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郡主回来了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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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个人吸引了她的目光。因为那人特立独行,戴着一张乍眼的金色面具,任谁都会多看几眼。
  别人都在抬头看着跳舞,而他坐在图古拉手侧,只顾默默垂头喝酒。
  他坐得有些远,窦瑜看着看着,却觉得这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她微微拧起了眉。
  谁知没等她再多看几眼,一曲毕后,乌云塔却来拉她,要她也上场同跳。乌云塔叮叮方才喝了几盏酒,此时颧骨泛着红,一副半醉之相,态度也更加强硬。
  窦瑜稳稳坐在坐垫上不肯起身,眨眨眼,拒绝道:“我不会跳。”
  乌云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琴呢,总会弹吧?”
  “也不会。”
  “那你会什么?”
  窦瑜抬起了手。
  乌云塔睁圆了眼睛,等着看她能有什么能耐。
  结果窦瑜轻轻拍了两下手心,无辜道:“我会拊掌。”
  见乌云塔生气,弯弯眼,笑眯眯地补充说:“方才你跳得很好。”
  乌云塔嫌弃不已,余光见拉珠案上的笔墨,又不死心地问:“那可会作画?”
  窦瑜诚实道:“也不会。”
  乌云塔却强将她拉起,又把她按坐在拉珠身旁,大声说:“不都说奉都城多才女么,你既然是从那里来的人,岂有不会之理?”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刻意提高嗓音的乌云塔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窦瑜也就不再推拒了。不给她露一手,她也不会相信……自己确实是不会画。
  画什么好呢?
  听着远处君王河水波荡漾,汩汩流向远方的声音,她信手在纸上抹出了几条扭曲的墨印,河边的树也成了张牙舞爪的妖怪。
  乌云塔忍笑,故意拿起她的画,更大声道:“待会儿入林中打猎,谁赢了,窦娘子这画便给谁做彩头!”
  朱敏春带头笑出了声。
  窦瑜看了看乌云塔,又看了看朱敏春。
  将画纸从乌云塔的手中拿了回来,铺回案上,继续埋头作画。等她搁下笔之后,两位婢女上前来将她的画撑起展开。
  窦瑜将席上众人也都纳入画中了,只是她画得草率,多数人只勉强能看出个轮廓,唯独乌云塔与朱敏春被画得细致。
  就是太丑了,甚至丑得有些滑稽。
  可她又偏偏将人的神态抓得格外精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谁。
  许多看清了的人想笑又不敢笑。
  赵赤格在母亲苏木贞怀中直立起小小的身体,她童言无忌,指着画上两个人,看着乌云塔娇声娇气地大喊:“是姐姐和他!”她又指向朱敏春。
  喊完后又露出得意的神色,得意于自己眼尖认出了他们二人。
  乌云塔和朱敏春气得脸色发黑。
  第54章 彩头(中) 她认出来了。但又不能立刻……
  画上的乌云塔在得意地笑。
  而在乌云塔自己看来, 简直丑得不堪入目。
  乌云塔记恨窦瑜将她画得这么丑,令席上的众人看了笑话,可方才是她强要窦瑜作画的, 又不好发火, 气得面上发热, 板着一张俏脸, 气闷不已地甩手走了。
  窦瑜翘起唇角,露出小小的坏笑来。
  这确实是她的最高水准了, 倒也不是故意画得这么丑的, 而是发挥稳定。若乌云塔和朱敏春不嘲笑她,也不至于被她画进画中, 毕竟她画得最好最像的是王八……小小回击一下顿时心情舒畅。
  唯独年幼的赵赤格“欣赏”窦瑜的画技。她忽然从母亲苏木贞的腿上滑了下来, 苏木贞第一反应便想拦住小女儿, 可赵赤格就像条滑不溜手的小鱼, 挣脱开母亲的双臂,迈着小短腿跑到窦瑜身边,朝她扬起小小的可爱的一张圆脸。
  她讨好地朝着窦瑜笑,又用胖乎乎的手指压在画纸上空白的地方, 比划着圈出一个范围, 乖巧地问:“……可以将我画在这边吗?我个子小,不占地方的。”
  这个小丫头可比她的姐姐看着讨喜多了。
  窦瑜愉悦地说:“好呀。不过我画得可不好看, 怕将你画丑了。”
  赵赤格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信任道:“不会呀,你画了我姐姐,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真的好像!”
