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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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夜色在深宫降临,给这混乱恐慌的夜更添惊怖无助!凌乱纷杂的火把到处在宫中摇晃, 奔逃的太监宫女, 分不清敌我互相砍杀的禁军, 就像是一场无预兆来到的噩梦上演着!
  在侯伟赶着被抓到的众多重臣涌入‘景庆殿’中时, 大皇子正带着儿子隐藏在阴暗的角落,可以借着明亮的火把清楚看到眼前混乱的形势。乱了,一切都乱了!
  他的面目凝重,久久地望着大殿的方向, 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两个儿子是诸皇孙中年纪最大的, 一个二十六, 一个二十二。此刻兄弟俩面面相觑脸上还带着惶惶然不安, 在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会发生变故,只是茫然地跟着父亲行动!
  而在躲避的过程中,他们都听到了大殿中里发出的惨叫声,听得人恨不得堵上耳朵。他们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可怕的大事发生了,宫变谋反的念头闪过他们的脑海,简直是不敢置信!
  而且也不知道留在大殿中的人都如何了, 会遭受到怎么样的遭遇?他们还活着吗?还有父王, 他为什么会提前带着他们避开了, 难道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吗?那为什么没有告诉皇祖父, 好提前防备?
  还有, 隐晦地望了身后警戒守卫的人群,那里除了隶属于他们王府跟进宫的十几个亲卫,剩下的几个却是陌生的面孔, 他们又是什么人?
  “父王!”大公子孟庭珂疑惑的喊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是不是要找人救出皇祖父他们?”
  大皇子回过神,望着儿子纯良的面孔,眼里闪过一丝苦涩!
  因为他不得永平帝的喜欢,而且生母出身低贱,可以说是众皇子中地位最低的,在皇室中默默无声有如隐形人。即使是长子又如何,就是外面的朝臣也没有几个将他看在眼里,一个没有份量的皇子有什么可值得人敬畏的?
  索性他也有自知之明,隐下所有的不敢苦涩,低调温和不争,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因为他的地位薄弱,连带着几个孩子也早早懂事,从来不敢肆意张扬惹麻烦,乖巧守礼不争不抢!
  他们明明是皇孙中最年长的,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不说,还要眼睁睁地被堂弟们压一头。所有最好最优异的东西永远轮不到他们,只能拣别人剩下来的;好话夸奖落不到他们身上,在场上只有被忽视的份;他已经活得如此不堪,难道还要看着儿子们步他的老路,遭受不公平地待遇,只能悄无声息地淹没在皇室中,最后整座王府泯然众人吗?
  不,他不甘心!一样是皇子,他凭什么不能去挣一挣?他也想为儿子们撑起一片天,让他们能骄傲张扬地活着,而不是唯唯诺诺低人一等,被人踩在脚底下!
  他也想证明给永平帝,还有曾经轻视他的人们看:你们曾经看不起的人也有为皇的一天,要高高在上让所有人仰望他!
  拜他平时太沉默没有存在感之故,所以有更多的时间在暗处悄悄观察众人。他也许是第一个心思细腻察觉到永宁侯恭顺外表下的不逊之意,不管他伪装得再好,但是他眼睛里深藏的压抑克制,仿佛都在透露出这个男人迟早会爆发出滔天的火焰,然后扫尽挡在他眼前的一切!
  这个发现让他颤栗又激动,在觉得危险的同时,内心又升起了大胆地想法。他几乎是冷酷地想,英明一世的父皇原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努力一生执着不放的军权,到头来还是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野心在一刹那冒出来。是的军权,永宁侯手里的军权是多么迷人的诱惑啊,只要有了永宁侯的支持,一切都能成真!
  在几经试探后,大皇子朝永宁侯靠拢,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如果永宁侯想要的是摆脱文臣的压制,彻底覆灭文贵武贱的局面,更甚或他想大权独揽的话,他都可以接受。
  哪怕做个傀儡都没有关系,他就要让父皇还有所有人看看,最后坐上至高无上位置的是他!以后是他的后代,而所有从前那些傲慢骄横的家伙,他们什么都不是?他要让家人成为整个皇朝最尊贵的人,给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受人敬礼膜拜!
  所以他才能及时得到消息,恰好在被围困住前避出来,并让人接应。
  可是对着儿子干净疑惑的眼光,他怎么才能告诉他们说:不,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祖父了!
