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 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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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压着声音问:“怎么了?”
  赵秀云叹气说:“我不知道。”
  她一直想让孩子都好好的,现在陡然发现自己其实没做到,自责到无以复加的地方。她看着方海想,他就不会,是啊,能指望爸爸像妈妈一样吗?
  一瞬间,那种不能靠近的清冷和刚来家属院时的陌生感,又回到她身上。
  方海更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些心慌,顾不上大街上人那么多,去牵她的手问:“到底怎么了?”
  赵秀云摇摇头说:“没事。”
  转而去跟孩子说话。
  掌心的温度消失,方海只觉得惴惴不安,拼命回想,只能猜测是因为小女儿的事不开心。
  但苗苗挺开心的啊,趴在玻璃柜台上看糖果,眼睛都挪不开。
  方海自以为是症结,蹲下来问孩子说:“想吃哪个?爸爸给你买。”
  苗苗偷偷看妈妈,才趴在爸爸耳边说:“都想吃。”
  她哪里知道,今天哪怕是要月亮,妈妈都能摘下来给她。
  方海早上出门前从抽屉里拿了十块钱,在百货大楼真跟个水花似的,投进去一点响声都没有。
  他话都说出来了,一脸讨好跟媳妇要钱。
  赵秀云明知自己不该发脾气,还是把钱塞给他说:“你挣的,你自己管。”
  想给谁寄钱就给谁寄,她管不着。
  方海都快跪下来喊冤枉了,他甚至封建迷信地想,今天是不是和他相冲,今年是什么年来着?
  虎?牛?他妈以前好像说过蛇不行。
  还是结婚时候的事情,他属猴,媳妇属鼠,去合八字,都说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段亲他妈本来是不太愿意的,嫌儿媳妇出身太好,怕拿捏不住,实际上确实没拿住,隔三差五要抱怨她不事公婆。
  媳妇的信里就从来不说婆家人坏话,哪个做儿媳妇的不受气,相比起来更显得她大方,因此不管家里人怎么挑拨,方海的钱仍旧是寄给老婆孩子的多,而不是老家。
  他妈原话说:“我是你妈,还能害你吗?钱我给你管着,不能都让你媳妇搬回老赵家了。”
  倒是只字不提婚前那些“管”着的钱,都被贴补大家庭花掉了。
  方海置之不理,他们夫妻之间有默契,从不说彼此家里的事情,一起把孩子养好就行。
  他从前也觉得孩子更重要,孩子是根嘛。
  现在?
  方海悄悄看媳妇绷成线的下巴,只觉得自己要大难临头。
  赵秀云确实心情不好,她今天反省很多,越来越觉得苗苗出生的时候自己就做错了,她不该要两个孩子,不该自以为可以照顾好,甚至不该嫁给方海,她好像回到小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只觉得人生步步错,全是错。
  禾儿握妈妈的手。
  她太能看眼色,总叫赵秀云心中难安,这个刚出生时捧在妈妈掌心的姑娘,小的时候是公社职工院有名的骄横。她的第一个孩子,哪怕是做妈的现在想起来也要说,惯得太厉害了。然而即使都是缺点,也不过是因为她深得妈妈的宠爱。
  那样说一不二的孩子啊,赵秀云只觉得眼泪憋都憋不住,为什么没对孩子一碗水端平?为什么那么努力想做好,却还是没做好?
  方海是实实在在大吃一惊,慌得不行,苗苗紧紧贴着妈妈不放,禾儿拽着妈妈的手,母女三个站在一起,显得他是什么敌对分子。
  方海赶紧凑过去,人来人往的,都看着这一家子。
  他不知所措道:“怎么了?”
  是啊,怎么了?
  赵秀云也想知道。
  第93章 即将 情绪这种东西,不说来去自如,但……
  情绪这种东西, 不说来去自如,但赵秀云缓得快, 眼泪一擦说:“有人踩了我一脚。”
  这话,方海是不信的,哪怕是禾儿都半信半疑,只有苗苗一本正经要给妈妈呼呼。
  赵秀云吧唧亲孩子一口,说:“谢谢宝宝。”
  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禾儿很是不放心问:“很痛吗?”
  赵秀云捏捏她的小脸,说:“痛完了。”
  怎么听着意有所指的样子,方海那点机灵都调动起来, 要问,赵秀云压着声音说:“回去再说。”
  大过年的出来玩, 总不能扫兴而归。
  方海压抑心中的疑问,他可没这会装的功夫,禾儿只觉得爸爸怪怪的, 看来看去。
  赵秀云点点她的额头说:“中午想吃什么,红房子还是大饭店?”
