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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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也在啊。”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难道不都是安妮海瑟薇吗?”西奥罗德笑着歪了歪头,故意装作听不懂,他伸出手摸了摸安妮的头发,然后突然将她的脑袋按向自己的肩膀,“好啦,我的好女孩,你得相信你自己。乔说的也没错,你可是克里斯汀,你看着他干什么,你难道不应该去寻找你的音乐天使吗?我就坐在管风琴前,哪都不会跑。”
  “……哦这真是太丢人了……”安妮听着西奥罗德那温暖的声线,突然扭过头抓着他的衣服伏在他的肩头不肯抬头。
  “虽然我很想体贴地告诉你哭吧没事,但是乔给的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待会儿你哭得脸都花了跑出去,那就更丢人哟。”
  “……你闭嘴!”
  “遵命,我的克里斯汀。”西奥罗德抬起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在西奥罗德一番开导下,整理好心情的安妮来到魅影的贝壳形床前,悄悄做了个深呼吸。被西奥罗德一番温柔软调侃她早已没有最开始的紧张和小心翼翼,现在想来西奥罗德说的也挺对,她太过在意导演的看法,以至于她都忘了这是她的角色,她才是克里斯汀。
  她满足于自己刚才的发挥了吗?答案是该死的不,她能做得更好,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她得寻找带她来到地宫的老师,她的音乐天使。
  躺在床上的安妮在睁开眼的一刹那,巧克力色的深邃明亮双眸里终于多出了几分自信的光芒,而她的表演,也终于拥有了她该有的灵性和自然。
  看着镜头前的克里斯汀,原本神情紧绷的舒马赫终于松了口气。刚才他倒是看到几乎沉默了一个小时的西奥罗德坐到安妮的身边,和她说些什么,但是他并不知道西奥罗德到底是怎么开导安妮的,不过现在看来,效果不错,虽说还没能达到他想要的昨天的那种标准,至少比起一开始,安妮的表现让他顺眼许多。
  当然,他也只能用顺眼来形容。他知道自己不能对刚刚出道的小演员要求过高,毕竟不可能人人都有西奥罗德的天赋,他也知道自己对安妮今天发挥的严苛是基于昨天表现的基础上,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否则到时候成片放出来,独角戏和对手戏之间差距过大会拉低整部电影的水准。
  只是当舒马赫本以为这就是最好的时候,片场突然响起了管风琴的声音。
  这个声音最开始还把舒马赫和不少片场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舒马赫以为是西奥罗德不小心按到了琴键,他本想叫停然后将道具组的人拖到面前大骂一顿,随后换一个道具管风琴,结果他没想到,这并不是西奥罗德按错了键,而是他有意为之!
  克里斯汀刚刚唱完地宫景象的唱段,不远处突然响起了管风琴的声音。一台琴便可抵上整个乐队的乐器奏起了不知名的乐章,那种肃穆却莫名悠扬的音乐瞬间吸引了克里斯汀的注意。安妮一开始也以为是西奥罗德不小心按错,但是,西奥罗德又怎么可能在进入角色中时犯错呢?
  她突然想到他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克里斯汀的注意力应该在魅影身上而不是导演。
  下一秒,那段她从未听过的音乐悄然抓住了她的心神。在她本能地追寻那音乐望去之时,她看到了她的音乐天使,坐在管风琴前,骨感的手指如同在琴键上跳跃的精灵,带着一种异样的美感。
  起初她只能看到他戴着银白色面具的侧影,但很快他就像是被她的目光打扰了一般,微微侧过头,露出他另一半过分好看的侧脸,在管风琴周围的烛台火光映照下,他那双眼睛蓝得仿佛那剔透的大海,温柔得几乎让人的心都碎了。
  他也许笑了,只是被他那双饱含太多情感的眼睛虏获的克里斯汀看不清,她凝望着他的眼睛,并期盼着能这样就此望下去,然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并不想如她所愿,在和她目光对视的片刻后,他的眼睑轻颤,带动他那如扇的睫毛微微舞动,如同那被触碰的含羞草,羞涩又卑微地垂下眼,转过头,似乎打算装作没有看见她。
  悠扬温柔得让人仿佛看见了神圣天堂的音乐戛然而止。
  魅影的回避勾起了克里斯汀探究的欲望。她的老师拥有一个海妖般的嗓子,躲藏在面具阴影之下的那张脸,是否也是同他左半张脸一般的俊美?他拥有一双如此摄人心魄的眸子,他有一副如此魅惑人心的歌喉,这样的男人,一定是她的音乐天使……