  他苦笑,他好像把孩子们教得太好了,孝悌忠信温良恭俭让,原本只为了让他们顺应环境安分随时,也能少些不平过得顺心点的,如今看来似乎矫枉过正了!
  轻轻地脚步声走近,身后转过一个身着禁卫常服的人影来,他对着大皇子道:“王爷,我们是不是该出宫了?”
  远处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露出斯文浅淡的面容,不是莫子安是谁?原来,他被永宁侯派来接应大皇子出宫。
  大皇子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咬咬牙道:“好,我们走!”
  “等一下父王!”孟庭珂着急地和弟弟对视了一眼,拉住大皇子道,“母妃他们还在后宫呢,还有良儿他们,不救出他们吗?”良儿是孟庭珂儿子的小名,已经五岁了,连带着几个小弟弟都被大皇子妃带在了身边,捎带着还有他们各自的妻子!
  大皇子性子平实温和,也许是因为着对孩子们身份欠缺的亏欠,所以对孩子们一向很好,他的府里是难得的平实温馨家人关系和睦。所以连带着几个孩子们成家后,也非常的重视感情,亲情浓厚。此刻一提要离宫,想到的就是妻子儿女的安危!
  大皇子一颤,心里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他不自觉地看向了莫子安,眼里带上了乞求!
  莫子安温文一笑,但是吐出口的话却是无情:“后妃们所在的内殿一早就被叛军控制,光靠我们这几个是没有办法救出纯王府的人,所以还是放弃先出宫吧!”齐王最先就是对着那两处重要的场所下手,并且派重兵看守团团围困!
  他的表情很冷漠,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皇子而动容,对于困在其中的人会有的命运无动于衷!
  “父王,难道你忍心丢下母妃他们不管吗?我们总要去看一看才能安心,万一能救呢?”孟庭珂劝说道,想想母亲和妻儿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他就心如火焚,哪里放心得下先出宫呢?
  大皇子心一颤,忆起妻子温情柔顺的面孔,还有孙子们可爱的面容,他怎么舍得下?
  可恨的是永宁侯只在临进宫时才匆匆传来消息,让他不能及时作出安排,只能忍耐地看着妻儿们踏入危险中。
  大皇子盯着莫子安:“莫将军,真的不能带我们去‘显庆殿’吗?本王的王妃和孙子们还在那里!”
  莫子安淡漠地摇头:“去往‘显庆殿’的路上到处是失去了理智的禁军,我们这一帮人免不了要拼杀到底。即使到达了地方,里面还有重重看守,救人不是简单的事,很可能是白费功夫!”
  “重要的是,我可不愿我的手下作无谓地牺牲,将命浪费在这个地方!”他一挑眉,无情地道,“将军可只交待将皇子带出宫即可,恕其他的不在我的任务范围之内!”
  大皇子眼中闪过了然,永宁侯虽然接纳了他的合作意向,可更像是可有可无地漫不经心,如果他不是从殿中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他甚至怀疑对方会直接放弃他,而绝不会派人救他。也许对于永宁侯来说,有他的配合当然好,可是没有也无所谓,他能随意地在那个位置上摆上任何一个人充当象征!又怎么会让手下人为他冒险呢?
  “你怎么可以如此和父王说话,太无礼了!”孟庭珂生气道,接着看向大皇子,“父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不用他们,我们王府也有自己的亲卫!”
  大皇子眼睛暗沉一片,心里在激烈地挣扎,他知道想得到皇位的过程残酷无比,可是真的要丢下其他人不管吗?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人啊,如果失去了他们,那么即使能如愿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儿子们殷殷急切的眼神,他无力地闭上眼。他不能让儿子们恨他,认为他们的父亲是个绝情无心的人,他希望在以后的岁月中他们可以一直记得,以往留在他们心中温情孺慕的形象!
  “莫将军说的没错,路上太危险了。我带着王府的护卫去看看,至于你们,”大皇子看向莫子安,“就跟将军先出宫吧!”
  莫子安遗憾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奉陪了。”对于大皇子的决定,莫子安眼里闪过惊讶,但是还是没有出言干涉!
  至于大皇子眼中的请求,莫子安无所谓,反正也要出宫只是顺便夹带,能不能活着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然而孟庭珂和弟弟却激烈地反对:“不,要去就一起去,怎么能让父王独自去冒险呢?”
  大皇子沉下脸:“你们不听父王的话了?”他也是怕有个万一,无论如何儿子们总能活下来,如果永宁侯愿意的话可以从他们中选一个登位,纯王府总能留下一条根!
