无错,如此明事理,更能体现她当初杀自己的决心吧。
  他忍不住想到德妃的为人,恐怕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教养出公主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儿女。
  他与咏乐公主都知道,这生死之仇的过节,并非一叠银票就能了结揭过,但此刻的结果已是他们各自做出的选择了。
  拿着银票,傅辰并没有因为两人敌对的关系而不收,他不是酸腐之人,不会梗着脖子撑着那点没必要的自尊,他很清楚,他非常需要银子,不然又何必通过穆君凝结识六皇子从而获利呢。
  银子,必须用在需要的地方。
  傅辰出了宫,青染通过一个线人传递来消息,夙玉已在茶楼等候。
  来到茶楼,夙玉已坐在那儿,臻国出了如此大事,正着急要回国,这也算是他为傅辰做的最后一件事,接下来就要交给青染等人。
  “公子,我已经接到了您推荐的那位太监。”夙玉作揖。
  “觉得如何?”
  夙玉想到叶辛油腔滑调又不惹人厌,明事理又不缺狠辣,只是心性上有些稚嫩,“还待磨练。”
  “查得如何?”傅辰点头,也知道现在的叶辛,充其量只是个靠着本能交际的人,还没真正成为他们手中的剑。
  “我们的人去的时候,那里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物,也没有针状物。”
  “是吗?”傅辰不知为何,忽然肩松了下来。
  “是否还要继续追查?”
  傅辰望着皇宫方向,似有诸多情绪,深邃而平静,缓缓道:“不用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第85章
  “属下明白了。另外, 近日由我调教的一些技艺各有精通的男女会秘密进京,去向如何已向殿下请示过, 殿下说交于您安排, 再呈交。”这些人皆是从小培养,如今进京也算是一大助力,他将一张纸递给傅辰, “这里面写有名字的,是属下自己的人, 您可信任。”
  傅辰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夙玉如若没这点野心培养自己的人, 他当初也不会看中此人。
  接过纸,上面写着一些名字,傅辰扫了一眼, 放入袖子里。
  “过些日子我会去看看,你的手伤如何?”指着夙玉缩于衣内包扎着的手, 十指连心, 作为一个京城有名的颜艺双绝的小倌, 手指受伤, 几乎是断了他的路,也幸而现在辛夷已不在, 无需伺候任何人。
  “并无大碍, 劳公子挂心了。”夙玉有些紧张的用衣袖遮住伤口。
  “何人所为?”
  “公子,”夙玉看向傅辰,忽然低下了头, “请一定要保重自己,但凡您在京城出事,可来臻国,属下定护您周全。”
  “这天下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想掌控命运,总归要争命。
  “公子!”
  “好了,我自有打算,不必赘言。”
  这大约是夙玉在离开前最后一次见面,再见不知是何时,而他们都在朝着自己目标前进。
  傅辰来到东榆巷邵华池院子,去见邵华池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那三人,都见过了?”
  “是,其中有一位,恐怕命不久矣。”说的是从西部弄来的患者。
  “待迎接晋军后,我会寻找机会告诉父皇,只是我担心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随着二皇子一派的人落寞,如今朝堂上可谓是大皇子和九皇子分庭抗礼,二皇子派的却像是偃旗息鼓了。
  只是这低调,却透着那么一丝不平常的味道。
  正在傅辰沉思之际,邵华池给了一个小包裹,傅辰不知是何物,打开后,再无言语。
  里面都是些农家人仅存的一些东西,比如傅家省了一年才用一点粮食换了一点布,估摸着傅辰的抽高的身材做了件衣裳,还有二哥三姐自己编织的草编小物,一个小布包里放着一簇头发,用红绳绑着。
  “那是你最小的妹妹,没东西给你,割了自己的头发硬是让祝良朋捎回来,祝良朋说丫头神韵与你有些像,小萝卜头一个。”邵华池解释道。
  傅辰记得自己离开前,妹妹还在娘亲的肚子里,抚摸着这些物件,眼底划过温柔。
  邵华池也不打扰他,这样的傅辰,洋溢着温暖。
  待放下包裹,傅辰忽然站了起来,对邵华池行叩拜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邵华池站了起来。
  傅辰叩首,振地有声:“谢殿下,助奴才的家人度过难关。奴才无以为报,唯有以有用之躯报答。”
  傅辰的话,钻入身体角角落落,没有一次那样贴近傅辰的心。
  邵华池没有真正笑过,至少从没有不含任何嘲讽讥诮的笑,他只是单纯的高兴,从出生至今,就数今夜让他不知如何表达兴奋之情。
  他武力值高,硬是扶起了傅辰,又退后了一步,亦弯身行礼。
  “日后,还望先生多多提点于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称呼傅辰。
  .