  带着向往和炙热般的情感,悄声走到魅影身后的克里斯汀突然掀开他的面具……
  美梦破碎,一声控制不住的尖叫伴随着管风琴低沉的怒吼响彻整个地宫——
  “啊!——”
  被男人迅速用手掩盖下的那张脸……那是一张怎样的脸!糜烂的粉色肉块盘曲在他的眼睛下方,如同被尖锐的刀尖硬生生剜去一块肉的脸颊,狰狞得如同地狱的魔鬼,哪怕只有惊鸿一瞥,也难以磨灭克里斯汀心中的恐惧。
  魅影在克里斯汀掀开面具的那一刹那就迅速用手遮住他的右脸,他过去急切和粗鲁的动作甚至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管风琴,一声与刚才曼妙弦乐截然相反的厉鬼咆哮掩盖了克里斯汀的尖叫,但掩盖不了她的恐惧带给魅影的万箭穿心。
  如此丑陋的魔鬼不配拥有克里斯汀这样的天使的爱,他深爱着她,也深深恐惧着,他害怕当她知道他的模样后会离他而去,他害怕她会用现在这样的陌生神情看着他……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那一瞬间,绝望和愤怒充斥着魅影的整个大脑,他近乎粗鲁和残暴地将克里斯汀砸向管风琴,在管风琴毫无章法的抗议声中,魅影那低沉的咆哮如同从深渊爬上来抓住克里斯汀双臂的魔鬼——
  “你怎么敢?!你这个邪恶的潘多拉,你这个女巫!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那张狰狞可怖的脸近在咫尺,那双背着光的眼眸如同幽绿的冥火,又似暴风雨中卷起的惊涛骇浪,几秒前的温柔似水仿若黄粱一梦,在魅影的盛怒下,克里斯汀,或者说安妮,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第199章 音乐天使
  老实说安妮的胆子一点也不小, 她也不是一般的软萌妹子,被西奥罗德吓哭听上去挺夸张, 其实一方面是因为安妮之前没有看过魅影的特效妆容, 再加上化妆师的技术确实出色,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她当然会被吓到。
  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 神态气质完全变了一个人的西奥罗德,实在是太可怕了。前一天她才刚刚习惯并沉醉在魅影的温柔乡之中,被他炽热的爱意和令人沉沦的歌声蛊惑,甚至还因萌生出克里斯汀为何不爱这样完美男人的念头而愤愤不平——要知道就在上一幕戏中,西奥罗德还如此贴心地引导她如何撑起独角戏呢——现在, 眨眼间,他就变成了无数人的梦魇。
  在这一刻, 安妮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舒马赫能叫停, 她认为自己这失态而不受控制的表演一点也不好,而近在咫尺的鬼脸又是那么让她恐惧。然而舒马赫并不知道安妮的真实想法,放开演技的西奥罗德也不可能给她任何示意的机会。
  在他那一气呵成的霸道演技的狂风暴雨之下,她就是漂泊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的一叶扁舟, 不知道下一秒迎接自己的是粉身碎骨,还是卷入深海万劫不复, 在任何努力都是白费功夫的情况下, 她只能被西奥罗德的巨浪,冲向未知的方向。
  “诅咒你!”在克里斯汀因受到惊吓而眼眶湿润的一瞬间,原本凶神恶煞瞪着她的魅影忽然一怔, 她那双湿红的眼眶仿佛这世上最残忍的利器,让他无力抵抗地移开眼,猛地将这个早已成为他的弱点的女人粗暴地扔到地上,嘴上依旧不受控制地吐出那些恶毒的言语,“你这满嘴谎言的妖妇大利拉!”
  “砰”的一声,魅影摔上管风琴盖板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他对所有这一切的宣泄与抗拒,汇成他心灵乐曲中刺耳又干脆的噪音,撞击着克里斯汀灵魂深处,如同在她眼前猛地摔上一扇厚重的大门,让她心目中有关于音乐天使的所有幻想崩塌成废墟,只剩下一节瘦削高挑的剪影,盘踞在管风琴前。
  那让克里斯汀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也许还带着颤抖,就像他支撑着自己身体所有重担的臂膀,摔在地上的克里斯汀看不清了,她也不想看清,因为那张脸让她恐惧,哪怕她此刻只看到他的背影,那张被恶魔诅咒的容貌依然会浮现在她的眼前。
  所以她听不清魅影咒骂声中的绝望,听不清那些凶恶言语背后的恐惧,更无法察觉那个一直将自己匍匐在她的脚边作为最卑微仆人的音乐天才,早已被她眼中抗拒和害怕的泪水,刺得遍体鳞伤。
  他的音乐天使会因此离他而去,她永远不会回来,她永远不会回应他的歌声,她害怕他,她厌恶他,就他这样的魔鬼啊,怎配拥有她施舍给他的半点同情?她怎能如此对他,当他愿意将全世界都送给她的时候,她怎能因为恐惧而离开他!
