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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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手的触感冰凉的让他直发抖。
  “这是祖母,没什么好怕的,祖母没死,她只是迷路了,我现在要将她带回来。”卫瑶卿说着拍了拍卫君宁的肩膀:“说祖母回家了。”
  “祖母回……回家了!”
  “祖母走过七座桥就回不来了!”
  “祖母走过七座桥就回不来了!”
  “祖母回头看一眼啊!”
  “祖母回头看一眼啊!”
  ……
  初时的害怕过后,随着古怪的语调,小纨绔倒越发的不害怕起来,卫瑶卿看着卫君宁脸上不知不觉流满的泪,叹了口气,起身。
  拍手,宽大的长袍而起。
  “魂兮归来!”
  这是最古老的吟唱,漆白的月光下,少女和歌而舞。
  “魂兮归来!”
  一个转身,狂风卷来,透过窗柩的缝隙,发出尖锐的嗡鸣声,灵堂之内诡异莫名。
  少女纵身一跃,宽大的衣袍跨月而过,最后一舞,旋转急下。
  “魂兮归来!”
  棺材里躺着的老妇人缓缓睁开了双眼,对上了泪眼婆娑的小孙子坐了起来。
  “诈尸啦!”
  不知何时醒来的红珊一声尖叫,让荣泰苑的喧嚣瞬时蔓延开来,火盆里最后的一张纸钱跳跃几下化作灰烬,三炷香也在此时烧没了。
  第22章 所求
  杨老大夫看了眼一旁的寿衣,心里还有些发毛,握着周老夫人的手也有些微的颤抖,回头看了眼众人,发现除却两个精神抖擞的始作俑者外,其余的都心照不宣的离开了老远,有几个脸上甚至还带着惊恐。
  “杨老大夫,你的手在发抖。”是卫二公子的提醒。
  要不是知道卫家这个纨绔是认真的,他都要以为这个纨绔是故意作弄自己的了。
  “别打扰杨老大夫诊治。”一旁披头散发的卫六小姐说了一句,卫二公子立刻乖觉了。
  提笔开了几剂安神补气的药,杨老大夫就起身了:“老夫人养养便好了!”说罢,也不管天还未完全亮,便起身告辞了。诈尸啊,还是大半夜的,过来的时候,总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杨老大夫叹了口气,再折腾几次就轮到他这把老骨头来穿寿衣了,到时候可不见得能诈尸回来,说不定就直接埋了。
  除了两个始作俑者精神抖擞之外,其余众人皆是惊魂未定,两个定好三更天烧纸的丫头一个直接吓昏了过去,还有一个稀里糊涂的刚醒过来。杨老大夫顺了顺自己的胸口,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浊气,又想起方才的一幕,大家听到那丫头的喊声赶过来时,一个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站着,一个拉着棺材里坐起来穿着寿衣的周老夫人回头就阴测测的来了一句“祖母回来了”不把人吓昏过去才怪。就连素日里仪容工整美名远播的崔司空眼底都有了大片大片的青色。
  许是今日这一遭就连崔远道都有些撑不住,交待了几句,便带着崔九跟崔十三离开了。
  说了会儿话,周老夫人就有些吃不消了,毕竟年纪大了,这么一折腾很快就睡下了。
  今晚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那些触霉头的东西不能留了,红珊被吓晕了过去,稀里糊涂醒来的紫娟指挥着几个婆子把东西拿出去烧了。众人面面相觑坐了片刻才相继离开。
  待卫瑶卿走出荣泰苑,一眼就看到了在前头不远处仿佛随意站着的何太平,她走了过去:“何大人!”
  “六小姐,是你么?”何太平脱口而出,看了眼荣泰苑意有所指,“听说有些天师会招魂。”
  “祖母命不该绝。”卫瑶卿说道。
  何太平干笑了两声:“六小姐今日可准备出门?”
  卫瑶卿看了眼何太平,见他眼底发青,一脸的紧张之色,半晌之后,默默开口了:“今日看看书吧,钦天监的考试就在两个月后,总该有所准备。”
  何太平听她说会呆在家里顿时心里一松,这几天着实太过“惊喜”了,第一天青阳县主那里出了事,第二天闹出了一出民告官的好戏,第三天又出了一出诈尸,便是何太平也有些吃不消,眼下听她说今日不出门了,要准备钦天监的考试,何太平顿时松了口气,觉得今天可以缓上一缓了,也直到此时,他才觉得这位卫六小姐有了一点普通考生的样子。
  待何太平离开之后,卫瑶卿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两道争吵声,不是别人,正是卫瑶玉跟卫君宁。
  “我好不容易得了赵小姐的邀请去参加城阳公主的生辰宴,你跟卫瑶卿闹出这一茬倒好,现在赵小姐不愿带着我了。”是卫瑶玉抱怨的声音。
  “姓赵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武三郎的那个脑袋能想得出这种损人的招数?没有赵明德在里头使坏,傻子都不信。如此正好,你离那姓赵的远一点。”是卫君宁在说话。
  “你懂什么?你瞧瞧伯父出事后,咱们一家过得什么日子?指望父亲母亲么?我想高嫁有什么不对,只有这样人家才能看得起我们。我都不介意那人长什么样了,是美是丑,甚至继室填房都无所谓,我只想莫要让人看不起我们!”
