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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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克牌在桌上被邵络景搅得乱七八糟,周嘉树敲了敲桌子:“我那份也转过去吧。”
  徐子丞也同意:“行,这五十万你就全转赵思沅吧,也算是你有这份孝心了。”
  赵姐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飞快。
  这三个才是真真切切的大哥啊。
  “你们,你们一个两个三个,今天都是着了魔吗?怎么都站她那边!”
  大概意识到现在的局面,邵络景趴在桌子上一边一个:“子丞哥,嘉树哥,二位哥,二位大哥,这钱容我缓两天?”
  “怎么,不想给了?”周嘉树一眼看穿,他从桌角把那人烟盒和打火机捞过来,抽出一根咬在嘴角,斜着眼问,“邵络景,说好的五十万,你一个大男人不想认账?”
  他点燃嘴上的烟:“刚才答应的可是干脆利落。”
  这都上升到男人的问题了,一句话,邵络景已经老老实实的拿起手机转账了,坐在角落里愤愤的吸着鼻子:
  “这五十万一转,老子这个月才是真完了,邵寒烟生日聚会还喊我去呢,现在估计连礼物都买不起了。”
  话音一落,一静一响。
  响的是赵思沅手机收到转账的提示音,静的是包厢内突然转变的氛围。
  刚才的好心情不复存在,赵思沅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冷着脸打开手机:“钱我退回去了,你买礼物吧。”
  “我……”
  “今天一天别跟我说话。”
  “啪”的一声,手机被毫不怜惜的摔在桌子上,赵思沅唇一抿,声音透着几分少见的凌厉。
  那气压,甚至比空调的制冷效果还好。
  她本就是美中泛着冷的长相,此刻秀眉一拧,红唇绷的紧紧的,双目微沉,被刻意压制的面色隐隐透着愠气。
  四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他们今天怕是真的把公主惹毛了。
  此刻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割下来的邵络景向其他三人求救,无声的说着:“怎么办啊?”
  刚点燃的烟此刻也没什么兴致了,周嘉树把烟按灭,注意力全放在赵思沅身上。
  她低着头,露出来的半边脸颊透着些许苍白,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指甲上原本温柔的果冻色在灯光的照射下透着几分锋利。
  周嘉树知道,中午那会在赵家的那通电话就已经是个□□了,她一路上都在刻意压着,此刻被邵络景又这么一提,才彻底成为了爆发点。
  偏偏邵络景此刻越哄越乱,他跑到赵思沅面前,那双原本好看的桃花眼此刻急的眨来眨去:“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张嘴啊,就是不会说话。”
  “你说我没事提那人干什么,我这摸了两把牌没脑子了,我……”
  “邵络景,”赵思沅冷眉打断他的话,怫然不悦,“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别让我看见你。”
  她说完拿起包就要起身离开,似乎是真的触碰到底线了,精致的脸上是少见的怒意。
  “哎哎哎,姑奶奶,今天真是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我这脑袋怎么犯浑了,你给我一个认错的机会吧。”
  他赶忙拦着,这要真让赵思沅走了,邵络景知道他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就完了。
  另外三人也是真慌了,一个接一个的走过来,饶是游涣这么心细的人此刻也犯了难:“邵络景这人今天干了错事,我们替你收拾,你别自己离开难过。”
  徐子丞不赞同的拍了拍那着急的人,投去一个“你看你今天干了什么事”的眼神。
  跟小时候一样,他们不会干巴巴的劝着让赵思沅别生气的没用话,无论什么原因,第一反应都是先给她解气。
  “出去。”
  角落里的周嘉树突然出声。
  邵络景:“啊,周嘉树你说什么?”
  周嘉树冷眼看他,眉梢泛寒:“你先滚出去。”
  “她现在不想看见你。”
  另外两人很明显也不擅长应对这场面:“周嘉树,交给你了,有事叫我们。”
  说完拖着邵络景这罪魁祸首快速的出去。
  赵思沅保持着刚刚抬脚要离开的坐姿,察觉到屋内只剩下周嘉树一个人,她才把包放下挡住自己的脸,有些冷硬又瓮声瓮气:“你不用在这,我自己待一会。”
  那带了微微沙哑的声音一听就是想哭了,周嘉树拿开她包,正跟小时候一样倔强的的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憋了泪水的眼眶红的厉害。
  周嘉树皱紧了眉,任由赵思沅隐忍的哭泣了一会,才抬手轻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赵思沅,哭什么,邵寒烟那种小角色也值得你为她生气?”
