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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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宴不欲和她多说,只道:“你若现在赶去凌彩阁,也许还能见母亲一面,倘若错过今夜,日后再见可就难了。”
  林晚大惊,想问林宴出了何事,林宴却已拉起宋星遥转身离去,留她站在原地,在去见母亲和跟着林宴之间犹豫。
  片刻后她用力跺跺脚,折身去了凌彩阁。
  ————
  林宴将宋星遥送到北馆后,安排了两名暗卫在外值守,防止有人进入。然而暗卫都是男人,不可能进屋服侍宋星遥,林宴便亲自给她抱来干净被褥,烧了热汤,拿了几样点心过来。
  宋星遥并不挑剔,亦知事态紧急,催他:“林将军还在书房等你前去商议,你快些过去吧,莫误了正事。”
  林宴已将床铺好,算算时间确也耽搁不起,故而道:“委屈你了。早点歇吧,莫多想,明日一早会有人送你回公主府。”
  宋星遥点头应下,二人道别,并无余话。一夜惊魂至此方静,北馆偏僻,四周悄无人声,宋星遥胡乱洗漱后和衣躺在床上,心绪难平,一会想着宫里的事,一会想着林家的事,一会又回忆起旧事,脑中心里似被塞满杂乱无章的各种事,刀光剑戟混乱不堪,这一夜便无好眠。
  更鼓四响后,她才勉强阖眼,还没睡个囫囵觉,门外已传来敲门声。
  她惊醒,匆匆掀被起身,道了声:“稍候。”便自去梳洗。
  擦脸漱口,简单挽发后,她才开门,门口站的竟还是林宴。屋外天光朦胧,他衣裳未换,显而易见,昨夜未眠,眼底有些红丝,精神却还好。
  “没睡好?”他也在看她。
  宋星遥只道:“马马虎虎。怎么是你?”
  “我送你回公主府。”林宴将她兜帽戴上,转身朝外行去。
  “林将军不是让你进宫?你送我回去岂非耽误正事?”宋星遥两步跟上。
  “不妨事,父亲已经先一步回营了,有他坐镇便可。我不过拐个道,送你回府后再去也一样。”他边走边道。
  “派人送我也一样。”宋星遥并不想因此耽误他的时间。
  林宴回头:“不一样,别人送,我不放心。”
  宋星遥无话可回。
  ————
  来时两匹马,回时依旧是两匹马,她与林宴一人一马,并驾齐驱,往公主府去了。
  春风料峭,呼呼刮过脸颊,两人策马疾奔,谁也没开口,及至临近公主府,二人方勒缰减缓速度。林宴只能送她到公主府的角门前,二人下马,牵着绳道别。
  “遥遥,我怕城中要乱,你若无要事,切不可出府。狸馆的消息,就让人送到公主府给你过目,太子一党在外的动向,还劳烦你多留意。给你的虎符你收好,必要时刻,记得用。”林宴最后叮嘱两句。
  “知道了。”宋星遥一一应下。
  她只是个含章阁舍人,宫里的事料来影响不到她,倒是林宴自己,此去大明宫必遇波诡云谲之地,而这一切又与上世不同,他二人都没有先机可料,实是险之又险。
  思及此,她亦道:“你自己也多加小心,我……等你回来继续教导我。”
  林宴笑笑,翻身上马,只回了句:“与尔同袍,宴之幸事。保重。”
  一声同袍,前世夫妻不再。
  同袍……这个关系,宋星遥挺喜欢。
  天光渐明,马儿疾去,转眼消失在巷口,宋星遥转身,牵马入府。
  此一别,但求平安。
  第76章 谁带孩子
  一夜无好眠, 宋星遥疲倦回到公主府。晨起的侍丛各自忙碌,见到宋星遥时都暂停手中活计纷纷行礼,远处馆阁依旧伶人吊嗓的咿呀声, 公主府一切如常,长安风平浪静, 依然是春光明媚的一天。
  宋星遥心情沉重,能做的都做了, 余下的不是她能管的事。虽然蒙长公主器重,做了个小小的舍人, 但她依旧只是小人物,羽翼未丰, 成不了事, 林宴一声“同袍”是抬举她了, 她离真正与他们这些人比肩,还有很漫长的距离要走。
  回小耳园匆匆更衣梳洗后, 她便径直去了西殿。
  时辰虽早,但西殿的人都已醒来,荔枝和燕檀正站在屋里哄娃。十五殿下一晚上没见着宋星遥本就不乐意,早上睁眼还是没瞧见人,起床气一发不可收拾, 不肯好好穿衣服, 光着脚丫子从床上下来, 在屋里跟荔枝和燕檀玩起捉迷藏。春日尚寒,荔枝和燕檀只恐赵睿启着凉生病, 被闹得头疼非常。
  看到宋星遥, 荔枝和燕檀如获大赦, 宋星遥收敛心情, 换上哄孩子的笑脸,入殿接换荔枝燕檀二人,又让荔枝去请何姑姑过来。
