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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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九在地上顺势翻身一滚,远远避开。
  那月轮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一股劲力横冲直撞,眨眼削向地门方向。
  沿途的鬼魄纷纷松开手里的人腿,各个面容惧怕,龇牙咧嘴。
  轰!
  地门终被银光炸个粉碎,附近的鬼魄一并化为乌有,所有的人均像被飓风掀滚的青蛙,蹬着腿往安全的地方逃散。
  银光回旋,重新掌握在白衣翩翩的男子手中。
  是一柄白中透银的纸伞。
  戚九得了自由,又解决了危机,开心地准备朝白衣男子跪谢。
  白衣男子毫无表情,反而敛起纸伞,抬手一挑,伞头径自塞入戚九恰张开的嘴里。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警告你快走,你偏赖着。
  冰凉的声音早有耳闻,正是揭穿骗术的熟人。
  他怎么又折回来了?
  戚九口中塞着东西,支支吾吾道误会,误会完全没有机会,与之探讨做小牛做小马各种的细节。
  不等白衣男子继续责难,被鬼魄吸引离去的禁鹜卫又重新折返回来。
  刚与百鬼鏖战不利,此刻都瞪红眼睛,极快地将形迹最可疑的二者团团包围。
  假想,近百人把周围封锁得密不通风,若是动起手来,戚九与白衣男子联手也极费劲。
  尤其某人还是半个废柴。
  戚九偷看白衣男子一眼,盘算着对方能再帮自己突破重围。
  谁知白衣男子慢手撑起纸伞,自众目睽睽之下,闲步走远,并且绝无一人出手阻拦。
  呃
  不由分说,十几把明晃晃的长刀,围着戚九的脖子架了一圈。
  呃
  戚九只得乖顺跟着刀走。
  一截距离后,禁鹜卫将他移交给另一伙提刀武卫,与许多人一同套上黑色面罩,而后赶上马车。
  先是听见马车粼粼七转八拐,再是感觉脚底踩过泥泞路面的软烂。
  耳闻重重门开又阖,恶心的气息杂糅着稻草腐烂的腥臭扑面而来。最终被人一脚踢进湿冷的陌生环境中。
  戚九自行拔去面罩,微微眯起眼眸,始才适应新环境中的昏暗。
  两丈见方的牢房内,四面均是铁铸高墙,出口处的铁门严丝合缝地嵌入门框中,仅在头顶留着入光入风的小孔,简直铜墙铁壁,无处遁形。
  戚九暂时想不出应对的方法,更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人关在铁墙之内,直接趴在墙壁上使劲拍了几把。
  孰知,湿臭的稻草垛里居然有人呵呵耻笑。
  如果你不想死得更快的话,俺劝你还是别敲了。
  冷飘飘一声,显然把戚九骇了一跳。
  你是谁?人,还是鬼!
  对方哈哈大笑,尾音嘶嘶。
  太平盛世,极乐天下,肯定是人,哪里会有鬼!说着,稻草里窸窸窣窣,站出个佝偻的虚影。
  光线实在昏暗不明,戚九眯眼再量对方,刚看清对方穿着宽大的灰色罩袍,三角形帽子压盖半脸。
  对方猛如狩猎中的花豹,一把卡住戚九的脖颈,狠厉咒骂,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啊!俺本还想着找你寻仇,你自己倒送上门来找死!
  戚九被他死死扼住咽喉,不能呼吸,窒息感使他冥冥中回忆起,对方正是那个坑蒙拐骗偷的窃贼,也厌恶至极。
  俩人均采用最蠢笨的肉/搏打法,连扯带拽。
  戚九张牙舞爪,一把抠在对方受伤的小指上,痛得佝偻男子暂时放弃掐死戚九的念头,单手推搡,将人甩开在铁墙上,发出沉闷的噪声。
  噹噹噹!
  铁门外有人立刻警醒道马上都是要死的,有劲儿多喘气,别没事惹事!
  谁说我惹事!戚九边搓动脖颈间被勒红的地方,边警惕地盯着敌人,而且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凭什么要我的性命!
  佝偻男子道你顺手拿走了俺的犀牛衔杯纹银壶,就是盗窃,害俺被一群人荼打,就是祸害。
  如此看来,属你最坏,就阖该你送命。
  说着,果断想起什么关键所在似的,继而再扑向戚九。
  戚九趁势护住脖子。
  对方勃勃蛮力,转而将手掏进戚九的衣服,连扯带拉道壶呢?俺的壶呢?
  戚九拽住衣裤,你拽我裤子干啥!你的银壶怎么能在那种地方塞着!!
  一脚顶向佝偻男子的要害,听闻一声嗷嗷惨叫,佝偻男子抱腿扎入草堆,暂不复出。
  哗啦骤响,铁门由外打开,先后走进两条精壮的獄吏,背光细瞧,均是满脸横肉的恐怖模样。
  一个人粗声道怎么着?想早死吗?
  另一个人手里提着晃眼的铁剪,三尺长短,上面隐约可现血迹斑斑,先把你们的舌头剪掉,再把手剪掉,最后是脚,是不是就能安静些了?
