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大佬的填房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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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日子这件事, 时间流逝的快慢有时候就是个玄学。事多的时候,三清总觉得日子怎么过得那么慢,一天到晚净是事忙的脚不沾地, 回头一看也只不过才过了一两天。
  消停下来之后时间又变得转瞬即逝,尤其是京城里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后, 之前那些好或者不好的事, 好像都随着一场雪的落下按了暂停键, 一直到过完年之后开了春,院里的积雪都开始慢慢融化的时候,三清才意识到春闱已然是近在眼前。
  “铃铛, 去前边看看你二爷在干嘛,要是差不多了就让他回来吃饭。”
  “奶奶,我不敢去,二爷现在读书可用功了,最不喜欢我们扰着他,要不还是您自己去吧。”
  铃铛一听说是要去前院书房,脑袋就摇得比拨浪鼓还凶,离考试的时间越近陈景就越来越像个炮仗,有时候一点小事也能把他给火气给点起来, 铃铛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这段时间被他凶了两回, 可算是怕了他了。
  “你不敢我敢啊?”两人成亲之后,陈景有什么事不高兴不痛快,三清总有法子让他开心让他痛快,但只有这件事不行, 沈三清自认自己真没那个本事。“算了算了,再等会儿吧, 等待会儿天黑了他还不回来,我们再一起过去。”
  “奶奶,以前咱们还在家里的时候您不是跟我说过,说以后到了陈家绝不能事事都顺着姑爷,该把人收拾服帖就一定不能手软,现在不算数了啊。”
  铃铛看着眼前比自己还怂得干脆的主子,想了又想还是把这话给说出来,毕竟她跟着三清来京城之前,覃氏就专门叮嘱了她,到了京城若是三清有昏了头的时候,她一定要直言相劝,不能任由三清糊涂。
  “谁说不算数了,怎么就不算数了?”三清一听这话毛都炸了,不过她也就敢在小铃铛跟前炸一炸,让她现在去陈景跟前炸,那是打死她她都不敢,毕竟陈景真生气是什么样子,她可不愿意再独自一人直面一次。
  这都好几个月,都过了一个年了,三清还特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的事,那天两人从罗忠那儿回来之后,三清想来想去还是觉着应该未雨绸缪,提前开解开解陈景。
  毕竟前头已经有两回落榜的事了,他又是个真有事就喜欢往心里头憋的主儿,自己能接受自己的夫婿这辈子都考不上进士,可是要是哪天陈景也自己把自己逼上罗忠那条路,那才真是没地儿哭去。
  但哪怕三清的话是斟酌再斟酌,委婉再委婉过的,说出来之后还是听得陈景猛地一抬头,一双眼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看得三清都不敢去猜他眼里的情绪到底是生气还是愤怒还是对自己的失望。
  “不行。”其实当时陈景大概心里就猜到了三清要跟自己说什么,但是猜到与真正听到还是两回事,当真正听到三清说出口的时候,他心里还是难免涌上一股浊气。里头好多不同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到底是什么陈景也说不清,但是他唯一清楚的只有两个字:不行。
  “七年,两次赶考,每次都是提前一年进京,独自一个人从头一年的秋天熬到第二年的春天。京城的春天冷啊,风一吹就更冷得刺骨,贡院不许穿夹层的衣裳,身上穿多少件单衣也没用,贡院里的隔间又小,小得我都伸不直腿,晚上窝在里头睡一宿身子骨都是僵的。
  尤其第二年我运气不好,分到的隔间离茅房太近,整整三场九天那个味儿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这里边的滋味我从没跟旁人说过,我娘我都没说。清儿,我不可能回家的,这条路我走了快三十年,若是没能有个结果,我死都不甘心。”
  说完这些陈景突然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好像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藏在心底的偏执给吓到了,“我明白你是担心我,怕我会像罗忠那样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可咱们这些读书人求功名的,谁不是在走这条死胡同,只不过看谁熬得住,看谁能先熬出头罢了。”
  “你看,这话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到底是比我大十岁,人老心老能藏住的东西都比旁人更多些……”陈景说了这么多,三清听得心都怦怦直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张嘴就有点胡说了。
  好在陈景没打算听她说什么或是承诺什么,这条路太孤寂太决绝,哪怕是枕边人也无法真的感同身受,三清要是这会儿装大尾巴狼跟他说什么我懂你,陈景怕是才要哂笑出声来。
  “没事,我是比你老,你二哥还不是老说我这一小老头儿,不知道用了什么迷魂药,才让你跟了我的。”
  陈景伸手越过两人之间的小几握住她的手,“以后我心里这些话慢慢跟你说,你别怕,我不是罗忠,我所求的比他多比他大,且疯不了死不了。你啊,只要安安心心陪着我就行了,好不好?”
