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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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豹灵一跃而起,将纤细的身影笼罩在了身影下方。
  就在谢小晚要被扑倒在地的时候,一道带着寒意的凌冽剑气从半空中缓缓划过,一线分开了日月晨昏。
  豹灵发出了一声悲鸣,而后化作了点点灵光,消散在了天际。
  而此时,谢小晚距离登舟,只有一步之遥。
  第42章 暗无天日
  一步之遥,现在却好似咫尺天涯。
  谢小晚凌于半空,额前的发丝散乱飞舞,遮住了些许视线。他微微侧身,看向了身后。
  一道锐利雪亮的剑光割开夜幕,留下一道狭长的痕迹。
  只是剑光的维持时间并不长,在击溃了豹灵之后,就缓缓消散在了月光之下。
  叶荒脸色一白,唇角流淌下了一道血痕。他的舌尖缓缓舔过嘴唇,在血腥味的激发下,眼中凶性毕现。
  片刻后,在不知名的角落中,缓步走出一道身影。
  谢小晚投去了目光,先看到的不是来人的模样,而是持剑的手,那手指白净修长,就犹如上好的玉石,不沾染一点凡间的尘埃。
  叶荒率先说出了来人的身份:云竹君
  沈霁筠面色如常,手中持着一柄出鞘的长剑方才的那一道剑光,便是出自他之手。
  沈霁筠出现得太过于及时了,不禁让谢小晚怀疑,这人是不是一直暗中守在他的身边。
  一时间,情况变得复杂了起来。
  原本谢小晚只是想尽快离开东荒避开危险,可没料到先有叶荒拦路,后又出现了沈霁筠。
  以这两人之力,想要留下他一个人,可谓是轻而易举。
  在这番情景之下,就算飞舟近在咫尺,谢小晚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风声呼啸,月色朦胧。
  叶荒不慌不满地说道:云竹君,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沈霁筠沉默地收剑入鞘,剑刃与剑鞘摩擦,在四周回荡起了锃得一声。
  叶荒扯出了一抹笑容,继续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携手将人留下来,其他的再另做打算,如何?
  叶荒的计划坦荡,并不怕他人知晓。
  谢小晚自然也听到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若是沈霁筠真的要动手留人,他怕是离开不了东荒了。留在东荒,不仅要警惕暗中的危险,还要与叶荒等人周旋。
  一想到这一幕,谢小晚就不免头疼。
  他凝眸看向了那道天青色的身影,等待着回答。
  叶荒同样在等沈霁筠做出选择,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没什么好犹豫的。
  果不其然,沈霁筠朝着谢小晚所在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谢小晚的脑海中冒出了两个字完了。
  叶荒的心情却与他截然相反,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小晚,东荒的景色宜人,还是留下来再多住一段时日
  话还未说完,就见沈霁筠的脚步一转,直直地对上了叶荒。
  谢小晚一怔。
  这是做什么?
  沈霁筠手持着剑刃,虚虚点在地上,挡在了谢小晚的面前。他平淡地说:你若是想走,便走吧。
  叶荒同样也愣住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锐利的目光穿过了挡在前面的人,直勾勾地看着谢小晚:你选择放弃,可我不会,这是我的小晚
  伴随着话语,隐隐传来了一声野兽的怒吼。
  叶荒猛地冲上前去,在夜色中化作了一道残影,伸手就要抓向那袭红火的身形。
  可他的手指与红影失之交臂,反倒是撞上了冰冷的剑刃。
  叮
  两者碰在了一起,发出了金玉开裂的清脆声响。
  沈霁筠稳稳地站在原地,任由狂风席卷,他的背影挺直犹如青竹,自巍然不动。
  不管叶荒使出了什么手段,都无法越过雷池一步。
  谢小晚见状,不再犹豫,一跃登上了飞舟。
  早在飞舟上等候着的妙音连忙伸手扶住了谢小晚,口中说道:楼主小心!