  两样摆在天平的两端,禾儿跟妹妹窸窸窣窣半天,最后说:“红房子。”
  往常也是热闹的一家店, 没有今天这样人头攒动,居然还要排队,服务员给写一张小纸条,到号就喊, 不能离得太远, 太远听不清。
  也没有地方可以坐,苗苗赖在爸爸怀里不想动,禾儿活泛地看看东、看看西,盯上路边树的枝桠, 跳着非要去够。
  她今年蹿个子,准确来说,年年都蹿,这样一看,比在老家的时候高出半个头。
  赵秀云伸手比划说:“能有一米三了。”
  爹妈长得都不矮,孩子就拔高,一转眼也是八岁的人,刚出生的时候跟只小猴子似的。
  方海从思绪里抽出来,应道:“咱们家的是高一点。”
  像小麦,翻年十三的人,只比禾儿高一点点。
  长得高好啊,赵秀云又去比苗苗,把她的背拉一下,估摸着说:“差不多,禾儿四岁也这么高。”
  老大是本书,她养老二是照老大,什么翻身、走路、说话、长牙。
  赵秀云还说呢。
  “禾儿不到一周岁就会叫妈妈,苗苗一岁半还不肯张嘴,给我急的。”
  哪怕是现在,也是话少得很,方海有时候看都觉得愁,大人总想着孩子更活泼些,像健康孩子。这事他记得,每个月的信里,总是些孩子事,事无巨细。
  方海识字,也是有孩子后为了读信才学得更多,他几乎想不起哪一句是和孩子妈妈有关的,或者说没有,这个人对他来说是个淡淡的影子。
  人都有影子啊,今天难得是个艳阳天,方海一低头,就能看到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他忍不住靠更过去一点,想把它们融为一体。
  赵秀云絮絮叨叨说不少话,见他没回应,发出一个上扬的“嗯?”。
  方海急急忙忙答道:“我记得。”
  多久的事了,不是去想,赵秀云自己也不记得,她其实故意不太去想过去的事,总想着能把日子过好就行,现在看来是有点难。
  她笑意浅浅说:“又没问你这个,我是说,5号楼老张家娶儿媳妇,你去吃酒还是我去?”
  请在中午,两个人那天都要上班,没有携家带口去吃喜酒的人。
  方海想想,还是说:”我去吧。”
  谁去都行,禾儿蹦跶一会,听见叫号嚷嚷起来说:“到我们了!”
  可把她给饿坏了。
  苗苗说着要吃炸猪排,吃起来也不快。
  到底是四岁的孩子,别看只是这几天和前几天的区别,总不能老喂着。
  赵秀云只能时不时催促说:“吞下去,再咬一口。”
  跟多舍不得似的,能把肉都含化了。
  苗苗是小驴拉磨,你喊一下,她快一下,赵秀云这急性子哦,憋着没骂她。
  要跟孩子气,几条命都不够用。
  禾儿小勺子吃着奶油汤,另一手非要去拿菜单,两手都没好,汤全洒在衣服上。
  父女三个全看向媳妇/妈妈,赵秀云憋了又憋,最终长叹一口气说:“这可是新衣服啊方青禾。”
  这一冬的衣服,可不是洗衣服嘛,四十三块钱的厚棉衣,这要不是看在过年的份上,今天一定收拾她。
  禾儿自己拿纸擦擦,留下一个印记,嗫嗫说:“妈妈对不起。”
  方海捏着看看,说:“能洗干净的。”
  他现在洗衣服细致,不像原来翻过来看,衣领子上一圈黑。
  禾儿手不安在腿上摩挲,赵秀云轻轻摇头说:“我倒要看看,出正月前我能不能忍住不揍你。”
  那就是今天不打的意思了,禾儿大松口气,剩下几口饭吃得正襟危坐,恨不得连尺子量背。
  方海看了都好笑,回头看小的还有还有半碗饭,说:“你再不吃,妈妈就揍你了。”
  苗苗扒拉着碗,眼睛滴溜溜转,嘴巴一动一动,以为吃得认真,每一口都是数着饭粒吃。
  方海无奈道:“这要搁困难时期,看你抢不抢着吃。”
  苗苗打出生就不知道什么是困难,家里双职工,又只有两个孩子,别的不说,吃饱总是不愁的。
  赵秀云是没下狠心饿她两天,最多一天自己就忍不住,更何况还有个禾儿,偷偷摸摸给妹妹塞饼干,打量她不知道呢。
  这会老话重提说:“要不饿她一饿?”
  小脸好不容易养得圆嘟嘟的,这要饿瘦了,可不给心疼的。
  方海想想说:“是不是不太爱动?”
  禾儿爱动,一天天蹿来蹿去,赶上累的日子,一顿能吃两大碗。苗苗就不爱动,兴许是消耗不大,所以不爱吃饭。
  是不太爱动。
  赵秀云说:“跳皮筋、乒乓球,家里什么都有,别的孩子都挺爱玩的,她是碰都不碰。”
  倒是有个九连环,也不会拆,成天捏手里,叮铃咣啷响。
  方海觉得这点像妈妈,说:“要不让她跟你一块锻炼。”
  赵秀云现在隔两天还跑一跑呢,不算快,喘得比原来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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