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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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她的发热当真更厉害了些,知道自己的确是有些轻微的风寒之后,苏磬音靠着床沿,也发觉了自己像是有些轻微的出冷汗,仔细感受了一会儿,好像耳边也有些嗡嗡的响声。
  齐茂行原本是劝她躺下再睡一阵,但她因着这些细微却恼人的不痛快,一时间却也很难再睡得着。
  齐茂行一直没有离去,在一旁看着她,似乎是很难受的渐渐蹙了眉头,想了想,便又开口道:“日头正出来了,我那长榻上这会儿正能照着日头,你要不要挪过去,暖和和的晒着,也舒服些。”
  拔步床围栏隔障,虽然足够隐秘,但是待在里头的确是有些阴冷。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如果能晒晒太阳,也的确会感觉舒服许多。
  齐茂行说罢,见苏磬音未曾反驳,且面上隐隐有心动之色,便了然转头,低声吩咐了长夏另去抱一套新铺盖来布置好。
  他的性子向来讲究,见不得屋里的杂乱模样,虽然因为庄子上不方便,睡在长榻上,却向来是夜里睡前才铺好铺盖,一早起来就要重新收起的,因此这会儿换一套铺上,倒也不算麻烦。
  “一会儿起身小心些,衣裳都穿着,千万不要再受了凉。”
  齐茂行吩咐完之后,最后与苏磬音嘱咐了一句,之后便很是有礼的故意退了出去,去院外耐性的等了多半个时辰,才又重新进了门来。
  苏磬音果然借着这个空档略微收拾梳洗了一番。
  他的长榻上,这时堆了满满当当的引枕靠垫,苏磬音松松的编了头发,换了一身家常的舒适旧衣裳之后,这会儿正缩在靠垫中,额角一缕碎发虚虚的弯着,面颊泛红,神色却是恹恹的,整个人瞧起来,仿佛越发小了好几岁一般,倒像是一个正发脾气的小姑娘。
  棉被太厚,苏磬音方才与两个丫鬟坚持了半晌,这会儿身上便盖了一条软和的短毛羊毯,晒着太阳,浑身都觉着懒懒的。
  听见声响,抬眸看了进来的齐茂行一眼,她也没有精神多说,只低低的说了一句:“你快去忙自个正事要紧。”
  这样的慵懒曼倦的明面夫人,齐茂行却又是第一次见着,他微微垂眼,眸光一丝不错的对着她,不知为何,嗓音也有些低低的发哑:“我今日的正事,便是照看你尽早病愈。”
  在日头下,不知不觉间,就很容易迷糊起来,苏磬音微微眯了眼睛,有些犯困的垂了眼睛,虽也能有来有往的开口回答,但其实神志已然不算是十分清明。
  她的声音低低的,困倦里却带了几分嘲讽似的冷然:“我病我的,与你有什么相干?”
  齐茂行顿了一瞬,眸光不知为何便露出几分慌乱:“你的病,是因我的缘故,自然……”
  苏磬音却压根不在意他的回答的,今早的挫败还压在心里,这会儿发热犯困,便越发懒得再多费心力。
  她只将毯子往上拉了拉,又蹙着眉头,自言自语似的低声絮絮:“咱们就是明面的夫妻,你可要记清楚了,我可不乐意与你弄假成真。”
  齐茂行闻言,面色便忽的一顿,安静垂眸,沉默无言。
  半晌,他再抬起头来,正要再说些什么时,面前的苏磬音呼吸轻轻,身子微微起伏,却是已然睡下了。
  ——————
  便是催的再紧,京城与皇庄到底隔着不近的距离,更莫提,人家葛大夫也是有些岁数的人,又不能与奉书一样,一人一骑,快马出城。
  等到奉书寻到了葛大夫,准备妥当,再换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过来,便也到了晌午时分,这还算是多亏了奉书一路上前前后后的求着。
  而这葛大夫虽然人是到了,但面上却还是毫不掩饰的不悦,直到被奉书请到了门口,犹在不甚高兴的摇着头:“分明有太医在,若不是你家少爷是老主顾,认识这许多年,老夫才不会过来与你胡闹!”
  奉书也是小意的笑着:“这不是最信您的医术,若不是信您,少爷也不会特特的将您举荐道东宫娘娘跟前去不是?”
  “快别与我提什么娘娘,老夫好容易从那吃人的地界儿里出来,偏又与我荐回去?你当娘娘的病是那般好瞧的?治不好了掉脑袋,治好了更是浑身的麻烦”
  奉书是跟在齐茂行身边的小厮,哪里敢与葛大夫一样,这般大咧咧的议论皇家?闻言也只能是打着哈哈笑了几句,便连忙殷勤的打起竹帘:“您这请,这边儿请,咱们夫人等了您半日了!”
