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娇纵起来真要命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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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卸下了包袱里的散金碎银子,星落一身轻松,同青团儿依原路返回,老君山的大道小路野路她行过千百遍,每一条她都不怕生。刚踏上了下千丈崖的破烂阶梯,忽听身后有清风徐来,凉意氤氲,星落回身望去,但见朗月星辰下,有位衣袂翩跹的青年乾道踏夜色而来,玉冠乌发,显出了副谪仙一般的好相貌。
  这样出尘的人物,星落一眼就认出来了,惊喜地喊了一声:“太初师兄!”
  来人果是星落这一辈的大师兄祁太初,他应了一声,再往前行了几步,身后就跟过来几条凶猛大狗,其中还混杂着一条毛发茂盛的獢獢犬,画面有些突兀。
  星落看到这条獢獢犬一脸惊喜,这是师尊从前落在老君山上的,自打她拜了师尊,这条獢獢犬就归她照料了,今晚她急着去见静真,还没来得及去找它,这时候猛一看到,倒有些意外的惊喜了。
  她叫了一声“簧簧”,那獢獢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认出了自家主人,这便仰头冲着太初师兄叫了一声儿,太初将它的绳儿松开,簧簧这便轻抬前蹄,慢悠悠地晃到了星落脚边上,在她的鞋上窝成一团。
  星落这便仰头同太初师兄问话,“师兄如何也来这里。”
  太初师兄也是个极清冷的性子,他走过来同星落比肩而行,几条大狗倒也不叫,跟在他后头慢慢走。
  “月色很好,我出来晒晒月亮。”太初师兄似乎有些不自然,“一道回去吧。”
  星落说了一声嗯,看了看他身后几条形容凶猛的大狗,再看了看自己手里抱着的小小的簧簧,到底还是好奇问出了口。
  “师兄为何牵这么多条大狗?还将簧簧也带了过来——它混在他们里头,有点儿不像样。”
  太初师兄清咳一声,“近来我帮巡照养这些犬只护院,夜晚无事,带它们也吸收一下天地日月灵气。”
  星落摸了摸簧簧的小脑袋,有些疑惑,“……师兄总带他们晒月亮,仔细它们得道升天,修成仙狗。”
  太初师兄一贯高冷,从来不怎么搭理她们这些末等小师妹小师弟,今夜却格外有礼貌,答道:“不过晒了月余,倒不至于修成仙犬。”
  有了太初师兄护送,漆黑的山路便不那么地瘆人,二人一路同行,快要应至金阙宫的山门前,星落怀里的簧簧忽然对着月亮叫了几声,太初师兄身后牵着的三条大狗像是得了暗号,忽的也仰头朝着月亮狂吠起来,一时间狗吠声不绝。
  星落摸了摸始作俑者,看了一眼正对着三条大狗做嘘的动作的太初师兄,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静真说有野狗吵了她月余,莫非……
  她狐疑地望住了太初师兄,太初师兄察觉到星落的视线,直起身子,坦荡地对上了星落的视线。
  星落喃喃自语:“原来师兄是狗?”
  师妹的声音太小,太初师兄不禁低头聆听,眼神有些询问的意思。
  星落呵呵呵几声干笑,有些堪破天机的玄妙之感,她望了望太初师兄英俊漂亮的脸,突然觉得像是在看姑爷一般,越看也满意。
  她晃晃脑袋,“多谢师兄这些时日帮我养着簧簧,我待我师尊向您道谢啦。”
  太初师兄身后的大狗们停止了狂吠,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气度,微笑说话:“自家师兄妹,不必言谢。”
  说罢牵着大狗,衣袂翩跹地进了山门。
  星落觉得很可乐,同身旁的青团儿对上一个眼神,这便抱着簧簧也跟着入了山门,刚拐过弯,便见一位神情严肃、穿着劲装的黑衣男子拦住了她,恭敬行礼问安。
  “国师大安,属下乃是骁毅卫都虞侯沈客,奉命贴身护卫,平日里皆隐在观中,您有事只需击掌三次即可。”
  星落猛的被拦住,有点小小的惊吓,听他自报家门,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我哥哥的人都入不得观中,你们怎么能进来的?”