  男人经常吸烟,赵思沅又是细皮嫩肉的,似乎觉得下巴上的那指腹有些粗糙,她抹过头去,又觉得丢人,抬手擦了下眼尾,带了点小性子:“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就好。”
  半晌,那人似乎真的走开了,房间里除了她时不时吸鼻子的声音就再无其他。
  蛋糕的香味在空气中扩散,赵思沅泪眼朦胧的转过头去,周嘉树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端了一小块樱桃蛋糕。
  他半蹲下身子,隐在暗色光线里的清俊脸庞透着几分少有的温柔隽刻,笑道:“赵思沅,真不让我管你了啊?”
  “那我的人生价值还怎么实现?”
  第7章 公主果然难养。
  要说赵思沅和邵寒烟的这渊源,那还得从赵思沅待在石曦之的肚子里说起。
  赵家这一辈是三代单传,一直到赵靳父亲这一代,因为极想要女儿,所以在生完赵靳后没多久就又怀了二胎,而这一胎也实现了夫妻两的心愿,来了一个他们心心念念的女儿。
  夫妻两给这女儿取名为赵晨,意为“初晨之星”,这个女孩,可谓是从小就被呵护在掌心里,生活物质上永远是最好的,和她相比,赵靳的生活就要苛刻许多。
  老爷子一直严格按照继承人培养的说法要求赵靳,而对这小女儿,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
  这样宠着一直到了赵晨二十六岁,老两口万般不舍的把女儿嫁给了江城的一位富商,原本以为会这样幸福的过下去,可好景不长,二十七岁那年,赵晨才刚怀上孩子,突然被查出来得了一种医学上极少见的怪病,而且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药物或者手术可以治疗痊愈。
  在孕期到七个月的时候,两老口把赵晨接回了家,四处遍访名医。
  但正如医生所说,她这个病现在已经到了晚期,即便再治疗,最多也只能三个月的时间。
  就这样在家又扛到孕期八个月的时候,眼看着赵晨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消瘦,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吸收不了多少营养,老两口整天急的上火,放话无论是谁,只要有任何办法,酬金任由他开。
  这消息一放出,第二天还真有人上门了。
  不是医生,而是一名“普度众生”的大师,用了他的药,赵晨那两天的精神还真是好了不少。
  老两口忙把他奉为座上宾,询问有没有什么彻底治愈的办法,至于钱什么的,不用担心。
  大师有些为难的叹气:“办法,还真有一个,只是,不是钱的问题。”
  恰巧这个时候,石曦之也怀孕两个月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两天,老爷子一通电话打来,石曦之犹如晴天霹雳楞在了电话旁。
  老爷子居然直接要她把两个月的孩子打了,以后再要。
  这毫不商量的命令语气让石曦之和赵靳大闹了一场,赵靳也没想到自己父亲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当天就回家了一趟。
  经过一问,这才知道原来大师说,石曦之肚子里的孩子和赵晨命数相克,如果没有这孩子,那赵晨的生命或许还可以再拖上个一年半载,这时间内也可以寻找其他良药。
  但若这孩子生下来,那赵晨,恐怕连剩下的两个月都活不了。
  这么毫无任何科学甚至可笑至极的荒谬言论老爷子和老太太居然真相信了,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想用“一命换一命”,赵靳自然不同意,和老爷子大吵,甚至差点决裂。
  不管怎么说,怎么劝,赵靳夫妻两也不可能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孩子是可以再要,这个孩子没了是会有另一个孩子,赵晨是只有一个,但这个孩子也只有一个啊。
  赵晨的命是命,这个孩子的命也是命,那是他们的亲骨肉,已经在石曦之的肚子里待了两个多月,现在让她为了这么毫无根据的话杀了自己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见明着来行不通,老爷子甚至想用暗的,私底下动了不少手脚,也算是肚子里的赵思沅命大,这么折腾下来,幸好只是流产迹象,并没真正流掉。
