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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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年云贵嫔也是宠冠后宫的人物,只是后来生了痴傻的四皇子后,圣上就渐渐不来她这,景福宫就门庭冷落起来。
  而如今,景福宫却因仪贵妃的到来而重新‘热闹’起来。因为仪贵妃的这一闹,竟意外闹出了四皇子装傻卖痴一事,并赶在圣上得知压下此事前,就直接将消息对外捅了出去。
  一并传出去的消息还有,皇太子薨逝的真正缘由,便是那装傻卖痴的四皇子,毒杀太子,嫁祸皇子,打的一箭双雕的主意。
  一波掀起千层浪,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民百姓,在对皇室秘闻津津乐道的同时,无不暗道那四皇子的狡诈与狠毒。
  圣上直接气到吐血,昏迷了半日方醒。
  可清醒过后想到后宫之事,不由捶床恨怒。
  云贵嫔那蠢货,生生养废他皇儿!
  还有那四皇子,何苦瞒他!也愚不可及!
  “五殿下被放出来了,这回换四殿下被幽禁冷宫。”
  符家二奶奶房里,郑氏探过身体越过榻上的小方桌,神神秘秘的告诉林苑。
  关于朝中政事,林苑本来并不关心,可自打皇太子意外薨逝之后,各位皇子的争斗就好似突然浮出了水面,暗潮汹涌,刀光剑影,光是看客都觉得心惊肉跳。
  她内心总觉得有些不安,遂想探知这些朝事一二。可符居敬口风紧,几乎从不与她说这些,她遂只能到郑氏这里打听着,想着她那小叔子或许口风松些,从郑氏这或许能探听些什么。
  “装疯卖痴近二十年,四殿下这城府可够深的。”郑氏啧啧说着,又告诉林苑一事:“我家爷说了,圣上本想保住四殿下,奈何从景福宫搜出了毒害皇太子的毒药,还有景福宫大太监的指认,证据确凿,就算圣上要保他,也不成。”
  林苑觉得这大概是那五皇子手笔。
  如今虽说看似五皇子略胜一筹,可不到最后一刻胜负未分,哪个能笑到最后还真不好说。
  “那二弟可说,咱家可站队了?”
  郑氏一惊:“这怎么能,咱家素来不掺和这些事。”
  林苑就松了口气。虽说她也知以符居敬的为人,断不会搅和进皇子争储这事,可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问,如此方能安心。
  想起娘家,她觉得以她父亲谨慎的性格,应也不会在此档口搅和进旋涡里。
  半月后,皇太子薨逝的噩耗传到南疆。
  镇南王连呼数声‘痛煞我也’,就直愣愣仰倒于地。
  军营里顿时兵荒马乱。
  随军大夫扎针灌药,好半天才让他幽幽转醒。
  醒后,镇南王老泪纵横,数日滴米未进,营中将士齐齐跪求,方肯进食一二。
  之后涕泪不止的提笔写下陈情折子,令人快马加鞭送往紫禁城皇宫御案。
  镇南王的折子字字泣血,句句痛心,无外乎说已故皇太子的人品贵重端方,说他的仁爱孝顺,再说他去的不明不白。
  折子最后,泣泪恳请圣上,严惩真凶,还皇太子一个公道。
  圣上握着折子半晌不语。
  严惩?如何方叫严惩。
  镇南王,这分明是不肯善罢甘休啊。
  未等圣上左右权衡好如何回应镇南王,也未等他筹谋好该如何才能保住老四,这时宫中却传来噩耗,那六皇子刚不幸失足跌落荷花池中,溺水而亡。
  养心殿里,圣上虚弱的卧在御榻上,宛若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喘着气。目光却吃人似的盯着榻前人,一字一句问:“是不是,你!”
  五皇子膝行至榻边,赌咒发誓的哭道:“断不是儿臣!否则,便让儿臣不得好死!”
  赌咒发誓,这样的计俩,在他争夺储位那会,真的见得太多了。圣上一个字都不信。
  “给朕,滚。”
  等养心殿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圣上猛咳了一阵,吐了好些血。
  等宫人拿过痰盂无声退下,圣上疲惫的闭了目,内心无力又悲凉。
  这是看他时日无多,年迈无力,方敢如此放肆。
  自古皇家无亲情。人心凉薄啊。
  圣上再次卧病榻不起的时候,南疆传来八百里加急文书——镇南王薨了!
  文书所奏,镇南王在抵御夷族时,不慎落马,被敌军大将趁机一朔正中胸膛,当场而亡。
  南疆将士愤而将夷族追杀百余里,直取了那大将首级方肯归来。
  现边关城门紧闭,将士披麻戴孝为镇南王守灵,上书奏请圣上允王妃及世子及公子赶赴南疆,扶棺归京。
  圣上被镇南王战死这消息,震的好久都未回过神,连他接二连三的丧子,都不如这个消息来得让他震撼。
  镇南王,死了?
