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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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是病死的, ”对方回答的时候根本不敢看姬成泽的眼睛, 姬成泽看他那副颤抖的模样, 心下已有些了然。
  他微笑着,笑意不达眼底,“恐怕不是病死的吧?”
  “噗通”一声, 人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 小人真的不知道判官是怎么死的,他一个月前就死了,外头都说是急病去的,小人真的没有骗您, 请太子殿下恕罪, 请太子殿下恕罪。”
  姬成泽眼眸微垂,手指不自觉地摩挲, 片刻后掀起了眼皮, “你把河道使给孤叫过来。”
  “是是, ”下人脚步踉跄地赶紧跑去找人。
  叶瑾宁跟顾寒来的时候, 姬成泽正在跟一位皮肤黝黑, 五官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说话。
  他们凑近了些,那名年轻人在跟姬成泽说如今的现状,“我国在水利这方面的人手一直是欠缺的,朝廷又不重视,这几年根本没给我们底下的州镇培养人才, 哪怕是科举,考的也从不细分,他们不考农业,不考水利,根本没有专门的考试,管这方面的官员大多又是各地的知府、县府,他们哪里懂水利?会做的不过就是纸上谈兵,对底下的人指手画脚而已。
  就拿这次的堤坝来说,之所以会修成这样,都是孙大人的意思,他喜欢这样建,还是他的小妾说了一句这样的形状好看。”
  姬成泽看了看那道形状怪异的堤坝,皱了皱眉,淡然好听的声音似乎压低了些,“你说的确实是水利官职体系的弊端,但如今的状况想将水利跟工部分开,可不是一件易事,若真将所有官职细分,朝廷必将多出无数官职的空缺,有些官职本兼顾着你说的水利或者农业的事,一人正好足矣,若你非要分出,就有许多人闲置了下来,朝廷并不想多养闲人,届时又待如何?”
  “这……难道就要为了那些个不懂农业水利的人,就不重新修缮空缺官职了吗?若真如此,长久以往,必将祸及国之根本。”
  姬成泽不置可否,对这个人他还是挺欣赏的,有心想提点他一番,轻轻抬眸,便看到叶瑾宁,这一见,本还醉心与有志之士探讨的姬成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那一瞬间柔和的眉眼,生生将青年的目光给引了过去。
  这一看,青年就一阵无语。
  叶瑾宁和顾寒身上都披着一件像是用棉被制作的半旧不新的棉袄,头上还盖着一床不算很大的棉被,顾寒还推着一辆推车,推车上有许多干草、棉花和黑炭。
  看着无比滑稽。
  叶瑾宁就说道:“你们可真闲,大雪都要封城了,不好好寻思着怎么保命,还有心思讨论官职不官职的?有这闲工夫不应该先想想怎么在河道解封的时候抓住大好时机吗?”
  青年:“?你说大雪封城?河道还会冻结?简直是无稽之谈。”
  叶瑾宁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姬成泽问道:“真要六月飞雪了?可是这两天?”
  叶瑾宁点头。
  姬成泽目露沉思,青年怕姬成泽会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蒙蔽,着急地想开口,姬成泽先说了话,“周大人,你还是先安排好人手应对河道解封的问题吧!”
  “殿下您真的信她说的话?谁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婆子。”
  叶瑾宁一听就不高兴了,叶瑾宁不高兴,顾寒就下意识地拔剑,把青年吓了一跳。
  叶瑾宁不认同地反驳道:“什么叫疯婆子?疯婆子字面理解不就是疯癫的婆子吗?这不就是骂人的话?在我佛中,随意辱骂他人是会造口业的,我劝你嘴上多积点德,本来命数就晦气,谢家人杀光了大半的河道使,连你们的河堤判官都死在了谢家人手上,偏你还往上凑,看吧,嘴上没个把门的结果就是直接被谢家给砍成两半。”
  青年:“……”
  谁嘴上没个把门?真正没把门的人是你吧?
  姬成泽:“……咳。”
  姬成泽挺想提醒叶瑾宁的,不过想想她的性子如此,如果哪一天懂事会说话了,那还是她吗?
  遂歇了阻止她的想法。
  反正她若真闯了什么事,总归有他替她担着。
  只是,这河堤判官死于谢家人之手?
  谢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在场的唯有顾寒无动于衷。
  “身为一个女子,说话怎可以如此恶毒?”青年气愤地怒指叶瑾宁。
  叶瑾宁对他的斥责根本不放在眼里,她撇了撇嘴,正想好好教育这个人。
  姬成泽就拔高了音量威胁道:“周大人慎言,你所说的人是孤的未婚妻。”
  “未……她是未来太子妃?”周知河错愕,面如土色,见姬成泽颔首,心生一股悲愤让他闭上了嘴。
  这种人也能当宴朝的太子妃,国将危矣!