  可惜孟庭珂他们是纯孝之人,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莫子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终于打断道:“如果公子们如此坚持的话,我倒不是不可以做件好事,就护送你们到‘显庆殿’外吧!至于之后怎么样我就不管了,一切听天由命!”难得看到皇室中人还有如此情真的,他可以成全一把,就看大皇子赌不赌了!
  大皇子很无奈,可是拗不过儿子们,终于还是咬牙点头。他想着,到时看情况,如果有危险的话,无论如何要将儿子们先送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39章
  夜色蒙蒙。
  京郊外的‘神策营’大营里,庆祝新年来临的篝火分布在营地里, 将士们围坐在一起烤肉, 手里端着美酒, 大声说着笑着。
  喧闹的气氛掩盖了一切不寻常的事, 将士们沉浸在一年难得的轻松里,终于可以放开规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长宁侯在一开始慰问过将士,在每座营房前轮着敬过酒,就悄然退场。
  站在凛冽的寒夜中, 长宁侯默默地凝视着京城方向。如果有人细心地看的话, 就会发现城池的上面不规则的闪耀着红光, 像是在城市的各地燃起了大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寻常, 哪得是何等的赫赫大火,才能在军营都能看到?
  长宁侯紧抿了嘴,这些状况本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跳得厉害,像是有什么脱离了他的认识,让他不安心悸!
  亲卫默默地守在他身后, 警惕着周围,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即使是在寒冬里, 他的脑袋上也沁出了热汗, 眼睛闪烁着野兽般的兴奋光芒, 来人正是长宁侯倚重的手下心腹将领耿耀。
  “元帅!”他在距离长宁侯不远处站定,满目恭敬地抱拳行礼,“属下幸不辱命, 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可有人伤着了?”长宁侯没有转身,依旧直直地望着京城的方向,语气平静地问。
  “元帅放心,赐下去的酒菜事先就放了迷药,喝了半晌他们都迷糊得不行了!属下带着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全部拿下,如今照您的命令押在一处看守起来,而且并没有惊动外面的人!”耿耀士气高昂地道。
  长宁侯深深地叹了口气,沉声道:“大家都为我‘神策营’中袍泽,原本亲如一家人,如果不是没办法,本侯绝不会出此下策!”他脸上神情掠过无奈,“但愿此事过后,‘神策营’能上下一心再无分歧,本侯心愿足以!”
  ‘神策营’初初建立的时候,它的第一任统领就是长宁侯府的先祖,后来但凡长宁侯府的子弟想从军必先入‘神策营’历练,而且都占据营中的高位,甚至是统领一职。曾经的长宁侯就在‘神策营’担任过统领一职,长宁侯府在‘神策营’中的威望和影响可谓是根深蒂固,无人可以撼动!在某种意义上说,‘神策营’只知长宁侯府而不知皇帝,几乎成了长宁侯府的私兵。
  直到永平帝上位,深知帝皇心思的长宁侯为了免遭忌惮,不得不韬光养晦交出‘神策营’的大半权力,任由帝皇的人担任统领一职,而且将自家的势力收缩起来。
  或许是看在他的乖觉忠心上,永平帝在初期才非常信任他,甚至容许他掌握着一小部分的军权。
  这一切他都能容忍,哪怕在统领位置上的人是永平帝的人,但只要长宁侯府在‘神策营’的根基还在,总有一天他们还能重回巅峰之位。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长宁侯府已经尽量的低调服从,永平帝还是不满足,竟然将永宁侯任命为‘神策营’副统领一职。
  永宁侯的插入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石头,打破了长宁侯府在营中辛苦维持的局面,代替了保守克制的统领,慢慢将底层兵士的心拉拢了过去,甚至不少的中层军官也慢慢地投向了永宁侯。长此以往,长宁侯府在‘神策营’中累积的百年优势会损失殆尽,总有一天会沦落到京中那些失势败落的武将世家一样,在朝中无足轻重!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句千古名言往往昭示着武将的悲惨下场,长宁侯如何能不警惕!他们长宁侯府之所以能屹立百年不倒,固然有费心筹谋时局运气的缘故,但不可否认他们手里握着的‘神策营’是一份不可估量的依仗支撑。
  那是绝对不能让人从手中夺去的!
  难道让赫赫扬扬的长宁侯府以后仰人鼻息吗?长宁侯冷笑,不,他绝不容许。
  既然永平帝无义在前,就别怪他无情,想将长宁侯府踩落泥低,他宁可放手一搏!