  那天最后到底好不好三清不太记得,反正两人都上手了也就离去床上不远了。不过三清打那天起就彻底明白了一件事,这条路自己是必定要陪他走到底不可,所以这会儿陈景卯着劲读书温习,三清还真不敢多说什么。
  好在陈景也不是那不要命的人,后头三清和小铃铛没真等到天黑,也就是天擦黑的时候,他就自己主动从前院回来了。“饿了,今晚咱吃什么。”
  “你昨天不说要吃大棒骨,我早上让寿儿去买了,大棒骨顿白萝卜熬汤,蒜香排骨,还有个鱼头豆腐火锅,再有就是白菜和香煎土豆,行吗?”
  京城太冷了,冬天能吃的东西就这些,不是白菜土豆萝卜,就是萝卜白菜土豆,三清还能天天换点花样做这些东西,就算是十分难得了。
  “好啊,这天气吃火锅舒坦。”陈景自己独自在京城过了两次冬天,他比谁都清楚三清每天要弄出这么多花样出来有多难,哪能还有什么不好的。“对了,刚刘汉青来了一趟,说是开考的时间定了,就下个月九号,没几天了。”
  “没事,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提前几天我再检查一边,然后初七那天你再看一遍,要是有什么漏了的,咱们也来得及补。就是这天还是冷了些,到时候我看还得多带两件衣裳进去。”
  三清一听春闱的时间定下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脑子里也马上开始过那些给陈景准备好的要带进考场的东西。毕竟等了这么久就差这一哆嗦了,哪怕自己就是个陪读的那也忍不住有些亢奋。
  “嗯,正好考完之后你生日,到时候天气也暖和了,我带你出门踏春去。”陈景也不知道是最近自己稳了下来,还是在故作沉着,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这会儿表现出来的倒是比三清更稳重些,都这会儿了还记得三清的生日就快到了。
  “好啊,那咱就说好了。”不过他是真淡定还是装淡定,三清这会儿也不问,只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
  陈家小院里的两人有条不紊的等着春闱到来,另外一边麒麟军里的两人却恨不得今年春天这辈子都别来了才好。
  去年秋天林娇把事情告诉沈二柏之后,就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找他。沈二柏头几天还没往心里去,但老见不着人多少还是有点慌。当初林娇留给他的钥匙他一直没用过,也从没到隔壁那宅子里去住过,直到这会儿人不见了,他才想起来去那宅子里看看。
  新买下的宅子里东西都齐全,不光东西齐全连下人都备好了。沈二柏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五十多的老头给他开了门,也不知道林娇怎么嘱咐的,明明从来没见过,但家里几个下人都知道他是谁,只说沈爷回来了就安心住下,别的不用沈爷操心。
  知道他是谁没用,不用他操心的这种屁话也没用。不过到底就一个外宅,里边的下人也确实不清楚最近林娇在哪儿,沈二柏见问不出什么来也没多留,又直接回了麒麟军。
  原以为在营地里多待几天总能碰上她,却不想那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沈二柏是个不怕惹事的性子,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怕林娇是被谁困住了遭了难,最后干脆也就不等了,从屋里挑了一把能藏在袖里的短剑,就虎了吧唧的往林国公府去。
  林娇之前天天都想着,怎么才能把沈二柏带回家,偏沈二柏不愿意死都不肯跟她回家。没想到这几天她为了躲许家那少爷没出门,许家那草包没来,反而把沈二柏给招来。
  沈二柏是找了个晚上去的林国公府,以前在边关的时候,闲着没事林娇跟他说过她在家里的小院什么样子,大概的方位沈二柏都记得。他本是想趁着晚上偷偷进去一趟,要是林娇没事他再出来,神不知鬼不觉最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就算是拼了一身剐也得把皇帝拉下马了!