  苏磬音刚刚睡了一个长长的回笼觉起来。
  睡前她还觉着脑中昏沉的有些难受,但一觉醒来之后,便立即清醒不少,甚至连胳膊上的酸痛都不是太明显了,睡之前的事,也已经朦朦胧胧,梦中一般,早已叫她抛到了脑后,
  只是齐茂行还在一旁看着她,石青月白也都陪着,叫她老老实实在床上盖着被子躺着,不许下地。
  横竖齐茂行这小子是说不通了的,奉书与大夫进门时,她已经说服了石青,这会儿正在拉着月白,让她相信自个没事,可以下地出门。
  听到葛大夫终于过来的禀报,苏磬音当真是长松了一口气,立即坐直了身子,欢快道:“快请大夫进来。”
  这多半天,当真是叫她憋屈的很了。
  葛大夫进门之后,看见齐茂行,照例又抱怨几句,尤其是被人引着走向长榻附近,看了一眼苏磬音的神色,面上便露出几分明显的怀疑之色。
  只是以防万一,葛大夫还是屈膝坐下,伸手去探了探脉。
  葛大夫也诊的很快,只上手摸了几息功夫,面上便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他站起身,抚着颌下花白的胡须缓缓行出,一路上却只是一言不发。
  齐茂行原本也放了大半的心,不过是以防万一,可此刻见着葛大夫这神情,一时间却有忍不住的重新担心起来。
  他推着轮椅上前几步,焦急道:“夫人的病如何,可是厉害?”
  “厉害!厉害的很!”
  听着这话,葛大夫再也忍不住,抬眸瞪他一眼,只气的胡子都险些翘了起来:“还好你今日便请了老夫来,若不然,明日她的风寒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小天使们节日快乐呀!
  第55章
  葛大夫虽然最终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算是白跑一趟,但他却也没有立即就动身回京去。
  毕竟来都已经来了,一来,葛大夫一把年纪, 也不大能禁得住这般一刻不停的来回奔波, 二来, 却是葛大夫瞧着这庄子景致不错,又说自打他被齐茂行举荐给了太子妃娘娘, 风声也传了出去, 就再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硬是要借着他这庄子安生几天。
  齐茂行对这么点小事,自然也不会不答应,闻言只是问了一回, 确定葛大夫不会耽搁了三四日后, 回去给娘娘诊脉复诊, 便叫奉书带着送了出去,安置在了隔壁厢房——
  正巧与苗太医做了一对邻居。
  等到将葛大夫送出去,齐茂行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他长松一口气, 转过身, 凝重了一天的面上, 终于露出了放心轻松的神色,与榻上的苏磬音道:“还好病的不算厉害,不过一场虚惊。”
  说起这话时,齐茂行的嘴角带着庆幸且欢喜的笑,一双星眸微微弯着,眼里的透出的光亮清澈且纯粹。
  他整个人都像是冬日的冰,分明该是冰冷刺骨的, 但偏偏因为迎着阳光,却闪出一片令人心安的璀璨光芒。
  就连苏磬音,都忍不住在这样的光芒里,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微微顿了一下,之后目光便有些躲闪似的,忽的移向了一旁瓶中,开的正旺盛的白玉兰,低声道:“早说了没什么事,不过就是平常风寒,便是当真厉害,也就是躺在屋里将养几日就好,是你过于在意了。”
  齐茂行闻言,却只是启唇一笑,说的简单随意,却更显得诚挚坦然:“你过的快活精神,我才会瞧着高兴,你一副病弱憔悴的模样,我心口便也压着发沉,自然是要在意的。”
  又一次听到这近乎表白一样的言语,苏磬音便也不像第一次那般被吓了一跳了。
  或许是她也见多了这个这明面夫君,在这事上的糊涂,苏磬音这会儿甚至觉着有些好笑。
  横竖这几日来,她为了这事,躲也躲过了,装也装过了,效果却都不算十分理想。
  到了现在,苏磬音反而放弃了婉转解决的念头,干脆选择了直接开口:“自打成婚之后,你与我,便一直是不假辞色,甚至时不时的,还要针锋相对,拌几句不痛快。”
  “这才过了短短一月功夫,就忽的改弦易调,大相径庭,你就没有纳闷过是因为什么?”
  齐茂行看她一眼,微微挑眉,虽认真,却仍旧只是重复了上一次的回答:“因我以往对你都不甚了解,直到这一个多月前,我中毒成了废人,经了事,才也看清了许多人事,自然便也变化了许多。”
  苏磬音闻言,挑起眉毛,便也熟悉的接着他上次的话头又反问了一句:“仅此而已?”