  “外头那些普通百姓不照样过日子,又不是吃不上饭了。”卫君宁似是不以为意。
  “没出息的东西……”
  偷听总为不好,卫瑶卿咳了两声,进屋了:“二姐,怎么来我这里了。”
  “我有事与你说。”卫瑶玉瞪了眼卫君宁,先他一步开口了,“你怎么回事,没看到崔九公子过来了么?你们是正式交换了庚帖的,你就不会找个机会与他说上两句?”大概是看卫瑶卿跟崔九郎全程没说过一句话,卫瑶玉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这张脸还是有的,难道他还会避了你不成?”
  卫瑶卿默然:感情这位二姐是过来教她笼络崔九郎的啊!想了想,卫瑶卿便道:“其实无妨的,这门亲事本就是由长辈定下的,一切还要看崔司空的意思,不是我能与他说上两句,就能让他讨厌或者心悦我的。若是他想退亲,我说上一百句都没用。”
  卫瑶玉瞪了眼卫瑶卿:“所以你要寻机会与他多接触接触啊!”
  看来这位二姐还不死心,卫瑶卿便也不再瞒她了:“二姐,我同祖母说过了,崔家这门婚事,我不结了。”
  “你疯了,那是崔九郎!”卫瑶玉一脸的不敢置信。
  “崔九郎怎么了?”卫瑶卿不以为意。
  “崔九郎生的好,还颇得崔司空看重,极有可能是未来博陵崔氏的族长,你若嫁了他,未来的正一品官夫人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什么叫崔九郎怎么了?”卫瑶玉指着卫瑶卿的鼻子怒骂,“你什么身份,没有大伯的话,就是个普通百姓,你以为你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嫡长女啊!”
  卫瑶卿:“……”她确实曾是世家大族的嫡长女啊,或许是这样的出身,崔九郎还不至于让她痴迷。
  这些话,卫瑶卿不会说给卫瑶玉听,只是笑了笑道:“我的前程我自己会某,不必通过高嫁来得,所以崔家这门亲事我不结了,倒不如二姐你跟崔家……”
  卫瑶玉却不等她说完便拍桌而起,一脸怒容,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折辱一般,她指着卫瑶卿,双手发抖,眼眶通红:“卫瑶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卫瑶玉再不堪也不会与曾和我亲妹妹定亲的男子有牵扯。”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二姐。”卫瑶卿伸手替她倒了一杯茶,素白的手腕配着天青色的茶盏,素雅至极,莫名的让卫瑶玉想到了一句诗“皓腕凝霜雪”,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卫家与崔家的定亲是崔司空跟祖父定下的,旁的不说,光崔司空自己就不会食言,九公子或许不行,但换个不起眼的崔家小辈或者换个庶出的,崔司空还不至于心疼。”卫瑶卿说道,“至于我的前程,虽然不能如男子那般入科考,但所幸这对阴阳眼的招子,走别的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以为钦天监是那么好考的?你看看父亲考了多少次?”卫瑶玉不以为意的白了她一眼,“你还想做女天师不成?”
  卫瑶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有些事做比说来的重要。
  ·
  “九哥!”还带了几分惊魂未定的崔琰追上了前面的崔璟。
  崔璟侧了侧身,偏过头来:“怎么了,十三弟?”
  “你……”崔琰眼神闪了闪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咬了咬牙道,“九哥,卫家的亲事不如让我……若不是她救我,我险些成了一个瞎子,左右你也不可能真娶她,与其这么蹉跎她,不如我来应这门亲事,她对我有恩,我自是不会亏待她的。”
  “谁告诉你我不可能真娶她的?”这位芝兰玉树般的公子却是扬了扬眉,“细节处见真章,卫六小姐也没有那般不堪。”他又不是瞎子,崔琰看得到的东西难道他就看不到?
  “你是说你会娶她?”崔琰似是被吓到了一般,后退了几步,一脸的不敢置信。
  崔曦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一切都听祖父的。”
  “你又不喜欢她!”崔九郎搬出了崔远道,崔琰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
  “十三,难道你是因为心悦她才来向我提这些话的么?”崔九郎反问他,“而且你说这些有问过二叔二婶么?”
  崔琰脸色一僵:“那总比你这样的好,好歹有相救之恩,我会好好待她的……”虽是反驳,但声音越来越低,似是也知道自己并不占理。
  “回去吧,一切自有祖父做主。”崔璟摇了摇头,看着眼前年纪尚小的少年,转身离开。
  “九哥,你就不曾有过自己的想法么?”对着崔璟离去的背影,崔琰还有些不服气,祖父长祖父短的,九哥他倒是听话。
  却见崔璟远远的挥了挥手:“祖父所求就是我所求!”