  而在军权面前容不得人分享,只能一家独霸,长宁侯很难违心说,他不眼馋永宁侯训练出来‘黑旗军,’谁能没有坐拥百万大军的野心呢?即使没有今晚的变故,这对曾经的翁婿也迟早会有一天避无可避地成为敌人拔刀相向。
  耿耀激动地回应道:“元帅放心,他们只是一时被永宁侯蛊惑了,迟早会醒悟过来的,但惟元帅之尊!”
  他奉命放倒的都是营中依向永宁侯的军官,这些人平时和他争锋相对可没少添麻烦,让他恨之入骨!而他们手下的兵如今正毫不知情地守着外面的篝火欢聚,士兵没有了顶头上司指挥,还能做什么?
  耿耀舔了舔唇,只要今晚成功了,也意味着他会更上一层楼!他会高升,手下会拥有更多的兵,而那些平时的对头则被打落底层,岂不让人快慰!
  “唔!”长宁侯点头,当并没有放松心情,吩咐道,“让人留心永宁侯那边的动静,随时回报,不得有丝毫遗漏!”
  ‘黑旗军’驻扎之地离皇城更远,和‘神策营’也有着不短的距离。在事情照着他所预想的完成之前,他不希望惊动永宁侯,他和他的‘黑旗军’最好乖乖地呆在原地不要动弹!不可否认,他是忌惮着那几万强壮的兵力,如果永宁侯硬要横插一脚的话,很难保证事情如愿发展。
  所以他必须赶在永宁侯警觉之前,将所有的障碍扫除,确保瑞王毫无争议地登基,然后才能占据主动。等瑞王登上至高位置,如果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即使是永宁侯在皇权之下也不得不低头。到时一道圣旨就可以解除永宁侯‘黑旗军’将军一职,接着可以慢慢收编分化‘黑旗军’,将那强大的兵力化为自己的。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因此他不得不小心谨慎,甚至营造出‘神策营’除夕夜一切如常的的假象,就怕惊动了对方。
  “元帅放心,我们放在那里的探子回报永宁侯一直留在军中不曾离开,和麾下的将士同杯共饮,丝毫没有发现异常!”耿耀抱拳道。
  “不要大意放松,一旦有变立即来报!”长宁侯还是不放心。
  耿耀当即点头,他也知道如今是凶险的时刻,还不到举杯庆祝的时候,就要转身去交待。
  这时一名心腹匆匆地跑了过来,低声道:“侯爷,好像是信鸽回来了!”
  长宁侯眉目一沉,道:“点起火把,等它落下看清楚!”这只鸽子是经过特殊训练培养,以便它在夜晚也能返回军营,如今总算到了!
  空气在一瞬紧绷,他们等待的时候就要来了!
  “侯爷,是我们的信鸽!”手下回报道。
  “好!”长宁侯转过身,脸上威严整肃,沉声命令道,“不要惊动他人,留一人看守营地以防万一,其他人都随我出发!”
  留着那些亲近永宁侯的士兵,一则是不忍费掉这么多兵力,毕竟他们是听从上面命令的小兵,只要稍加手段以后是会变成自己的有生力量;二来就是了伪装成军营一切如常,大家都在宴饮的场面,免得惊动他人!
  如今长宁侯挑选了绝对信任可靠的五千人马,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出了营地,直到走出足够远才翻身上马,率人直逼京城而去。
  长宁侯从京城西门进城,那里的城门守军将领早已经投靠了瑞王,此刻开门放了长宁侯的人马进来。
  今晚的京城凄惨而悲凉,丝毫不见除夕的喜庆,透过城门可以看到在被叛军肆虐过后的街道上,还可见簇簇升起的黑烟,大多是高官显贵居住之地,反倒是平民居鸦雀无声,人们害怕地关门闭户。
  京城有司衙门的值守官兵在叛军退去后才敢冒出头,此刻在在街上乱窜,开始战战兢兢地整理街道。
  京城已经和平太久了,冷不防遇到一大波叛军作乱,简直阻止不起来有效的防护,没吓破胆就好了!而且正值除夕,留守的都是微末小官,根本做不了主,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叛军肆虐。
  当看到长宁侯领着一大批人马如狂风掠地朝皇宫驰去,一个个简直跟见了鬼似的,恨不得哭爹喊娘,狼狈地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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