  眼看着赵晨生命特征一日比一日衰落,怕老爷子再做什么大手脚,石曦之离开江城一直在外待到生产,再回来的时候便听说“赵晨已经去世了”
  临去之前,她也生下了一个女儿,她的丈夫早在赵晨生病期间就在外找了小三,现在早就娶回家供着了。
  老爷子和老夫人气的住了两天院,但也拿这男人没辙,又心疼这刚出生就没了妈的孩子,怕她跟着那男人和后妈以后遭罪,便把这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照看了。
  因为赵晨临终时的嘱咐,这孩子还是跟着她父亲姓了邵,取名叫邵寒烟。
  原本因为石曦之没把孩子打掉这事,老爷子和老夫人是不待见他一家三口的,整天给邵寒烟灌输赵思沅是个克星,克死了她妈妈,害她没了妈,没了家。
  所以从邵寒烟记事起,她就只记得一个事实,“赵思沅是她敌人”,她如今没爸没妈甚至没家的人生全都是一个叫赵思沅的女生造成的。
  只是随着邵寒烟逐渐长大,老爷子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年龄大了,他们两老人护不了邵寒烟一辈子,怕自己这外孙女以后吃苦,所以近几年来,反而开始跟赵靳有了来往,对石曦之的态度也没原来那么敌对了。
  只是对于赵思沅,他依然不承认,甚至在外对别人说自己没孙女,只有一个外孙女。
  因为这些,赵靳父母从没上过门,唯一一次赵靳带着十多岁的赵思沅回家,还没开口叫“爷爷”,连人带物就直接被赶出门了。
  虽然当时老爷子甚至想要了赵思沅的命,但毕竟年纪大了,之前又失去了一个女儿,现在只剩下赵靳这一个儿子,赵靳自然做不到一点不管,在名义和某些事情上,他们仍然是赵靳血缘上割不断的亲生父母。
  偶尔赵靳和石曦之因为两老人的身体问题或者被命令叫回老宅的时候也会特意避开赵思沅,怕她难过怕她伤心。
  赵思沅对爷爷奶奶唯一的印象,便是爷爷叫赵传昊,奶奶叫胡瑶。
  当年这件事不算小,圈子里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甚至“赵思沅是克星”的话题也渐渐被传了起来,只要某些场合上有邵寒烟的出现,那她的名字必然会被提及。
  同样,有她的场合,邵寒烟的名字也必然不会被忽略。
  赵靳不是没镇压过,甚至公司转型医疗行业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赵晨”这件事,但圈子里永远都是那样,越是压制反而越被人觉得藏着掖着,心虚掩盖。
  两人不是没见过,相反,她们两表姐妹见面的次数比赵思沅见爷爷奶奶还多,但每次都是不欢而散,邵寒烟知道用什么刺激她最痛,她也知道用什么最能激怒邵寒烟,反正就是谁也不便宜谁。
  两人之间的那些“你来我往”大概都是孩童时的心理幼稚。
  随着渐渐长大,赵思沅从一开始孩子时的无知、伤心、难过到现在的麻木,忽略,习惯,伪装。
  姑姑的病不是她造成的,邵寒烟没了家不是她导致的,克星两个字也不是她所属的,可莫名的,她就是被戴上了所有的帽子。
  爷爷奶奶的不待见,父母有时迫不得已的隐瞒,身边人时有时无的议论……
  没人知道,她这赵家公主当的,其实也很累。
  就连赵思沅从小寻求在物质上追随的满足赵靳大概因为愧疚,也随着她去了,哪怕她平常任性点,花钱多了点,赵靳也只会在太过分的时候停了她的卡,以起约束。
  但若说,真跟她在钱这方面冷脸计较的,还真的一次没有。甚至当着赵思沅的面,连“任性”两个字都没提过。
  因为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用所谓的任性花钱来掩饰着什么,来填补着那一角的缺失。
  也好像只有那个时候,那种表面“衣食无忧”的满足才会让赵思沅觉得自己只有那一刻才是一个真正的赵家大小姐。
  中午爷爷那通电话被赵思沅意外听到,她还要假装大度的一点不在意自己爸妈陪着邵寒烟去过生日,一路来到这里,就连跟她从小一块长大的邵络景也说要去生日聚会。
  自从长大后,她极少像小时候的那样委屈难过就哭,眼泪巴巴的回家问妈妈“为什么大家都叫她克星?”“为什么大家都说她害死了姑姑”“为什么大家都不跟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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