  第23章 来人
  走过长长的修竹回廊,对娇俏的丫鬟的行礼视若未见,崔璟自幼便生的极为出色,对于这等含羞带怯的风情已经很熟稔了,九曲修竹回廊的尽头是一座竹亭,竹亭中摆了一只竹桌,一旁的小炉正在煮着茶水,透出一点氤氲,颇有几分富贵闲人的味道。
  一位身着深蓝长衫的老者回头,眉心一点朱砂痣让他整个人变得愈发的和善了起来,这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如今博陵崔氏的族长崔远道崔司空。
  崔璟走过去,做了个揖,坐了下来。
  “十三拦着你了。”崔远道望来
  崔璟神色不动:“十三年纪尚小。”
  “也该懂事了,入了秋就将他从族学转到国子监去吧!”崔远道笑着说了一句,转头看向对面的人,“魏先生,我瞧着你先前对着那位卫六小姐看了许久,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崔璟低头看着那氤氲的茶水出神,祖父从来不说玩笑话,这话一出,看来十三郎是一定要去国子监的了。
  魏先生叹了口气:“先时我曾经相看过这位卫六小姐的面相,只要略通相术之人都能看出这位卫六小姐是少年早夭之相,即红颜薄命。”
  崔远道没有打断他的话。
  魏先生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解:“一般人看来卫六小姐容貌未变,但俗话说相由心生,这回见了六小姐,似是好看了不少。”
  魏先生所谓的“好看”可不单单是指容貌,更多的应当是相术上的变化。
  “气质不同。”崔璟抬头,虽然从头至尾,他不曾与那位卫六小姐说过一句话,但先时见过几回,怯怯弱弱的模样,这一回虽说只来得及匆匆一瞥,但人站在那里就似有些不同,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同,但和原先的样子确实相距甚远。
  “司空心善,若是卫六小姐不再少年早夭,却不知九公子该当如何?”魏先生看向崔璟。
  “也未必娶不得。”崔远道轻抿了一口茶,“我博陵崔氏不缺这一两门姻亲,陛下也未必心喜我崔家结个门当户对的亲,我家九郎也不定需要依仗妻子母族的势力。更何况卫家那几个小姑娘还不消停呢,争来争去,九郎这门亲事未必会成。”
  崔璟点头:“祖父说的是。这门亲事是卫家和崔家的事,却未必是我崔璟一人的事。”十三郎看不明白的是,因为祖父择了他,才选了年纪最小的卫六,如果不是他的话,会选卫家哪一个就未必了。
  “昨日陛下发作了宋仁义和伏子业二人,倒是没想到齐修明会站出来。”崔远道笑了一声,话题一转。
  魏先生抬头:“齐修明是贫寒出身的学子,家中只有母亲幼妹,那一年适逢张家的掌上明珠五岁生辰,张家在郊外一带施了数个月的粥。齐修明的母亲幼妹彼时就在郊外一带暂居,若非这些接济,怕是早就饿死街头了。”
  “所以,如今齐修明是乔相的人了?”崔远道若有所思,忽地叹了口气,“说起来张家那位掌上明珠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确实聪慧伶俐,与一般世族小姐颇为不同。”
  “如何不同法?”魏先生有些诧异,他却是不曾见过这位前任大天师视若瑰宝的掌上明珠的。
  “如何说来好呢!”崔远道放下手中的茶盏,双目微微眯起,“若是将她与如今京中这些小姐置在一块,你定能一眼看到她,当真如明珠在侧,让人瞩目。”
  “自幼在实际寺长大,又由庙远先生亲自带大,自然不会与一般女子相似。”魏先生说话间连连感慨,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前些日子我外出访友,听说实际寺有人要来京了。”
  “何人?”崔远道看着魏先生脸上的表情,愣了愣,“不会是裴家那位……”
  魏先生点头:“不错,人人都知道他是天光大师看中下一任接班人,也是下一任的国师。这次回来似是要住上一些时日了。为的是张家,却也不完全是。实际寺不会干扰陛下的抉择,只是到底与张家那位明珠小姐有那一份缘分,这次回来,据说是为张家安魂,顺带小住上一些时日。”
  “程厉盛这一步棋走的太险,为了搬倒乔相,对张家动了手,张家清贵确实无疑,但到底精通阴阳十三科,奇人辈出,若是一个不小心留下一两个来,难保不出什么大麻烦。”崔远道摇头,“陛下精通帝王权术,有些事情,也只能想想罢了,程厉盛也是个聪明人,但未免有些固执。”
  “所以程相动手时那么狠,张家上下六十七口人,尽数殒命,反复排查,而且事后还找李修缘做了手脚。”魏先生叹了口气,起身,“终究是没办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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