  “你这条引诱夏娃亚当的毒蛇!你会为此付出代价,我会夺取你的自由!”魅影失控地咆哮着,捂着自己的右脸恶狠狠地给克里斯汀定下罪行,“你怎么敢!”
  然而,看到匍匐在地上泪眼朦胧衣衫不整的克里斯汀,魅影恍然发现,可悲的自己完全做不到任何伤害她的事。他又狼狈地转过身,颤抖地放下手,看着镜子中的魔鬼,魔鬼裂开苍白的唇,朝他露出惨然而又讽刺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他的奢望和懦弱。
  “你怎么敢……”他又低声呢喃了一遍,对着镜中魔鬼,对着自己。
  是的,他怎么敢这样对待自己的克里斯汀,他怎么敢?那可是他生命中唯一一缕光芒,唯一的温暖啊……
  原本还处于狂风暴雨的盛怒之中的男人渐渐冷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不配让克里斯汀看到的阴暗,几秒前地狱的咆哮在悄然间变成了虔诚信徒卑微而又温柔的祷告。恶魔又变回了她的音乐天使,刚刚还因为畏惧而所在一旁的克里斯汀渐渐被魅影的歌声安抚。
  恐惧也无法让她抗拒那双眼睛,那双过分好看的深邃眼睛,魅影眼中的乞求几乎让克里斯汀的呼吸一窒。这个跪在她面前,一点一点爬过来,肯求着让她爱他的男人,她的音乐天使,砍下了自己雪白的羽翼,双手捧着滴着血的翅膀,跪在她的脚边,虔诚地举到她的面前。
  恍惚间克里斯汀甚至看到对方跪行道路上留下的擦不去的血迹。
  这样的魅影让克里斯汀心痛得无法呼吸,怜悯、心碎、恐惧、消失的敬意等等一切情感在那双为她加冕的羽翼面前杂糅成一种本能的同情。克里斯汀终究是心软了,她无法接受魅影给予她的高高在上,她只能将那苍白面具还给那个强迫自己接近她的畏缩影子。
  “cut!非常好!棒极了!魅影,我现在就要捧起你那丑陋的右脸亲一口!”舒马赫猛地摔下剧本,大叫一声好。西奥罗德流畅一气呵成的演技大爆发让他找不到任何插手喊停的时机,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都会打扰到对方的表演。
  在剧本中这部分是观众第一次认识到魅影的矛盾与阴暗,甚至可以影响到剧情深入后观众对魅影的评价。作为初次印象的奠定阶段,演员对魅影复杂性的塑造尤为重要,舒马赫从来都不认为西奥罗德演不好这部分,只是他没想过,在他的搭档完全愣住不知道该如何眼下去的时候,他还能做到如此。
  没错,身为导演他自然发现了在转折之后安妮的不适应,不过在西奥罗德的影响下,本能地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安妮早就脱离了不自然的发挥失常阶段,相反,她配合得非常漂亮,至少在西奥罗德的引导下就是如此。
  “克里斯汀,你也不错,如果你的同情不是那么明显的话,我想也许会更好。”舒马赫对跪在地上的另外一个人说。
  安妮的神情还有一些茫然,又听见自家导演如此鼓励,她不由得捂住脸苦笑地摇了摇头:“哦,导演,你别埋汰我了,我知道刚才我发挥得一点也不好,我愣住了,之后就完全跟着西奥走,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也许应该看看刚才你和他的对戏,你就知道其实你自己很有潜力,你可以做到的,安妮,别太过灰心丧气。”舒马赫鼓励道,顺便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去喝杯热茶吧,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随后,他又看向西奥罗德,却发现对方一直保持着一言不发的架势跪坐在原地,右手还若有若无地抚摸着脸上的面具,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低下身按着他的肩膀,关切道:“一切还好吗,西奥?”