  这个带了些飒气的挑眉神情,齐茂行也是在她面上第一次见着,一时间只觉这般的苏磬音也是格外生动俏皮,只叫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人的思绪总是有限的,齐茂行的心神,因为苏磬音的神态走了这么一刹,自然便也顾不得细想,只是顺着她的话头点了点头:“自然。”
  可苏磬音听着这话,又将他眼中的专注与失神都看在眼里,一时间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要不是知道齐茂行就是这么的不开窍,更重要的,是要不是有这几日齐茂行在她面前时,一言一行,加上那种说不出口,却很清楚可以感受的微妙状态。
  她说不得就当真要怀疑自个过于自恋,也单纯相信齐茂行就是真的对她仅此而已!
  她低头舀起一小勺梨汤,没吃到嘴里,便忍不住又放下来。
  既然齐茂行这么说,她也不多分辨什么,只是微微侧头,干脆强调道:“成了,不论是为了什么,你只记着。你我并无夫妻之实,也无男女之情,最好不要为了些许儿女情长纠缠不清,也省的日后都是……”
  这几句话还没说完,苏磬音便的的停了下来,她微微侧头,便又莫名的觉着自个刚才出口的像是有些隐隐的熟悉?
  倒好像是在哪听过似的。
  “我……”
  觉着熟悉的,当然也不只是苏磬音一个人,比起当初过耳即散,压根没往心里去的苏磬音。
  风水轮流转,齐茂行之前对苏磬音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可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许多斟酌的,自然,他自个的印象便也深刻的多。
  那是还在侯府时,苏磬音因他的缘故开罪了李氏,叫他误以为明面夫人心里对他有意,为了免得日后麻烦,他才专门提醒告诫的言语。
  听了这话,觉着自个坦坦荡荡的齐茂行,原本正打算一口否认,分辨自己并无他意,更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否认,话到口边,一向干脆利落的他,却是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迟疑半晌,到底却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意识到这一点,齐茂行便又是猛然一窒,一时间眸光颤动,面带迷茫,只是双手却是越握越紧,只紧的手心都咯得生疼。
  才刚说到这,还不等齐茂行再想更多。
  门口竹帘一动,穿着一条绿裙的长夏,便端了一方足有苏磬音脸那么大的白瓷碗来,面色紧绷,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齐茂行身侧的桌案上。
  放下之后,一路都屏着气的长夏便立即往后躲了几步,忍不住的道:“少爷,这是那个苗太医给你熬的药,说是今个儿也顾不得去温汤里解毒了,就只喝了药就罢了。”
  等到这白瓷碗放下,苏磬音便立即明白了长夏这般作态的理由——
  这一碗药,非但分量极大,并且它的味道,也是格外的浓郁,又苦又刺-激,简直都有些辣眼睛。
  榻上的苏磬音也忍不住的对这一碗“汤药”紧紧的皱起眉头,她探身瞧了一眼,不单味道刺鼻,甚至连颜色都不太正常,不是普通的黑褐,而是隐隐透着些灰绿?
  看见这个,苏磬音甚至都顾不得旁的,只是立即怀疑了起来:“这是药?真的能吃的药?”
  齐茂行闻言回头,面上还带着些迷茫之色,像是有些魂不守舍似的:“嗯,是南人草药,就是这样。”
  可苏磬音听了这话,却一点没有认同,这话说的,这个地界儿里,吃的都是中药,大部分不都是草药?
  哪一个也没像这样吓人的!
  苗太医这个人,原本就是有前科在的,再见着眼前的这一大碗,苏磬音就越发不放心起来,她还想再问些什么。
  可对面的齐茂行,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将瓷碗端起,看也不看,便是一言不发的一饮而尽。
  那样的色泽与味道,苏磬音只看着都觉着难受,可一口饮下的齐茂行,却是无知无觉一样,对长夏递过来的帕子都是视而不见,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连往日里讲究的擦嘴漱口都忘了,
  之后,齐茂行便就这般低头转动轮椅,神思不属的出了门去,直到夜里,苏磬音睡前,都没见着他再回来。
  ——————
  葛大夫的医术是当真没得说,说了苏磬音的风寒明日就好,等她再睡一夜,到了第二日时,除了胳膊上还有些酸痛之外,剩下的地方,便果然与之前没病时毫无差别。
  至于只上了一天的“体育课,”自然就也这样停了下来。
  这一次倒不是苏磬音有意逃课,而是齐茂行这个小子,这几天像是很忙一般,日日的早出晚归,偶尔回来屋里,都是面带沉思,浑身沉重,遇着她,也只是匆匆一眼,便又立即扭身忙碌起来。
  话都说不得几句,自然,更是没功夫再教导苏磬音飞刀暗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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