  不过人林国公府可是有从龙之功的人家,再是传了好些辈,那底子也不是寻常人家比得上的。若沈二柏腿上没伤,今天说不定还能靠着夜色潜进去,但自打入了秋天气凉下来,他那伤腿就一天比一天没劲,进了国公府都摸到林娇那院门口,到底还是被逮住了。
  大晚上的袖里还有短剑,这么着往国公府闯,摁住了就是个死,好在听着动静之后林娇出来得快,立马就把人从家将手里给抢了回来,护在身后。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府里自然都瞒不住。匆匆赶过来的林娇的几个兄长,看着妹妹把沈二柏母鸡护崽儿一样护在身后,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不就是传了挺久却一直没见着的,妹妹看上的那男人嘛。
  原本这事要放在之前,林家几个公子怎么都不会留沈二柏一条活路,毕竟这事要是传出去,妹妹的名声就全完了。可眼下不同,有了许皇后娘家那草包衬托,沈二柏这个身上有军功,还敢为了妹妹夜闯国公府的副将,就怎么看怎么觉得挺顺眼的。
  但顺眼这事也不能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再说沈二柏见着林娇没事,自己那点儿小九九又占了上风,恨不得立马就走。最后还是林娇拿许家明天就要上门来抢人,这种假得不能再假的话,才把人给留住。
  人留下自然有客院给沈二柏安排好,第二天一大早的林国公和林夫人就看稀罕一样,来把沈二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
  最后还是人林国公一锤定音,他们二人最后能不能成就一段姻缘是后话,但是这会儿沈二柏必须留下陪林娇做一场戏,一场能逼退许家的戏。
  沈二柏对此没有意见,他虽觉得自己不能跟林娇有什么美好的以后,但也更觉得不能让林娇嫁给一个草包。他都想好了,这事要真没个缓和的余地,那到时候自己就干脆去把许家那草包给杀了一了百了。
  沈二柏答应了林家要做戏,那戏就要做全套。许皇后看中林娇自然是看中了她在军中的权力和林家勋贵的家底,哪怕这会儿林家宁愿自污,甚至把林娇嫁给一个出身草根的副将,她也不愿意就此放手。
  好在今年春天不光有春闱,宫里也正好到了选秀的时候,许皇后忙的脚不沾地自然多少有些顾不上这边,这不趁着宫里宫外都忙,两人甚至还抽了个空,去城外文曲殿求了个符,又买了好些东西送到陈家这边来了。
  上一次林娇送了那么多东西来,三清还能说那是人家送的,跟自家二哥没关系。可今天这东西可是两人一起送来的,三清再想糊弄自己也怎么都糊弄不过去,所以等到晚上吃过晚饭之后,三清便抽了个空把沈二柏堵上。
  “别说又要回营地去,你们麒麟军管得没那么严,再说每次我想跟你说点什么,你就拿营地里有事来糊弄我,你好歹时不常的也换个说法行不行,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不是,姑奶奶你就成了个亲怎么脾气变得这么冲啊,以前你可不这样,陈景那老小子怎么回事?”
  沈二柏不像沈一琅那样,是给三清遮风挡雨坚实可靠的大哥,他当初还没离家的时候是护着三清这个妹妹,但真要跟她闹的时候也并不太客气,那会儿覃氏最烦的就是他俩吵架,吵起来天翻地覆谁也不让着谁,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又好了,旁人看了都摸不着头脑。
  “你少拿我的事说嘴,老不老的我乐意就行,反正嫁都嫁了也没嫁出什么不是来,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除了第一天在灯会遇见沈二柏的时候,三清心里有些激动之外,之后对自己二哥的情绪就基本以头疼操心为主。
  “你这么久没回来,林将军也没见往这边来,我还以为你们之间的事你已经摆弄清楚都断了呢。今天一看不对啊,认识林将军这么久,我可是头回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你怎么人家了。”
  “不是,这话上哪儿说理去,她气鼓鼓的时候你们都怪我惹了她,现在她乐呵呵的还怪我,我脑袋上长癞子了是不是。”沈二柏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他们俩之间谁把谁怎么了,这事还不好说呢。
  “行了行了,过几天陈景得进考场,我这会儿真分不开心思,等考完了我再跟你掰扯,哥,这事你可跑不了!”