  “赵!赤!格!”
  乌云塔咬牙切齿地喊她,走过来要将她强行拖走。赵赤格尖叫了一声, 灵活地躲开了她又重新扑回了母亲的怀里。苏木贞无奈地摸摸小女儿的发顶,对乌云塔说:“别同她计较了。”
  这对同母异父的亲姐妹总是不太对付,乌云塔嫌赵赤格闹腾,赵赤格总被乌云塔训斥,也就生了反骨,从不肯听她的话。
  不远处的图古拉因为这一场小纷争注意到了窦瑜,好奇地问:“那位是?”
  窦瑜和乌云塔已经都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苏木贞坐在两人中间。图古拉认得苏木贞,也认得乌云塔,唯独不认得窦瑜。
  一旁的陆双羊随口对外祖父介绍说:“是赵野将军新寻回来的女儿,才派人护送至冀州不久。性子活泛,倒也有几分可爱。”
  因为乞也夏的缘故,图古拉对他的外甥女格外宽容,便自然偏向乌云塔道:“乌云塔性格热烈,确实有几分脾气。可那叫窦瑜的小丫头睚眦必报,将人画得丑了,姑娘家爱美又怎会不气?”
  陆双羊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寒延噶放下了酒杯,朝他们看了过来。
  他本就对万事万物冷淡,知道外祖父偏向乌云塔说话,也无心思为窦瑜分辩,只轻轻一笑。
  ……
  宴席结束后众人纷纷回了帐中,等待着狩猎的时辰到来。
  窦瑜一从席间离开,便被茂娘拉去帐中换衣裳了。骑射服是茂娘亲手给她改的。她这几年又长高许多,并不比河阴郡中同龄的娘子矮,只是太瘦了,买来的骑射服也不太合身。
  她穿红色,乌云塔也穿红色,出帐后两人再次碰了面,这又令乌云塔不大高兴,丢给她一个白眼后率先走了。
  茂娘一见乌云塔这副表情便有些发怵,小声提醒着窦瑜入林后万要离她远些。待会儿进林中的人皆不带仆婢,因为带了也是添乱,自有侍卫跟随。
  “她总是这么不高兴,不必怕她。”窦瑜都看习惯了。
  随后她利落地翻身骑到马上,在茂娘的注目之下驱马汇入人群之中。
  君王河位于河阴郡西南郊外长青山的山脚下,长青山有一大片山林,名望都林,其中走兽飞禽众多。郡守朱封安喜好打猎,经常与世家族人一起进望都林中合围捕兽,还特意在这里建造了一处放鹰台。
  既然今日来了长青山,势必就会入山,因此各家也都提前做好了行猎的准备。每年狩猎日世家子弟间都会有比试,比较打到猎物的优劣和数量。乌云塔在宴席上为了令窦瑜难堪要以她的画送给胜出者,众人并没有放在心上,无人当真。郡守朱封安上一年猎到一只白狐,通体雪白毫无杂色,主动提出今年便以此狐皮作为彩头。
  巴舒族人更是热爱这一活动。所以宴席结束,众人便更换了轻便的骑射服,带上弓箭骑上马,准备入山狩猎。
  “要随他们一起么?”图古拉的年纪虽然很大了,依然跃跃欲试,自座位上起身后又问起身旁的寒延噶。
  寒延噶也随他站起,回道:“自然。”
  陆双羊听他声音低哑,虽然不难听,可也透着怪异,心道:怪不得很少说话。
  拉珠很意外寒延噶会参与其中,回过神来后主动对他道:“我将弓箭和马借你。”
  寒延噶却连头都没回,只冷淡说:“不必了。”径直去牵他的马,随身携带的弓也十分普通。
  拉珠本来对狩猎并无太多兴趣,见寒延噶要去,也命人拿来了自己弓箭。可等她上马后,发现寒延噶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
  入林的人十分多,起先还凑做一堆,很快就四散开了,各自寻找猎物。
  朱敏春一心要拔得头筹。他的弓和马自然都是上好的,又自幼苦练骑射,可以说是信心满满。小时候他被乌云塔嘲笑,才下了死力气去练习,今日更不会在乌云塔面前丢脸。
  乌云塔甩不脱朱敏春,只好与他一路同行,没想到二人追着一只跑得飞快的鹿越出草丛时,竟又遇到了窦瑜。
  可真是冤家路窄。
  窦瑜进了林中后悠哉地四处闲逛,侍卫坠在她身后,原本以为这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主子只是各处看看山水美景,待会儿再由他们帮忙猎几只兔子提回去,不至于过于丢脸。
  谁知这位娇主子只要开弓便是箭无虚发,比他们的箭快多了,更准多了。见识过后想到他们最初的猜测,都不由得脸热。
  时间长了,随着窦瑜猎到的猎物越来越多,侍卫们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习以为常。
  窦瑜发现了乌云塔和朱敏春后也没有理会二人,只当做没看见。但她不想惹事,乌云塔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四下无人,正是报复的好时候。
  乌云塔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恶意翻涌,低声让朱敏春去堵住窦瑜捉弄一番。
  她见朱敏春面露犹豫,又故意嫌弃地说:“怎么,你怕了?”