  “唔,还行。”西奥罗德回答,手指滑到面具靠近耳朵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刚才用嗓过度,他的声音现在听起来还带着些沙哑,和还没有完全褪去的哭腔的朦胧感。
  “真的?”舒马赫却有点不太相信。毕竟西奥罗德可是一个公认的体验派演员,而专注于将自己代入角色,成为角色的演员总会有太多压力和难以脱戏的麻烦。
  西奥罗德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只是……”
  “只是?只是怎么了?如果必要的话我们可以休息半个小时。”舒马赫追问。
  “只是,面具的发圈好像太紧卡到我的头发,怪疼的。”西奥罗德无辜地拉了拉面具背后黑色的细发圈,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地上,抬起头望着舒马赫,眨了眨眼,“咱们能不能换一种固定方法?刚才克里斯汀扯面具的时候就扯掉了几根头发,现在又卡住了。”
  所以你刚才发那么大的火其实是因为被扯疼了是吧?舒马赫无语地瞪了西奥罗德一眼:“滚开,别坐在这占我位子影响剧组人员工作,你要是嫌发圈碍事,就去和特效化妆师说,我让他们选用plan b用胶水直接将面具粘你脸上。”
  “哪有你这样利用完演员就一脚踹开的导演?用胶水对皮肤不好,难道你不知道你的魅影靠不了歌喉只能靠脸吃饭吗?”西奥罗德痛心地说着,站了起来。而舒马赫完全不想理这个自称自己是靠“脸”吃饭的“魅影”,丢给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就离开了。
  望着舒马赫忙碌的背影,西奥罗德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眉头倒是越皱越紧。他轻轻松松就将面具摘了下来,没有扯掉哪怕一根头发,但每当他看着这个面具,心底总有个声音唆使他让他重新带上去,让他本能地认为自己拿下面具是一件非常丢脸和可怕的事情。
  西奥罗德沉默片刻,将它递给凑上前的班尼特。看不见了,那个声音自然不见,只是那声音不见之后,他又开始头疼。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西奥罗德想着。
  第200章 埃迪的老师
  舒马赫或多或少对西奥罗德有些不太放心, 或许是经验丰富的长者长期以来积累成型的直觉,尽管西奥罗德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但在之后的拍摄中, 这位细心的老人总会若有若无地关照西奥罗德的情绪。并不太明显,只是同样心细敏感的西奥罗德还是发现了。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会毫不留情拒绝人家好意的人,这让他有些无可奈何。更让他无奈的是, 受到导演的特殊照顾一方面让他在片场呆的更自如,另一方面他又不可抑制地萌生起一种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的自我否定感,并且这种感觉随着每天的拍摄越来越严重。
  西奥罗德并不是一个消极的人,只是这种念头他无法控制,特别是面对舒马赫的笑容时, 严重的时候他甚至会认为自己和整个片场的人都格格不入。
  消极念头和自我否定让他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西奥罗德的理智让他十分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然而他的感性就像一个偏执狂一直将他拉扯到另一个分裂的位置, 他不得不在这人格裂缝中寻找出一个平衡点——其实这样走过自己上辈子的他也挺擅长——从中塑造出自己第三种近乎完美,从阴郁中孕育而生的魅影人格。
  所以在接下来的拍摄中化身魅影的西奥罗德足以成为舒马赫之外的第二个片场掌控者,只要有魅影出现的戏份,拍摄进度顺利得不可思议, 几乎是以平推的方式进行。
  另一方面,也许是魅影这个角色的复杂阴暗性让人望而却步, 以至于片场中悄悄出现了一种现象——除了导演舒马赫之外, 包括安妮在内的其余人渐渐开始对穿上黑袍带上面具目光阴郁疯狂的西奥罗德敬而远之。
  克里斯汀恐惧的魅影似乎在安妮心目中留下了阴影,以至于下戏后这层阴影依然挥之不去。西奥罗德虽然不希望安妮会因此对自己敬而远之,但是他也不会因此而降低自己的演戏要求, 换句话说如果他能让安妮害怕自己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感谢他的人格中还存有理智,让他能及时寻求赫尔曼的帮助,而且他也有备药的好习惯,所以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生什么大问题。
  至于埃迪,自从那一次他见识到西奥罗德的现场表演后,他整个人都像着了迷似的,几乎一有时间就跑到片场。当然,还是以助理的身份,他不太好意思也不太可能待在片场做游手好闲的看客,虽然西奥罗德也不可能真的让他做些什么,但是至少他还能帮班尼特一点忙,顺便跟在西奥罗德身边“偷师学艺”。
  按照西奥罗德的说法,他的表演方式只适合他自己,至于一心想向他学习什么的埃迪,他也教不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表演方式,埃迪。”在午餐时间,埃迪总会趁机找西奥罗德探讨表演,他恐怕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魅影吓到的孩子,每当他端着自己的餐盘跑过来,用亮晶晶的偏绿色的灰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时,西奥罗德总觉得自己面对着一只乖巧的小奶狗,无法拒绝他的攀谈,哪怕他的心情并不太好。