  好不容易把赵睿启哄好,给他套上衣服,何姑姑也来了,宋星遥边把小殿下抱下床,边向何姑姑打听长公主的事。
  何姑姑忧心忡忡。
  长公主昨日进宫探视圣人并没回来,今日一早就有宫中内侍到公主府传话,只说长公主并几位皇子皇女今日一早驾车前往昊元道观给圣人祈福。昊元观是长安城最大一座道观,专为皇家祭祀而建,但凡宫中贵人有什么三灾八难,都要请观中真人做道场,求符箓。
  若搁平常,往昊元道观为圣人祈福并无不妥,但问题就出在昨日宋星遥刚猜测宫中要乱,今日就传长公主去了昊元道观,她没办法不多想。
  “那内侍可信得过?”宋星遥又问。
  何姑姑摇头:“不是殿下的身边人,是个没见过的小宦官。”
  这就更加奇怪了。
  “曹将军呢?”宋星遥问起曹清阳。
  “曹将军已前往军中,调遣飞骑待命,具体如何,我也不知。”何姑姑道。
  果然,宫中生变。
  宋星遥点头,正沉默思忖,手臂忽被人摇起。
  “宋姐姐,老师什么时候来?”赵睿启听两人说了半天话已觉无趣,晃着宋星遥的手问道。
  想起林宴,宋星遥摸摸他的头:“老师近日不得空闲,姐姐陪你吧。”
  赵睿启失望地丢开她的手,撅起嘴来,正闷闷不乐,殿外忽然传进一声朗笑:“小殿下,快出来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赵睿安一手拎着个大纸鸢,另一手提着线轮笑着进来,赵睿启眼睛骤亮,转头把林宴丢开,冲到赵睿安身边,摸着风筝道:“纸鸢!”
  那纸鸢是个美人图,看上去比赵睿启还高,色彩鲜艳,裙摆还拖着两根长带,可想而知飘上天空有多漂亮。
  “春光明媚,咱们放纸鸢去。”赵睿安冲他眨眨眼,又望向宋星遥,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宋星遥没有回他,只是牵起赵睿启的手,叮嘱道:“玩可以,小殿下得小心些,莫跑得太狠,万一摔了磕了……”
  话没说完,赵睿启已“耶”地挣脱她的手,冲向赵睿安。宋星遥无奈,只能跟去,出殿之前她吩咐何姑姑。
  “狸馆的密报一到,即刻送来给我。”
  ————
  心不在焉地陪赵睿启放了会纸鸢,宋星遥就坐到一旁的凉亭里喘歇。
  望着远处草坪上拽着纸鸢狂奔的一大一小两人,宋星遥着实没那个体力陪他们,小孩的精力旺盛,幸亏有个赵睿安在,还能让她腾出空来。
  看了一会,何姑姑就将狸馆密报送来,宋星遥便坐在凉亭里翻阅起来。
  密报中的消息已经经过筛选,内容不多,只有五页纸,大多都是与李家有关的消息,只是非常琐碎,皆出自来馆的宾客闲聊之语。宋星遥逐条看过,按着林宴教授的方法,先将这些人的身份背景在心中绘成图谱,找出各人与李家间的关系,或远亲、或下属、或近邻等等。
  其中一户并不起眼的人家,引起宋星遥关注。
  崇化坊有户姓袁的人家,做的是丝绸生意,家境殷实。袁家主母和女儿爱猫,是狸馆常客,宋星遥与她们聊过几次,有印象。这袁夫人常年失眠,所在常乐坊深处置了三进的宅院,原想着过些清静舒坦日子,不想这宅子的旁边是个贵人别院,用来寻欢作乐的场所,日日宴饮,每晚笙歌莺语不断,扰人清梦。袁夫人苦不堪言,每到狸馆遇见熟人,就要抱怨这个邻居。
  为了这桩事,她托了不少关系找门路想让邻居停止夜半扰人的行径,可没有一次成功,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邻居来历不简单,这幢宅子的主人,据说是太子母家李氏府上一个管事侄子的外宅。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是拐着弯的关系,但普通百姓也比不过,所以这袁夫人除了抱怨之外,也别无他法。
  也因为这层关系,宋星遥点名交代过,这位袁夫人的言语,需要记入密报呈送予她。
  昨日袁夫人恰有来狸馆,密报中记录——观其外表,面色红润双目有神,言语神情轻快。
  宋星遥记得袁夫人常年失眠,脸色精神向来不好,再看她说的话,竟破天荒没有抱怨,只说近日邻家不吵了,她睡得甚好。
  她把关于袁夫人的记录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心里有些犯疑,正思忖着,一只大掌突然拍在石桌上,惊得她把密报往胸口一按。
  “又看什么这么入神?”赵睿安不善地盯着她。
  宋星遥仰头,不答反冲他甜甜一笑:“世子爷,您帮我个忙可好?”