  回去的路上,姬成泽愉悦地看着全幅武装的叶瑾宁在前面蹦蹦跳跳,玩心一起勾住叶瑾宁披着的小被子,叶瑾宁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头顶上的重量轻了,赶紧抓住被子的两侧,随即不悦地回头怒瞪姬成泽。
  姬成泽被她一瞪,无辜地松了手。
  叶瑾宁抢回被子的使用权,又高高兴兴地披了回去。
  走一段路,姬成泽就勾一次被子,叶瑾宁回头,他就松手,再走再勾,叶瑾宁回头又放,走走停停,两人这段半刻中不到的路愣是走了快半个时辰。
  顾寒迷惑地看着他们两人,再看向自己身上披着的半旧的被子,想了想,走上前挡在了姬成泽的视线。
  姬成泽还在疑惑之际,顾寒就露出义正言辞的神色,说道:“主子,跟女子抢被子可耻,用我的。”
  说着就将姬成泽勾住叶瑾宁小被子的手拉了下来,紧接着自己身上那件略有异味的小被子披在了姬成泽身上。
  姬成泽:“……”
  他觉得身子不干净了。
  各种意义上的。
  叶瑾宁认可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推车上捧下了一大把干草递给顾寒,“塞身上,保暖。”
  顾寒面色不显地接了过来,眸光似乎亮了一瞬,这让姬成泽有些不舒服。
  然后,顾寒就将那堆干掉塞进了衣服里,塞不完的,又脱了鞋,塞进了鞋子里,实在不知道还能往哪塞的,顾寒犹豫了一下,直接塞进了嘴。
  姬成泽:“……”
  塞嘴里也算塞身上,这好像没毛病?
  算了,他这暗卫蠢成这样,吃他的醋也会显得自己蠢。
  接下来的路,顾寒时不时地怪走,被姬成泽一问,面无表情的脸上还出现了片刻的迟疑,这才说道:“太久没洗澡,身上痒。”
  “……”不,这跟你洗没洗澡没半点关系,而是你身上塞了草。
  等等,太久没洗澡?
  姬成泽头皮发麻地望向自己身上披着的这件从顾寒身上脱下来的衣服。
  ……他有种想把它丢了的冲动。
  “殿下,您好像挺喜欢方才那个人?”叶瑾宁特地走慢了些,问起姬成泽。
  姬成泽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只是欣赏他有些水道方面的才能,现如今,正是水道人才稀缺的时候。”
  叶瑾宁点头,“那倒也是,那您还是快些用完他吧,不然以后想用他就只能去找他的尸体了。”
  “……用完?”姬成泽嘴角一僵,无奈叹息,忽然想起临走前周知河的脸色,轻轻笑出声,“阿宁,你可知最后周大人那反应,心里可在怎么骂你吗?”
  叶瑾宁蹙起了眉头,想了想,“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笑得那么开心,肯定不是什么坏话。”
  “……那倒不是,”他脸上的分明是干笑。
  “他怕是在心里骂你,宴朝有你这个太子妃,未来怕是会祸国,严重的恐怕江山不保。”
  叶瑾宁不解地问道:“太子妃能祸害到江山吗?”
  “太子妃是不行,但皇后可以。”
  叶瑾宁惊讶地看向他,摆了摆手道:“您想登基简直做梦,不可能的,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阿宁说这话可真伤我心,若我真活到登基的那一天呢?”
  “什么?您想死在登基那一天?”
  “……不是,”姬成泽叹了口气,“如果我并没有跟着阿宁说的命数走,侥幸活得久了一些,活过了登基呢?”
  “我明白了,您想登基后再死。”
  “……”沟通不下去了。
  叶瑾宁看他半天说不上话,终于按着他设想的话想象了一下,说道:“算了吧,殿下,那个周大人说话不地道,有句话说的倒挺对的,我若当了皇后,您这江山是得不保。”
  “什么?”
  “您跟我都是断子绝孙的命,没有后代,您走了,这江山准备留给谁?难道还指望我替您治国不成?这想法忒不地道,一纸婚约就想让我给您当妻子,还想让我给您卖命治国,这买卖我不亏大了?我不答应。”
  姬成泽:“……”
  “况且皇帝是人能干的事?累死累活不说,干得好呕心沥血,干得不好昏君当道,这还是个最亮眼的靶子,稍不留神就可能被人惦记皇位丢掉性命,真可谓是把脑子栓在裤腰带上,不明白你们怎么个个想当皇帝。
  有事皇帝干,没事干皇帝这种日子很好吗?还不如当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你听过造反、逼宫的,听过削世家的,听过老百姓被剥削民脂民膏活不下去的,您可听过纨绔活得不舒服的?这世上最好的职业就是纨绔了。”
  姬成泽:“……”
  说得挺有道理的,他都有些动摇了。
  “可是阿宁,若我死了没登上皇位,你就能确定后面登基的人能让你过上安稳的纨绔生活吗?”
  这话直接戳中了叶瑾宁,叶瑾宁想起了后面登基的皇五子姬思元和大杀神赵立笙,瞬间改了口,“您还是活着吧!”
  姬成泽艰难地应了句,“……好。”
  “您活着挺好的。”
  “……我也这么觉得。”
  周知河回去后依旧忿忿不平,不明白风光如霁的太子殿下怎么会找那样一个女人当太子妃。
  刚踏进家门,就被他的母亲泼了一盆水,“你还舍得回来,还知道你有一个家?”
  ……哦,他忘记了,不止太子殿下,他家中也有这么个女人。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周知河的母亲冷哼一声,将盆递给了他,“还不去外头盛一盆水来?”
  周知河认命地接过了盆,刚走到院子,忽然小石子一般大的冰雹就如狂风骤雨般落了下来,周知河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了屋檐下,身上还是被砸得不轻,连一张脸也青紫了一大片。
  还想着自己怎么事事不顺,一抬头眼睛就慢慢睁大,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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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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