  不等戚九反应,佝偻男子失声叫道大人,大人,俺冤枉啊,都是这个小崽子欺负俺,你瞧,俺的小兄弟都快被踹扁了。
  两个獄吏看见佝偻男子宽衣解带,真要脱裤子的姿势,相互使记眼色,准备好好教训一番。
  待靠近,佝偻男子猛地出手擒住獄吏手中铁剪,抬手一推,恰好深深刺其同伙的侧腰。
  二人俱惊,尚不等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佝偻男子双手已而游蛇齐探,各抓一方头颅,使劲对碰。
  仅寥寥数招,把两条壮汉轻松解决。
  也不管此举会否招引杀身之祸,佝偻男子极快脱下灰袍,换上狱卒的差服,一手提着戚九,一手拔出硕大铁剪,飞快走出门去。
  戚九本来厌烦对方行为下作,谁知他危机时刻竟能仗义相助,对佝偻男子简直眨眼刮目相看。
  二人顺利走出第一道牢门,赶紧把铁门自外锁紧,本以为可以借助乔装改扮混出去,结果根本没有逃出一步路去,直接被眼前景象震惊。
  原来,此处的牢房并非仅有一幢铁屋,同类狭窄阴暗的铁屋子竟有成百上千。
  密密麻麻排成一个奇异非凡的符形。
  第7章 塑料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
  成千上万个铁屋密密麻麻排成一个奇异的符形,状如佛铃,又似曼陀罗,但是因为布局错综复杂,置身其中如陷入囹圄,难以逃脱。
  铁牢外壁均以雌黄粉饰,空气中透出明显的臭味。
  佝偻男子出来后第一反应是捂住口鼻,告诫道,快走,这里极不正常,空气中含有轻毒。
  戚九赶紧依命遮鼻,反而提问,既然有毒,为什么刚才进来的两个狱卒毫无防备?
  佝偻男子稍作沉思,俺也算是在北周朝几大监狱里的常客,但是如此鬼怪的地方真是闻所未闻。
  凭俺想,这里的地形如此诡异,应该根本毋须狱卒坚守,刚才不过恰好叫俺们碰上轮岗巡查的两个罢了。
  况且,这些毒素不够生猛,但确实是为了防止铁牢中的囚犯逃脱。
  再往恶毒些想,但凡羁押在此处的囚犯,日日夜夜呼吸着被微/毒轻染的空气,久而久之体内毒/素积累,苦受体虚而缓缓死去,才是最阴/毒的治人手段。
  戚九闻言不由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沾染上雌黄色彩。
  快走吧!佝偻男子招呼道,如此复杂的巷道,咱们仅有一炷香的时辰可以离开,否则只能早死早超生了。
  呼吸着带毒的空气,又要在一模一样的铁牢中穿行,想逃出去绝非易事。
  果然,两人大约绕了七八圈,感觉还在原地踏步,渐渐心浮气躁。
  戚九闻多了臭气,脑颅闷闷得抽疼起来,不由提议,干脆咱们一路走,一边将沿途的牢门打开,若是笼中有人,也能有帮手,若是无人,敞开的铁门正好可当作路标。
  佝偻男子旋即摇头,带你一个累赘逃亡,已经是俺的极限了。
  况且你说此话,一定以为俺是想跟你同甘共苦,才把你连同救出的吧?
  难道不是吗?戚九反诘。
  你是个傻儿?
  佝偻男子的脸一直竭力用帽子遮掩,隐约露出邋遢的胡髯,神秘之余更多的是某种无法言说的绝情。
  你趁乱捡走了俺的宝贝,又不知道藏去哪里,等出去以后,俺可有本旧账跟你算的。
  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戚九的口舌忽然伶俐无比,直呼:怎么着,说翻脸就翻脸哪?!就你那个什么什么壶的,被我抛到空中后当即炸个稀巴烂。
  你若想找,就自己出去捡捡,或许破屑烂渣子,尚能拾到一些。
  什么?!!
  佝偻男子怒极冷笑,切齿声咯吱吱。
  好你个小兔崽子,索性刚才摸把你的裤/裆,否则俺还想你这副白脸模样该是个无知女子,就会推卸责任。
  又道:冤有头债有主,今儿的梁子结定了,俺这银壶来历匪浅,你说灰飞烟灭就烟灭灰飞啦?
  现下,俺还偏得剪了你的衣服裤子,搅翻你的五脏六腑,看看到底把俺的壶藏哪里去!
  说着,仿佛不受怒火控制,抡起手里的大剪刀直刺向戚九的双腿。
  戚九跳脚躲去,剪尖落空后与铁牢对碰。
  噹!
  音波杳杳,一一传开去,千百面铜墙铁壁齐声共鸣。
  戚九骂,你疯啦!究竟还逃不逃命?!
  不逃啦!俺的壶被你弄坏,俺要你先赔命!
  言罢,佝偻男子抡起膀子,风车一般抖转,剪刀刺来光汇聚成一泓波浪,频繁刺向戚九的四肢百骸。
  若剪一刀,势必断一条腿的凶残程度。
  戚九哪里是对手?