  “你想如何捉弄她?”
  朱敏春果然受不得激将,而且也知道乌云塔就是气不过方才窦瑜令她出丑,绝不会真的让自己伤了她,至少不会见血。
  乌云塔视线向下,落在他手中的弓箭上。
  朱敏春立即意会,乌云塔是想让他用弓箭来吓唬窦瑜。
  他再次犹豫了一瞬,顶着心上人鼓舞催促的目光,定了定神,抬眼看向对面的窦瑜,高声朝她道:“之前你以画故意羞辱我们,可知此时会与我二人碰面?”
  挑衅的话已经出口,朱敏春的语气渐渐自然起来,趾高气扬的神色爬上满是横肉的脸,哼笑一声,继续道:“诚恳地向我们认一句错,说一句‘再也不敢了’,就放你离开,如何?”
  说话时他还在拨弄自己手上的弓箭,摸着箭上的尾羽。
  窦瑜坐在马上,懒懒地掀起眼皮瞅着他们,表情镇静淡定,就像看着两个任性胡闹的孩子。
  一旁的侍卫们面色如土,踌躇着不敢上前阻拦朱敏春。他们今日负责保护窦瑜的安全,但离开了这长青山,依旧隶属于郡守府,又哪里敢得罪朱敏春这个最爱喊打喊杀的霸王?这位爷脾气暴躁,轻易无人敢惹。今日如果阻拦了,来日说不准要被他狠狠报复。一时间侍卫们欲哭无泪,恨不得眼睛瞎了,耳朵聋了,看不见眼前窦瑜遭受刁难的场面。
  窦瑜却毫无惧色。她当然不会怕,除非这个朱敏春疯了,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伤她。
  朱敏春见窦瑜居然不害怕,觉得极没面子,又不愿被乌云塔看轻了,冲动之下真的抬手拉开了弓对准窦瑜。
  他手上有分寸,不会真的用箭伤她,不过是要替乌云塔出一口恶气。
  “让我看看……你的胆子是不是真的像你表现出来的这么大。”朱敏春咬住后槽牙,以嬉笑的语气说着这句话。
  窦瑜不避不让,直直望着他。
  朱敏春捏着箭尾的手轻轻颤了一下,被她的眼神激怒,心一横,当真松开手朝她放出了一箭。
  不过这一箭其实是朝着窦瑜背后粗壮的树干射过去的,他再觉得没面子,也不是真的蠢。敢伤了赵野的女儿,他爹再宠他也会扒下他一层皮,压着他去将军府道歉,到时候可就是真丢人了。
  谁知这一支本就是虚张声势的箭,却连窦瑜头顶的树干都未及射中,就在半途中被远处另一方向破空袭来的羽箭斜刺着截断了去路,“噌”地一声于空中被生生自中间射断,裂成两半落进了草丛中。
  是谁?
  朱敏春猛地转过脸去看,惊讶都还没来得及转为愕然,瞳孔一缩,目之所及竟又一支箭携风而来,而后重重擦着他的右脸和耳朵飞速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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