  沈二柏听了这话只能摇头苦笑,“行,到时候你不问,我也得找你说说这事。”
  第40章 ·
  春闱第一场定在三月初九, 三月里若在荆州天气基本已经暖和了,有些不怕凉意的人家这会儿怕已经开始张罗踏春的事。但京城不同,三月连路边的积雪都还没全部融化, 与冬日相比也就少了那一场又一场的飘雪罢了。
  “进去之后别着急,听说贡院守门搜查的护卫特别严格, 光衣裳都得搜三轮。到时候要折腾得热了你也别着急脱衣裳, 坐下休息休息就好了, 千万别在里边着凉。晚上的时候把能盖的都盖上,也别熬夜写文章,晚上该睡就睡, 你本来写东西就快,咱千万不着急啊。”
  自从知道自己要陪陈景进京赶考,三清便早早的把会试的流程和需要的一应物品东西都记得牢牢的,前段时间又隔三差五的去检查一遍,确定没少了东西落下什么。这会儿到了初九的正日子,更坐在马车里,一路细细的给陈景嘱咐,生怕他出什么纰漏。
  “爷以前可从没见过你这般模样,新鲜。”之前在家里温书温成一头易怒狮子的陈景, 在三天前却突然合上书扔了笔,连书房都不去, 就老老实实的跟三清身边待了三天,就连三清去厨房他都屁颠颠的跟着。
  偏眼下他又家里最金贵的备考大爷,三清再烦他也只能忍着,还得好声好气的哄着他, 差点没把人给烦死。
  “就新鲜这么一回,你赶紧尝尝这新鲜滋味, 以后可没一出了。”三清没好气的冲他翻了个白眼,紧跟着又捡起之前被他打断的话头继续叨叨。
  陈景不嫌她啰嗦,也没提醒她进贡院这事自己比她有经验,反正只老老实实的听着,听得原本焦躁的心都跟着安定了许多。
  城南离贡院不近,陈家一家人到贡院门口的时候前边已经有好些学子在排队,陈景原本想赶紧进去,没成想还没迈开腿儿,就被后边微微有些有气无力的一声望舒给叫住了。
  来人罗忠,看那气喘吁吁的样子陈景就知道这位爷从城南走过来的,“前几天我不专门跟你说了,今天这日子说什么都别省那仨瓜两枣的,怎么就记不住呢。”
  陈景比罗忠小几岁,但有一说一不管人情世故还性格上他都要比罗忠强上不少,两人相识这么久也确实陈景多照拂着这个老实巴交的老哥哥多些,此时数落起他来也半点不见外。
  之前他病得厉害,原本陈景还想把人弄家里来养一养,但罗忠这人实诚,觉得陈景这边地方不大人也不多,他要过来一家人都别扭不说,而且累着的人肯定沈三清,便坚决不肯去。
  陈景当初娶三清,荆湖县城里知道的人大半都觉得沈家姑娘走运,只有罗忠从始至终都觉得陈景占了人小姑娘的便宜。
  现在人姑娘不光嫁了他,还肯一路北上陪他赶考,便世上再难找的好人儿。要因为自己的叨扰叫人有一丝不舒坦,罗忠也觉着过意不去。
  这话罗忠说的时候也没避着谁,听得刘汉青一个劲的说他迂腐,最后只能俩家把书童留下,俩孩子一人轮一天的替着,在罗忠那头搭把手。
  不过说归说,出了门陈景和刘汉青还都觉得这人虽说死板了一些,但还真厚道,毕竟换个人若有现成的人能倚靠能攀附,怕不人人都能像罗忠这般心性。
  所以等到大家看着罗忠,只凭着一股心口那股劲,硬只用了一个月就养好了病,之后又该怎么读书就怎么读书之后,也就不劝他什么。只平日里多让寿儿他们去他那里看一看,缺了什么给他送去。
  前几天陈景还专门抽空过去了一趟,毕竟罗忠第一次会试,好些东西他怕他缺了漏了。最后临回家的时候还特地嘱咐又嘱咐,考试这天千万别为了省银子走着去考场,这天气进了贡院才拼体力的时候,不能浪费在路上。
  “没事,望舒你就放心吧,我在荆湖的时候去哪儿都走着去,这一点儿距离算不得什么。”
  罗忠病了一场之后,虽说少了之前那种要命的痴劲儿,但该舍不得的时候他照样舍不得,让他雇个马车来贡院,用他的话说那还不如剩下这点银子多买几刀纸几支笔。
  况且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不算好,好像越努力笔下的文章诗词就越死板,这一次到底能有个什么结果,罗忠自己心里真真一点底都没有。
  “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人现在回去再套个马车来,你就别操心了。”接话的刚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刘汉青,他自从在京城买了宅子之后,就一天比一天混的如鱼得水,听说今年开春都已经有打算跟人合伙开个饭馆,专门做荆州口味的菜色。
  现在他出门,旁人见了叫他刘老板的多,叫刘举人的真没几个。今天他能按时按点的出现就算不错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来了京城就没摸过书本,倒装银子的匣子里赚得满满当当的。这次来考试,说白了就圆自己一个念想,考上考不上的也就那么回事吧。