  谢小晚在甲板上站稳,向下看去。
  在冷清月色下,唯有沈霁筠一人站立在空旷的街角。
  胜负已分。
  而飞舟一旦起飞,日行千里,转眼间就能离开东洲主城,将一切的过去都抛在身后,不用为之烦恼。
  终于可以结束了。
  谢小晚这么想着,却意外地对上了沈霁筠的眼神。
  云雾升腾缭绕,一丝一缕地扩散了开来。
  可在茫茫云雾却遮挡不住沈霁筠的目光,那就像是一汪湖水,看似平静,却承载着许多的情绪。
  谢小晚有些看不懂,却也不想看懂。
  他正要收回目光,却听见耳边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小晚。
  谢小晚的手扶在了围栏上,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被凝固拉长。
  沈霁筠抬起眼皮,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缓慢地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问我,我如此费尽心思地想要再见到小晚,是为了什么,又是想做什么。
  之前,我不知道,现在,我想明白了。
  谢小晚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一阵狂风吹过,吹散了沈霁筠的发鬓,他的眉眼俊秀清逸,一如当年初见。
  他的声音飘散在了风中:若是可以,我希望再也不遇到那个少年。
  他留给了谢小晚什么?
  除去凡间的三年时光,便只剩下斩断因果时的无情一剑,还有望山宗上的伤痕累累,以及山崖之上那决然的一跃。
  除了痛苦与伤害之外,再无其他。
  若是可以,不要再遇到他。
  而那个灵动的凡间少年,也能够无忧无虑地长大,或许会有一个真心疼爱他的夫君,两人能够携手到老直至白头。
  那将会是幸福无暇的一生。
  沈霁筠的心口传来一阵彻骨的痛楚,在阻止着他继续说下去,可他却硬生生地咽下了咽喉间的腥甜,缓慢地说: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也没有用了,但他顿了顿,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抱歉。
  是对那个凡间少年说的,也是对面前的风月楼主说的。
  少年的一生,终究是毁在了他的手中。
  他也没有资格去肖想其他,也无法去请求原谅。
  只能日复一日的被困在悔恨之中。
  飞舟没有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云雾升腾间。
  而沈霁筠手中握着的剑刃叮得一声碎裂了开来,世间无敌的无情剑化作了无数细碎的冰凌。
  叶荒艰难地站了起来,他受誓言所限,无法离开东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舟离去。
  待回过头来,看见沈霁筠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嘲笑道:哈现在你又在装什么深情?晚了吧。
  沈霁筠没有理会旁人的言语,独自阖上眼皮。
  深情
  他自以为无情道大成,可未曾,想到头来一切都是笑话,情这一个字,他从未勘迫过。
  沈霁筠周身的气息涌动,修为一落再落。
  化神巅峰、化神、元婴一直近乎于无。
  隐隐间传来咔嚓一声。
  一直摇摇欲坠的无情道,终究是毁在了这一刻。
  沈霁筠的修为尽散,化作了乌有,成为了一个彻底的凡人。
  他自己却丝毫不受影响,步履缓慢,却坚定地走入了夜色之中。
  叶荒看着他的背影,自语道:从今日起,修真界怕是要少一位云竹君这般的人物了
  飞舟神速,能够一日千里。不过瞬息之间,便将东荒的纷纷扰扰甩在了身后。
  谢小晚站在围栏前,漫无目的地望着底下聚散的云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妙音走出了船舱,手中端着一盘新鲜的瓜果,见围栏前的身影一动不动,开口说道:楼主,还有一段时日就到风月楼了,不必过于担心,还是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其实谢小晚担心的并不是暗中的危机劫难,而是其他的事情,不过他也没有对妙音解释,只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他懒散地坐在了湘妃竹榻上,一手撑着下巴,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触了一下果盘中的葡萄。
  葡萄水灵,还沾着一些晶莹剔透的露珠,令人一看就口齿生津。
  妙音见谢小晚心不在焉的,摘下了一颗葡萄,待细细剥去了上面的果皮,再送到他的嘴边。
  谢小晚是被伺候习惯了,下意识就张口咬住了唇边的葡萄,等囫囵吞下后,才反应了过来:酸。
  妙音愣了一下:酸吗?
  她又摘下了一颗葡萄,想要尝尝味道,可还未送入口中,正在稳定行驶地飞舟突然咯噔一下停了下来。
  这一停,这艘飞舟都强烈地摇晃了起来。
  妙音没能拿稳,葡萄摔落在了甲板上,咕噜噜地滚远了。她好不容易站稳了,问:是飞舟的飞行阵法出错了吗?