  沈客有些小小的错愕,讷讷道:“大概因为我家主人有钱吧。”
  这样的回答让星落无言,她又问:“观中每一个人我都识得,上至天师爷爷,下至山门前的知客小道,你们怎么装扮,我都会一眼认出来你们的。”
  沈客愣住了,好一时才道:“饭堂大娘、洗碗大婶、浆洗衣裳的婆子……您不识得吧。”
  星落无言以对,摊手道,“那如果你们扮作了饭堂大娘,记得多给我打两块排骨——要肉多的。”
  沈客脸上三道黑线,强撑着应了一声是,星落这便兴高采烈地抱着簧簧同青团儿一道,回自己的住所了。
  沈客望着姑娘的背影,只觉得姑娘这个性子实在是跳脱可爱,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这便沉吟一时,叫来身边长随,仔仔细细地嘱咐了一通,才双双离去。
  星落在老君山上如鱼得水,帝京城里,皇帝却在偌大的紫辰殿里坐立不安。
  帝京城中关于安国公府六姑娘的娇纵传闻愈演愈烈,坊间都在传说她当年肆意妄为,差使家丁强入摩天岭,致使文安侯世子辜连星寿命受损一事,皇帝为之震怒,命人严查此谣言出处。
  因建威将军黎贞吉前往冀地押解细作,皇帝传召不得,便传召了安国公黎啸行,安抚了一番,安国公才叹着气出了宫。
  皇帝在万里江山图下左思右想,命骁毅卫派人在京中各地弹压传言,又担心越压越烈,这便又吩咐只可智取,不可强压。
  一切处理完毕,已近子时,皇帝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下,阮英便来禀奏,老君山来了口信儿。
  皇帝心中正猫抓似得想着仙山上的小徒弟,听闻仙山来信,简直像天降甘霖,这便叫人进来。
  那暗卫千里奔波,换了四匹马两天一夜回了帝京,此时恭恭敬敬地向陛下禀告。
  “……国师甫一上山,便去了仙山另一处高处千丈崖,因千丈崖上的屋舍四处漏风,暗卫不得隐藏,探听无果,但那屋舍中是一位尼师领着一些女娃娃,应当没什么问题。”
  “从千丈崖上回还时,偶遇了金阙宫的大师兄祁太初,两人一同回了金阙宫,一路有说有笑,很是融洽的样子。”
  皇帝听完不言不动,眸子里星光黯淡,也不知是熬夜熬的,还是政务累的。
  他默默地坐在桌案前好一会儿,心里的后悔涌上来。
  “朕不该口不择言说她娇纵……”他悲哀地望着阮英,“去永寿宫探问一下,太皇太后可歇下了?”
  阮英望了望静静地滴漏,温声道:“太皇太后娘娘近来每晚听道典,睡的极早,这会儿定然歇下了。”
  皇帝垂眸,重新拾起了桌案上的奏折。
  “……皇父从前每岁一巡州县,朕今岁也要如此,才能体察民情、知晓民生。”
  说着,便默默伏案,将余下堆如山的奏折一一拿起批阅。
  到了第二日晨起,皇帝视了朝,穿了一袭骑行服便去寻了太皇太后娘娘。
  娘娘正在打太极,打了一半见皇帝来了,便叫他坐下看她打,皇帝心里火急火燎地,哪里有闲心看这个,拽住了祖母的衣袖,沉着声儿说:“祖母,您再替朕看顾几日,朕今早出发,大后日一早一定赶回来……”
  太皇太后看着自家孙儿的脸,只觉得有些心疼,陛下六岁登极,太后沉浸在先帝逝去的哀恸中,唯有她打起精神,陪着陛下理政,一直到陛下十二岁便放了军政之权,如今倒不是不能不能为陛下分忧,只是瞧着自家孙儿眼下的乌青,心里实在不好过。
  “哎,从前你倾心政务,一日的清福也未曾享过,如今遇上了也是个好事,”她叹了一气儿,“你这少年心劲儿了不得,哀家喜欢看你这般有生气的模样,只是若真认准了,便昭告天下,筹备着大婚便是,这般奔波,你也受累啊。”
  皇帝见祖母应允了看顾朝政之事,心下放了心,此时听祖母这般说,他垂着眼眸,有些黯然之色,好一时才低低说道,“皇祖母,糖墩儿……她不喜欢朕。”
  这样的答案乃是太皇太后意料之中,她拍了拍皇帝的肩膀,叫他加把劲儿,“若是立后,她喜欢与否并不重要,可若是我的孙儿要娶妻,那便要赢取她的心——你生的这般俊,哀家看好你。”
  皇帝顿时有了斗志,只将该交待的交待清晰,这便领着护卫,一行轻骑出了宫,直往南奔去。
  日夜兼程、不眠不休,换了六匹快马,终在第二日的傍晚到达老君山下,皇帝翻身下马,仰头望着云烟缭绕的老君山,只觉得头晕目眩。
  身旁贴身护卫常玉山轻轻将陛下身侧的骏马牵走,这才拱手道:“陛下,咱们即刻上山罢。”
  皇帝眼望崇山峻岭,目色端稳,听见常玉山相问,也不言不动,依旧负手相望。
  千余人的护卫皆不敢言声,就这么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常玉山追随陛下十数年,同陛下更为熟稔,这便轻声问询。
  “陛下,您可是在感慨老君山风景雄奇,举世无双?”他随之也吟哦了一句,“万山仙聚朝老君,千峰雪涌欲到天——”
  常玉山在心中默默地感叹:陛下龙翔凤翥,又曾在老君山修道,今夜又至此地,必定感想纷沓而来……
  皇帝负手而立,好一时才长舒了一口气,清然出声,语音沾染了山中氤氲的烟水气,冷玉清霜般的质感。
  “朕不过是头晕想吐罢了。”
  第57章 拜月之狗
  皇帝负着手端立山下, 月色朗朗,星辰繁密。
  常玉山拎着一盏铜行灯,光色如玉, 将陛下颀秀的影子拉的长长,投射在眼前的一条通天之路上。
  拍马屁拍到了驴蹄子上,常玉山并不尴尬,他是个有活力的年轻人,出身不错脾性豁达, 他凑上前, 将行灯略略抬起几分,溶溶的光色将陛下的侧脸点亮了些许。
  陛下侧脸有如精瓷, 因着眼睫覆下、唇色煞白的缘故,使他凭空多了些微的脆弱之感。
  饶是心再大的人, 这会儿有些慌神,忙命人展开一张折椅, 皇帝却说不必。
  常玉山命人止住动作, 小心翼翼地提灯上前, 眼见着陛下面色一寸寸地缓过来了,这便轻声问道:“陛下, 可好些了?”