  反倒是埃迪让他心情愉悦不少,在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这个乖巧懂礼的好孩子就给西奥罗德留下非常好的印象,所以那时候他还主动教了他一点古埃及语。现在也是如此,尽管西奥罗德无法教给他一点具体的东西,但一些宽泛的知识他还是乐于教导的。况且埃迪还挺有天赋,西奥罗德更加喜欢在表演上有天赋的孩子。
  再说了,埃迪还能帮他转移点注意力,让他那被负面信息塞满的脑袋想点别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但表演技巧不是通用的吗?”埃迪坐在西奥罗德身边,那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侧脸的神情和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模一样,这几年他几乎没有多大变化,包括他脸上可爱的雀斑。少年时代第一个崇拜的人会对未来的人生起到重要的影响作用,大多数情况下少年时代的偶像会让人记一辈子,在埃迪眼中西奥罗德此刻就是他最崇拜的人,不,应该说在现在大部分追寻着演员梦的年轻人心里,西奥罗德就是他们的偶像。
  他是史上最年轻的影帝,他有一段为人唾弃的黑色过往,但是他却能从那些污垢泥沼中顽强脱身而出。他最苦的时候身兼三职,住着冬冷夏热二十平米的阁楼,却依然能保持着对表演最赤诚的真心从未放弃。在竞争压力如此大的好莱坞,从第一部 电影到现在,他总是那般宠辱不惊,不骄傲,不自满,待人真诚又风度翩翩,完全不像一个低学历低素质的“暴发户”,这说明他肯定还花了很多时间用来学习。
  这样一个励志又有实力的年轻演员,当然容易博得年轻人喜欢,包括后来的二十一世纪初的后起之秀们,当记者采访他们最喜欢或者尊敬崇拜的演员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的答案都是西奥罗德莱希特,有些人,例如埃迪,还会在颁奖典礼的获奖感言上提到他,将他当成自己演绎事业上的老师。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刻的埃迪还未取得后世那般成就,此刻的他还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新人,连电视剧都没有演过,自己的经纪人还由父母代劳。
  “应该说,最基本的表演技巧都是通用的。”西奥罗德纠正了埃迪的观点,“最基本的演员——至少在我眼中——只要你能学会所有基本的表演技巧,那么你就能称自己为一个演员,演员并不是那么好当的,不是所有的人随随便便演一部戏或拍一部mv就能称自己为演员,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渐渐出现了一种不太好的风气,不,这种风气一直都存在,很多制片人认为演员只要长得好看就能弥补一切演技问题。不,演技是什么借口也弥补不了的……”
  西奥罗德说着说着,又发现自己开始想一些负面的东西,于是他立刻回过神,低头看着自己的叉子,微微一笑:“抱歉,我跑题了。”
  “不,并没有,你说的很对,老实说,不仅仅是好莱坞,戏剧界有时候也是如此,经理们宁愿让没有唱功的花瓶成为a角假唱,也不愿让唱功出色的丑小鸭登台,毕竟舞台剧演员们可是直接面对观众……”埃迪深有同感道。
  西奥罗德看着盘里的金枪鱼沙拉微微一顿,扭头望着一脸愤慨的埃迪,忍不住噗嗤一笑,一手按住他毛茸茸的柔软头发用力揉了揉,然后顺手往自己的肩头一揽,埃迪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头顶传来西奥罗德那几乎被魅影附身的低柔磁性嗓音:
  “埃迪,你真可爱,看来我真不能把你让给别人,等一会儿我就给你马歇尔的电话,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西奥罗德一遍低笑着,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丝毫没有认为自己现在的举动和声线太过犯规。
  反正埃迪是脸红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害羞或者羞愤吧,毕竟大庭广众的被同性这样搂着怪……怪不好意思的,人家可是一个还没满二十的大男孩呀。
  不过,西奥罗德刚才说什么来着?虽然他之前也对找他麻烦的阿伯利先生他被d.n.a.看中,但那时候埃迪只认为他是在为他开脱而已,事后这事也不了了之,现在他又提起这事,难道……想到可以和偶像同一个经纪公司,甚至还有机会和他一起拍戏,埃迪突然就有些小激动。
  “好了,言归正传,埃迪,在我看来,真正的优秀演员,除了最基本的表演技巧,自己的表演风格也是非常重要的。”西奥罗德没有继续和他开玩笑,他放开了他,又继续说道,嘴角还带着暧昧不清的笑意,但眼神里的笑意早已褪去,那是当他谈论到表演时,才会露出的神情,一种信仰。
  不由得,埃迪也摆正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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