  距离在御书房外见到九殿下已有些时日。
  傅辰此刻正在陇虞东十一所偃玖院,为九皇子邵子瑜侍膳。
  偃玖院四处挂着帘幕,风一吹,院外的桂花随风而动的香气飘来,令人心旷神怡。
  这也是曾在御书房门外,傅辰许下的差事,他此刻正在吃那些饭菜,一道道试过去,邵子瑜不是个铺张的人,菜并不多,只是他没有小厨房,饭菜是从膳食房送来的,所以需要侍膳这一步骤。
  桌上摆着茶壶茶具,瓷瓶里插着一株丹桂,往来侍从较少,极为清静,倒不像是皇宫内,反而像是自家小院落似的,墙上那副“清净无为”的字画,似乎在昭示着这间主人的心态。
  邵子瑜看着傅辰沉静的脸,见他动作不紧不慢,每一个动作都好像规划好似的,非常规矩,处处透着对上方人的尊重,的确哪儿哪儿都让人看着顺眼,这样的人就像空气,看着理所应当又不可或缺。
  七哥手下有这样的人才,难怪宝贝着,他倒不是要抢那么个人,让傅辰来伺候不过是做个姿态,告诉邵华池,你要投诚的诚意实在是不够啊。
  党羽是件比较微妙的事,特别是皇子间的。以前邵华池没拉拢的价值,自然没人争抢,但随着他在皇上面前越来越被重视,二皇子党羽正在偃旗息鼓的当口,老大现在可是卯足了劲和他抢老七。
  这也是邵子瑜急切拉拢的缘故,他现在因为之前扫荡朝廷与沈骁有关联的官员,这事情刑部盯着,他也做不了什么太大的手脚,算得罪了不少人,加上之前被老二拉下马的人,他现在正缺左膀右臂。
  傅辰此时的主动揽下差事,也算是为七九联盟推波助澜。
  试菜完毕,确定所有菜品无毒后,傅辰才开始为邵子瑜布菜。
  夹得居然都是让他并不讨厌的,“你向谁打听来本殿的口味?”
  “殿下爱饮茶,文采绝伦,雅士之名晋朝人皆知,又是极为养生之道,就连太后娘娘都多加赞赏,想来那些荤腥油腻之物沾不得。”傅辰说完,又道,“奴才擅自揣摩,望殿下宽恕。”
  “好个刁钻的奴才,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降罪于你不成,继续布菜吧。”邵子瑜笑道,倒也不像生气。能这么用心伺候自己的奴才,谁能不喜欢呢。
  他的喜好,众所皆知,这也是他想要表现出来的。
  待布菜结束,所有仆人退下。
  傅辰开始为邵子瑜泡茶,动作行云流水,看着就是学过的。
  “七哥可有什么话吩咐你?”
  “殿下说,近日您可观察一番朝中二皇子党羽之人,也许能有所发现。”
  “二哥,他早已被禁足,还能掀出什么风浪不成。”当然,不排除人为做什么事。
  “想必大皇子殿下比殿下您更急。”不让二皇子翻身,可不是大殿下最急吗?
  邵子瑜颔首,的确,若是他能查到什么,再透露给老大,就能把自己给摘出去,他们龙争虎斗,才能便利他。
  “只是,七哥那颗心,确是难以捉摸。”这话,是试探。
  试探邵华池的投诚之心。
  七皇子能给九皇子什么,邵华池朝廷没人,民间没有可靠势力,有什么值得九皇子的拉拢的。
  剩下的就是皇帝的宠爱了,但这毕竟筹码太少。
  傅辰知道,该显露些底子,不然恐无法取信。
  “其实殿下想要诚心,并不难。奴才知晓七殿下一些小秘密,有一浅薄想法,不知可否一说?”傅辰将泡好的茶端到邵子瑜面前,跪地轻声道。
  .
  自从送走了两个两败俱伤的使团,宫里平静了一段时间,太后的病也愈发见好,呈现一片祥和之状。
  接下来,迎接晋军就是头等要事了。
  有了四皇子的阿芙蓉,太后如期与皇上一同迎接得胜归来的大军。
  这次与羌芜的战事可谓惨胜,而后以互换质子以换得短暂和平,但就算是惨胜对晋国来说也是胜利,所以一样大肆宣扬,鼓舞民心,京城才进行了盛大的迎接仪式。
  只是太后的情况,却是皇帝心口一根刺,暨桑国,这笔账定然不会如此轻易了结。
  此事由大皇子督办,得到朝内朝外一致认可,也使得他的威望进一步提升。
  但这并不是此次征战西部的结束,所有人都忘了,除了那些四肢健全的将士外,还有那么一群被人遗忘在角落的人。伤军并不是正式回栾京的主军,他们是在迎接仪式后才到的,与大部队走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伤军是在战场上受了伤,或是残疾或是无法行动的士兵将领的队伍,所有光鲜亮丽的封赏不会给他们,留给他们只是一些抚恤金和打发回老家的军令,若是轻伤或是养好了还有战斗力,那么还会继续被征用,若是不好了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
  晋国人民对此已麻木,这是制度下的战争后遗症。
  但真的麻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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