  赵睿安心中警铃忽响,瞅着她这谄媚的笑就觉得不对,但那甜滋滋的声音一响,又如魔音贯耳,受用无穷,于是一边狐疑一边**,两眼直勾勾对着她:“这话听起来不太妙。”
  “就一个小忙,不麻烦的。您帮我这一回,来日我给您结草衔环……”
  “你怎不干脆点说以身相许?”赵睿安白眼。
  “六娘粗姿陋质进不了世子的眼,以身相许就不必了吧。”宋星遥把密报塞进衣袖里,“谦虚”道。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没关系,本世子不嫌弃。”说话间他上下打量起宋星遥,似乎在评估她的“姿质”。
  宋星遥知道他这人没有正形,只能顺毛撸,于是又道:“那您是帮还是不帮?”
  “你先说来听听何事?”
  “世子爷,午后我想出趟府。我瞧十五殿下甚是崇拜您,也听您的话……您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十五殿下?”宋星遥道。昨日因是夜里,孩子早睡,所以荔枝和燕檀还顾得来,今天可是有大半天时间,若不能找个降得住赵睿启,又能哄他高兴的人,她怕自己脱身不得。
  赵睿安闻言咬牙切齿:“说半天,你就让我帮!你!带!娃?”
  “就半天时间,天黑前我一定回来。”宋星遥双手合拾,诚恳求他。
  咬牙切齿完,赵睿安又笑了。
  他都气乐了 。
  要他堂堂东平世子带孩子,这天下恐怕也就宋星遥一个人敢开这个口。
  第77章 抉择(修)
  软磨硬泡说服赵睿安答应照看十五殿下后, 宋星遥换上一身轻便胡服,做公子打扮又出了公主府,准备去袁家。
  在去袁家前她回了趟自己家, 把祁归海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祁归海依旧不问缘由,接替了马车车夫之职,替宋星遥驾起马车,转眼间就到崇化坊。崇化坊是长安比较热闹繁华的坊巷,袁家就在崇化坊的巷深处, 果如袁夫人所说, 有闹中取静的意思。因太过幽静偏僻,这四周没几户人家,袁夫人已经接近底部, 最深处只有一户人家, 看门脸是普通的市井小家,不过据袁夫人说, 内里乾坤可大了, 几进几出的大园子,记在个奴才侄子名字, 算是逾制了。
  马车停在巷口,宋星遥被祁归海扶下,打眼就瞧见袁家,却没立刻上前拍门,站在巷子口装子认路般,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巷子深处的那宅子——门是普通的板门,一对铜扣, 正上方悬块匾, 只写了“莫府”, 门下三级石阶,左右各一只镇宅石兽,这门脸只比普通人家稍好些,并不突出。
  巷子幽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完全不像袁夫人所描述的那样丝竹声箫不断,扰人清静。
  宋星遥打量片刻后才到袁家门前,伸手拍门。不多时,门被打开,宋星遥自报身份,开门的小厮一听她的身份便飞奔入宅回报,宋星遥在门前又等片刻,就看见袁夫人带着女儿亲自迎到门口,只道:“怠慢了。”
  两相见礼寒暄后,宋星遥方将随带的礼品从祁归海手里接过,送予袁夫人,笑道:“最近馆里新制了批猫食,打算送给几位老主顾先试试,袁夫人与令爱都是极爱猫的人,与我也谈得来,今日正巧路过就不请自来了,还望夫人莫怪。”
  “瞧您说的?我们求都求不来您这样的客人。”袁夫人忙令人接下礼物,笑颜逐开,又道,“昨个儿我去狸馆时怎没听说此事,还劳您亲自跑这一趟。”
  一边说,她一边将人引入府内。对于普通商贾人家来说,宋星遥虽然年轻,但狸楼的掌事与公主府舍人的身份,就像是镀在她身上的金漆,足以闪花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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