  三人一年前一起从荆湖县城出来,当时不管谁对未来的期盼,都希望能在会试上有所得,谁都盼着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但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三人就分出了三种心思。
  刘汉青只当这九天进去开开眼界,能成不能成都命,就好像他如今在外边总说,当初祖上就不该脱了商籍,老刘家从骨子里就做买卖的命。罗忠嘴上不说,但这次却也做好了落榜的准备,只不过要不要三年之后再来一回,他自己都有些拿不定心思了。
  只有陈景,这个拖家带口来京城的,外人期初看着觉得不靠谱,被新婚妻子迷了心窍,却不想只有他一人不疾不徐的往前走,每一步算不得多精妙,但胜在稳当踏实,直到今天说陈二爷已经胸有成竹也不算夸张。
  “好了好了,你们三位大爷有什么话等考完了出来说,到时候想说多久说多久,这会儿赶紧进去吧。你们进去了,我们好回去。”
  三清懒得听他们站在贡院门口瞎胡扯,轻轻推了一把陈景的后腰,他便乖乖的接过寿儿手里的包袱和装文具的篮子,往排队的那头去。
  看着陈景进了贡院,三清突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条漫长的科举路,自己能陪他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之后到底能不能金榜题名就只能看他自己的了。
  守在贡院外的兵丁都专门受过训练,该怎么翻检举子们的笔墨纸砚和带进贡院的东西都自有一套流程。第一,不能漏过任何夹带,甚至不能侥幸自己没查出来,后边的兄弟也能补上,毕竟要真出了那样的事,前头当班的一个都捞不着好。
  第二,也不能真跟搜犯人那样搜身,毕竟都举人都有功名的,万一真有那小气的记在心里,之后都麻烦。所以三轮搜下来虽说态度不咋地,但陈景随身带的东西都没太乱,找到自己的考间坐下之后,随便整理整理也就得了。
  上一回运气不好,茅坑的臭味最后熏得他都忘了策论的题眼到底什么,自己又答了什么。这回不一样,也不知道不真讨了媳妇之后就开始走运,这一次陈景的考间背风又不闷着,离考官和巡逻站岗的侍卫不近不远,有什么事要叫人的时候都方便。
  但再好的位置这也会试考场,会试分三场每场三天,头三天考四书,这一科陈景算不得自己最得意最拿手的,但应付考试绰绰有余,头三天完了出来精神倒还行。
  三天里他在里边考试,家里也没闲着。毕竟谁也不知道考场里会不会出事,又会出什么事。所以这几天三清只把小铃铛留在家里做饭,自己天天都和寿儿,还有好多其他举子的家人一起等在外边。
  这三天三清也算开了眼界,有第一天竖着进去就第一天横着被抬出来的,也有考着考着就疯了,被侍卫强行扔出来的,所以等接到一切都好的陈景时,三清真第一次打心底里觉得能不能考上也就那样把,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但这也就头三天,第二个三天可就没前边那么舒坦了。也不知道不老天爷觉得要想成为人上人,就真得吃得苦中苦,一场冷冰冰的春雨从第二场诗赋开考起,一直下到第三天早上才停。
  这一场中间被抬出来的人,那就比第一场更多了,寿儿还一个个的数了,三天功夫就从里边抬出来十七个,还有一个疯了的,这大冷的天直接把自己给脱光,站在大街正中间喊些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出来的时候也许不京城人士,连个家人都没有,最后还周边的街坊看不下去,从家里拿了床不要的旧被子把人裹上,又叫上贡院外的侍卫,一起把人送回客栈去了。
  好在诗赋这一科,算陈景最拿手最得意的一科,三天下来虽吃了不少苦头,但考卷上的诗词他自己还很满意很得意的。出来之后虽面色疲倦,但精神头还算可以,只回去的路上,和第二天来贡院的时候,都一路靠在三清肩膀,两人什么多话都没说,也什么都不用多说。
  三清从来没觉得三天的时间能过得这么慢,慢到她恨不得一棍子打晕了自己,直接睡到三天之后再醒。她这么想,贡院里的陈景却恨不得再多给自己三天。
  策论这一科最要紧,也他这些年花功夫最多的地方,今年的题目不算刁钻,但涵盖颇广,想要把这题眼解好不件容易的事。这三天陈景连晚上都没怎么睡,就这么干熬着,直到第三天早上才算真正把题给答完。
  “不怕,考砸了倒好,咱们也不用回乡,就继续留在这儿等下一回春闱。京城多热闹啊,你让我回去我都不愿意呢。”这话半真半假,但这会儿说出来,也只不过宽陈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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