  本能地左右闪避,上蹿下跳,眼瞅对方杀招步步紧逼,下意识拔出发间长簪,展手成翼刀,甩手一丢。
  翼刀如穿花蛱蝶,不动声,不惊起,看似翩翩飞舞,疏光乍闪,正面迎击硕大的剪刀。
  薄厚相击,竟然如一发削木。
  剪刀从中间直接断成两截。
  余威浩荡,把佝偻男子振飞三丈。
  戚九伸手一捏,翼刀周旋一圈,又重新回到他的二指中间。
  啊!
  戚九惊醒,莫非,他在失忆前,或是有高强功法哒?
  等不及洋洋自得,他的二指又再次发力。
  翼刀欢快飞舞,再掷向佝偻男子首顶的帽檐,对方机警地侧开头去。
  噹噹噹!
  薄如宣纸的刃面削去,把目光所能触及到的一切铁壁,画圆般横削一圈,堪比收割韭菜。
  好锋利的薄刀!!
  两个男子齐声惊赞。
  不等多叹一个字眼,被翼刀破坏的铁屋里冒出冉冉的黄烟,高度馥郁,极快充斥四面八方。
  戚九记得这种异香,与犀牛衔杯纹银壶中散发得如出一辙。
  然而佝偻男子像是彻底遗忘,张牙舞爪地持续着打不倒,骇不死的反扑动作。
  他的宽大右手,在挥舞中明显露出一条金赤灵活的细蛇,随着青筋扭曲而栩栩浮现。
  看不清他的脸庞是否同样扭曲,唯独周身展露的气息是属于凶相毕露,毫无理智可言。
  戚九本盘算要小心翼翼地躲避他的拳脚之际。
  佝偻男子居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黄粉,撒了戚九满脸,而后探手塞入后背,从驼背的位置抽出一块龟壳形的咒碑,从碑文中现学一条咒诀口中默念。
  手背金蛇蛇头指向戚九方向,厉声呵斥道猩红狮焰,给俺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以火攻来啊!好歹毒!
  戚九拍去脸上香到恶心人的黄色粉末,又见此阵仗夸张无比,当即认怂,抱住头缩成一小小团。
  烧啊!快烧啊!
  戚九紧张到屏住呼吸。
  咦?!佝偻男子搓了半天咒碑,蓦地直起后背,小兔崽子,你怎么不满地打滚呢?
  呃
  戚九偷窥一眼,无火,四下里空寂一片。
  忍不住好心提醒,根本无火,为什么我要打滚?
  佝偻男子勃然彻怒你眼瞎了是怎么个情况,这不漫天遍地又被火海吞噬了吗?
  戚九双眼咕噜一扫量,我没有记忆力,你可不要把我当傻子哄啊,哪里有火苗的影子,分明只有黄烟嘛!
  佝偻男子最后选择坚信自己的执念,反复搓动咒碑,诧异道奇怪,平素里以此招恶整了多少不识好歹的家伙。
  戚九看他反复三四次,从空荡荡的地方硬要变出漫天大火来,忍不住抓起翼刀盘好发髻,打着呵欠再劝。
  兄弟,别激动,丢脸不可怕,不行你把那龟壳递来,我先瞧瞧,是不是你方言太重,读错了哪里。
  第8章 妖艳鲤鱼和花痴狗上线
  被最瞧不上眼的家伙鄙视,佝偻男子简直气急败坏,脚尖点地,蛮力挑起地面断裂的长剪,直踢向戚九的心口。
  他真是疯了!
  戚九瞄准碎剪刺来的角度,准备再掷翼刀,拨开气势汹汹的杀机。
  不知从哪里凭空钻出一柄环月弯刀,最先迎击上去。
  激烈撞击后,碎剪改向逆行,倏地刺入佝偻男子的肩骨,连人一并钉入铁壁上,发出狼一般的悲惨哀嚎。
  戚九见不得血,捂着嘴朝环月弯刀的消失方向看去。
  空间里弥漫的淡黄色烟气瞬间消匿,甚至连翼刀削断的铁壁亦逐一复原,仿佛从未被肆意破坏过。
  脚步踏踏而至,唯见环月弯刀刀光逝去的黑暗里,林林总总走出十几具颀长挺拔的身影。
  这些人皆穿水天一色的窄紧直袖长衫,配湖玉雕团花腰带,乌靴登风,逐个颜色肃杀。
  唯一人领于前首,身着光紫色大团锦鲤纹绫罗,腰横玉钩,别一支精工细作的玉屏笛,笛尾缀着两枚轻巧的铃铛,状似惊鸟、护花,但是哑铃,并无声音。
  戚九瞧领首这人将环月弯刀递给随从捧着,始才逢上正主正脸。
  好一张艳冠群芳的绝色脸庞。
  一半虽饰以紫龙睛纹面具遮掩,但另一半容貌,反如银盘中的青萝,蜂针尖的蜜汁,斗星中的紫薇。
  闪耀人于千里之外。
  是他,是他,就是他!
  戚九的唇角扯开一抹令自己也会难以置信的笑容,眉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惊艳,毫无廉耻地纠缠在对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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