  他直觉不肯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因为有关镇南王战死的文书接二连三的传来,有那军中监军的,也有他插在军中探子的。
  无不证实这消息属实。
  圣上强撑病体招来几位心腹重臣商议此事。
  几位朝臣一致觉得,镇南王是为国战死,若不放人离京过去扶棺,只怕那些忠于镇南王的将士心有怨言,而百姓心里也会颇有微词。
  圣上说不上来什么,总觉得哪处不对。
  可他病体沉疴,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做他想,便应了放人离京的请求。
  只是,他只肯让晋世子一人离京。
  “伯岐,早些回来,若晚了……皇舅怕,撑不到见你最后一面的时候。”
  晋滁扶着圣上躺下,点头应道:“臣会的。”
  圣上看着面前的外甥,瞧他双目通红,眼底青黑,想来也是内心悲痛,万分煎熬。
  想到他们父子聚少离多,如今再见却是阴阳两隔,圣上便也不由生出几丝真心实意的愧疚来。
  “伯岐,可怨过皇舅?”
  晋滁望着面色黑黄消瘦,恹恹病体,未及不惑就满头华发的人,眼前闪过很多画面。有儿时他牵他手行于宫中的,有大些时他殷殷教导的,也有……他狠心驳斥回他赐婚请求的。
  这时候,圣上又开始昏昏欲睡,磕打着眼皮,有些糊涂道:“伯岐要早些回来……”
  踏出宫门的时候,晋滁抬头望了远处的天际,寂静辽远,却也一望无垠。
  镇南王府挂了白灯笼,摆设好了灵堂,之后晋滁披麻戴孝,带着一队护院,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城。
  京城百姓还在议论今年本朝真是多事之秋,先有几位皇子陷入争储之斗中,死的死,幽禁的幽禁,后有镇国大将战死沙场,让人扼腕叹息。
  人们尚未从这些事中缓过神来,却在此时,听闻宫中又传噩耗——五皇子自缢身亡了。
  而此时,是那晋世子离京的第十日。
  圣上由人搀着去了五皇子宫里,在见到梁上垂下的晃荡荡的双脚时,恍惚间好似想起多年前,不知哪个提过这般的场景……
  这一瞬间,他于混沌中好似突然清醒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这一刻,让一条线彻底给串了起来。
  圣上猛睁大了眼,颤手巍巍指着那晃荡的五皇子,啊了声后,闭了眼直挺挺的倒下。
  旁边的近侍却隐约听见圣上倒下前说的四个字,丧心病狂。
  第30章 朝局
  驿站两侧皆是高山峻岭, 方圆百里内杳无人烟,唯有门前的一条官道贯穿南北。
  此刻驿站栅门大开,门前正中停放着一副棺木, 数百将士拱卫周围, 披麻戴孝,手握白幡, 端的肃穆非常。
  路边官道上则驻扎着千万士卒, 金戈铁马,气势如虎。
  晋滁牵着马立在棺前。
  在见到对面人那刻起,他就知道,他心底的某些猜测得到了印证。
  那人也披麻戴孝,只是里头战衣却是穿着末等小卒的样式, 此刻他见晋滁朝他看过来, 就从将士中走出,至晋滁面前, 抬手拍拍他的肩。
  “好儿子。”他叹一声, 而后转身朝驿站内走去:“进来谈。”
  晋滁没有立即跟上,只是掀眸面无表情的朝四周扫了眼。随即抬手摘了头上孝帽,又直接抓了身上麻衣扯下, 随手掷向了那棺木, 而后大步朝驿站走去。
  周围将士纷纷低头避让。
  驿站里头的院子铺着石板,只是此刻石板上血迹未消, 还蜿蜒了几道血迹斑斑的拖痕,一直延伸到两旁的竹林内。
  竹林处,几具尸体横躺在那,看衣服样式,应是这处原来的驿丞及马夫等人。
  晋滁收回目光, 脚步未停的径直步入堂内。
  镇南王坐在堂内八仙桌前,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风尘仆仆了一路,累了吧?先喝口烈酒提提神。”
  闲话家常的模样,好似如今这一幕,只是慈祥的老父,迎来远行归来的游子。
  晋滁接过酒杯直接仰头喝尽,而后随手扔过,任由那空杯盏滚在光滑的案面发出滚动的声响。
  镇南王挑眉:“怎么瞧着,我没死,你反倒失望了?”
  晋滁讥讽的一扯唇,似嘲弄,似凉薄。
  却未接他父王的话,反问道:“仪贵妃宫里的王寿,可是父王的人?”
  镇南王未应,晋滁却抬眸定定看他:“皇太子是在仪贵妃宫里被人毒害。仪贵妃宫里有如铁桶,除了心腹之人,没人能在膳食上做手脚。要说能轻易被个二等宫人得了手谋害主子,儿子是一万个不信的。”
  膳食从做好到端上来入主子的口,光试毒的就不下五人,要成功谋害到主子,岂是个区区二等宫人能做到的。非心腹之人不可。
  镇南王给自己倒了杯酒,不应晋滁的话,只自斟自饮。
  晋滁知道,这是相当于默认了。
  不仅默认王寿是他的人,更默认王寿是受他指使,谋害了皇太子。
  堂内沉寂了会后,晋滁突然摇头笑了声:“父王,真是好硬的心肠。”
  镇南王叹道:“要怪,就怪他生在皇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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