  皇帝嗯了一声,只觉得那股子烦闷之气消散了许多,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忐忑不安。
  前几日同小徒弟的分别,她是气汹汹地走的,临走时埋怨的一眼望过来,那其中盛着的委屈令他心痛。
  他没有安慰人的经验, 平生也不知软话如何说——母后同他生了月余的气, 他也并未放在心上:这世上没有做错事还需要旁人来哄的道理, 太后也不例外,她想通了自会有疏解。
  可小徒弟却不一样——近来他总觉得她像一只飞鸟,时刻扑棱着翅膀,想要往高天远地飞去,令他再也寻觅不到踪迹,这样的感觉令他心力交瘁。
  所以为何那一日要口不择言说她娇纵、心思简单呢?回忆至此,皇帝恨不得时光回转,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去。
  千里万里的来了,却在山下近乡情怯,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天地间的清气令他振奋:天地开辟、日月重光,他是人君是天子,何惧道歉跌软?
  这便大踏步往那通天之路而去,星天寂寂、路途遥遥,逢上荆棘丛生的小道,皇帝心急赶路,衣衫勾破也浑不在意,这般奋力向上,终在月亮西斜时,见到了那一处高耸在云烟缭绕之间的山门。
  千年道观巍峨耸立,举头是苍劲盖云的巨大树冠,垂目是树影月影斑驳,因此行急迫,并未事先派人知会金阙宫,皇帝又是来行跌软一事,大张旗鼓宣扬不合适。
  常玉山提着灯近得山门前,正要拍门,却听皇帝说了声且慢,常玉山瞬间缩回了手。
  皇帝回身,接天连地的山路在云烟雾霭里时隐时现,天子的护卫军玄甲赤衣依山而下,绵延数百里,在云雾里显出了虎啸龙吟的气势。
  这般带着人马威赫赫的来,哪里像是服软道歉的?皇帝这一时心思忽的细腻起来,手轻扬,便有统领吩咐下去,令护卫军隐在了金阙宫的周遭。
  这才好整以暇地命常玉山抠门,但听轰然一声山门被拉开,两名知客小道毫不担心门外有歹人,大约是因着——
  饶是折冲万里、无所畏惧的天子,看到山门里冲出来五条凶神恶煞的大狼狗,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常玉山等几名护卫立时便围住了皇帝,大有想咬陛下先咬死他们的决心和勇气,那两名知客小道却一瞬间拉住了这五条狗,其中一名胖胖小道见人三分笑,见来人气度不凡,恭谨问道:“晚钟已敲,善信请报山门。”
  皇帝沉吟一时,朗声道:“金阙宫许天师座下北辰星君。”
  他的声音清然,在寂寂的山林里,有雨打青叶、清溪撞石的质感。
  那胖胖小道同瘦瘦小道对看一眼,眼中皆有惊愕之色,胖胖小道脱口而出,“太甜的师尊竟然是活的?”
  瘦瘦小道却摇头,说绝无可能,“太甜若是有师尊撑腰,何至于乖乖敲钟?”
  两位知客小道边说着话,边抬眼望过去,正触上两道清寒的视线,那其中凉意氤氲,令二人顿生寒意。
  皇帝见两位知客小道迟迟未有开门行客的动作,心下不悦,正待发作,忽听得两声狗吠,忽的从山门中窜出来一只毛发乱飞的獢獢犬,直往皇帝的身上扑过来,动作之快,叫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獢獢犬簧簧被养的肥头大耳、膀大腰圆,这一个飞扑将皇帝扑得踉跄了两步,才稳住了脚步。
  皇帝和手中的獢獢犬两两对望,只觉得一言难尽。
  这狗当年随他来了老君山,结果被三斤的肉骨头勾住了魂儿,死活不跟着走了,这便留在了老君山,未曾想今日再见竟然这么胖了。
  两位知客小道目瞪口呆,胖胖小道喃喃道:“……见狗如见师尊本人——太甜师妹这般说的……”
  他领着瘦瘦小道跪倒在地,高行道礼,齐声呼道:“恭迎星君。”
  这山门终是进了,皇帝把獢獢犬放在地上,任他跑,自己则大步流星往观中去——一人引路去寻太甜,一人则去通报监院。
  那引路的知客小道胖胖地在前方开路,一面走一面介绍,观中也是山路,一路向上,这小道竟步履轻快,呼吸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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