  谢小晚站了起来,淡淡地说:不是。
  飞舟阵法没有出错,而是前方出现了拦路之人。
  云雾散去。
  不知何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比飞舟还要庞大的虚幻影子。
  那身影被莹莹佛光环绕,定睛一看,是一个惟妙惟肖的金刚护法。他的左手持着钵多罗,右手如捻花一般放置在胸前,面带慈悲、不怒而威。
  妙音喃喃道:西漠她转头问道,楼主,我们要避开吗?
  谢小晚平静地说:不用避了,这就是冲着我来的。
  他原本以为危机藏在东荒主城之中,只要远离了东荒就能避开一劫。没想到有杀机的不是地方,而是人。
  不管他去哪里,这劫难便如影随形,根本躲不过去。
  躲不过,那就只能不躲。
  谢小晚轻声道: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话刚出口,就听见飞舟四周环绕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阿弥陀佛
  咚
  这声音毫无杀意,可每一字落下,飞舟就往下沉一寸。
  飞舟之上亮起了一座又一座的阵法,抵御着无形的攻击。
  两股力量对峙,使得飞舟不停地摇晃了起来。
  妙音根本站立不住,只能用力地抓住一旁的栏杆,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震动的余波给甩出去。
  谢小晚却纹丝不动,唯有衣角猎猎作响。
  他望着前方,清朗的声音穿过云霄:大师,何故拦人?
  声音凝而不散,同样围绕在四周,隐隐与僧人的佛诘相互抵抗。
  如此一来,飞舟暂时稳在了原处,没有再往下沉去。
  须臾之间。
  金刚护法的幻影中走出了一道瘦弱佝偻的人影,那是一个苍老的僧人,看起来年近六十,走路的时候都颤巍巍的,好似一根手指就能戳倒在地。
  可谢小晚却不敢小觑。
  这僧人十有八九出自西漠密教,密教修行的功法奇特,不能光以外貌来衡量。
  只是西漠密教一直龟缩在西漠不出世,他根本没机会招惹那些僧人,这又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谢小晚的目光微微凝起。
  不招惹到的西漠佛子还是有一个的。
  正想着,就见那僧人低垂着头,谦卑地说:小谢施主,贫僧乃是密教护法空度。
  谢小晚隐约听说过西漠密教的字辈排名,像藏镜是藏字辈的,属于新一代的弟子。而空字辈,则是积年的老僧人了,至少也是个元婴期。
  看这个空度能够这么轻易地阻挡住飞舟,估计已达到化神境界。
  谢小晚很快就做出了结论他不是这个僧人的对手。
  还好空度没有动手,先和风细雨地说:贫僧此次前来,只是有一事想与施主商量。
  谢小晚想着能避战就避战,听到他这么说,便回问了一句:是什么事?
  空度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施主前去西漠小住一段时间。
  西漠,谢小晚曾经去过,不过那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他没有小住过,但也明白,西漠密教这些人也绝非是什么好客之人。要知道,他们面对那些大奸极恶的邪修,也是如此说的先请来西漠做客,然后再镇压个几百年几千年的。
  谢小晚挑了挑眉,问:若是我不愿意呢?
  空度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他一脸慈悲为怀,平淡地说,贫僧并不想对施主动手。
  这就是先礼后兵了。
  谢小晚的唇角浮现了一抹讥讽的笑意:我也有一个问题,大师为何一定要让我去西漠?
  空度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
  要么就不回答问题,要么就直接解答疑惑。
  这也不是需要藏着掖着的事情,空度娓娓道来:贫僧有一徒弟,天生佛骨,本应该是真佛转世,可如今却被情障所困,不能自已。本来这次让他出西漠游历,破解迷障,可未曾想反而越陷越深。
  谢小晚听到一半,就知道空度的徒弟是谁了。
  还能有谁,不就是藏镜吗?
  空度继续道:如此一来,贫僧这个当师父的,就不免要操心一二了。不过施主放心,贫僧不会伤害施主分毫,只是在西漠小住一段时日罢了。
  谢小晚重复道:小住一段时日?
  空度的眼中精光一闪,很快又恢复了慈悲怜悯的模样:不过镇压小谢施主三百年,直至贫僧的徒儿心魔消散为止。
  妙音一听,便耐不住高声道:好大的口气!西漠密教竟如此的张狂,你这秃驴难道是欺我风月楼无人?
  空度的涵养极好,被如此指着鼻子叫骂也不恼怒,只是从容解释道:施主可知,此地位于东荒边界,妖兽层出不穷,若是飞舟在此坠毁,也不会有外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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