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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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那时候有沈辞在。
  ***
  舟城外,副将气喘吁吁,“将军,没有天子和太子的踪迹,听描述,昨日一整日,进进出出的马车和护卫诸多,舟城原本就是繁华处,大隐隐于市,很难查出踪迹,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另一人也道,“城中已经有谭王的人在盘查和搜索,不敢再细问,怕稍后引来谭王的人;好的是,谭王的人应当也没有发现天子和太子的踪迹,也在排查,所以,天子和太子暂时还是安全的。小洛还留在城中继续打听,若是谭王的人探出了消息,我们也知晓。”
  众人的目光都向沈辞,无论愿不愿意承认,事实是,所有的线索在舟城都断了……
  马背上,沈辞看着手中的地图,目光扫向舟城周围。
  陈翎不会去楯城。
  这么明显的陷阱,陈翎不会自投罗网……
  他会去哪里?
  沈辞一遍遍看向地图上,舟城四周,不会回怀城,不会去楯城,周围至少还有五六座城池,五六条路。谭进的爪牙会在各条路上寻人,但他们走错就会错开……
  陈翎会去哪里?
  沈辞一时想不到。
  周遭马蹄声响起,副将警觉,沈辞也飞快收起地形图,但副将目光微讶,“是……是韩将军?”
  沈辞定睛,果真见是韩关。
  “将军!”韩关骑马上前,这一路是循着立城守军的记号来的,一连跑了两日两夜才撵上,“将军,末将打探到了,早前的驻军是屈光同和付门慈率领的驻军,现下已经抵达怀城了,屈光同和付门慈跟着谭王一道反了!”
  沈辞脸色微变。
  他早前让佟初去淼城给姑父送信,让姑父率驻军救驾,平南驻军是可以和正面和谭进手下的驻军抗衡的,但眼下还有屈光同和付门慈……
  沈辞眸色黯沉了下来,万州兵强马壮,但要指挥得动敬平王府救驾,除非是天子信物。
  谭王兵变怀城,消息一时半刻传不到万州。
  除非找到陈翎。
  沈辞再度陷入僵局。
  “对了将军,还有一事。”韩关继续,“将军之前让打听驻军的事,所以末将顺道多打听了一些,有小道消息说,周遭的还有一处有驻军调动。”
  “哪处?”沈辞转眸看他。
  韩关应道,“阜阳郡东南遭了水患,流民大批涌向结城,阜阳郡怕生乱,所以调动大批驻军去结城维持安稳。末将打听的时候,打听岔了,也打听到了这一条。末将忽然在想,结城恐怕是周遭唯一一处还有在驻军守护的城池了。”
  韩关说完,沈辞整个人僵住。
  很快,重新打开地形图,查看结城和舟城的位置。
  舟城到结城三日路程,若是昼夜赶路,最快可以压缩到一日半。
  但天子带着太子,路上一定会遇到谭王的爪牙,所以三日的路程最快会到两日多一些。
  怀城不能回,楯城是死路,但如果结城有驻军在,可以在结城死守,而后让人拿天子信物,去平南,万州,丰州三处调动驻军讨逆。
  陈翎的人调得动敬平王府的人……
  陈翎去结城了!
  今日在舟城的时候,打探到前两日从怀城来舟城的路上下过暴雨,耽误过一日时间,所以天子应当是昨日晌午前后到的舟城。谭王谋逆,拂晓破了怀城,消息辗转传到舟城差不多也是晌午,也就是说,天子应当是昨日晌午从舟城往怀城去的。
  眼下是晨间,他们要是追赶,差不多要到今夜明晨去了!
  沈辞喉间重重咽了咽,“去结城!要快!”
  ***
  晨间同谭王的人遭遇过之后,陈翎处又接连遭遇了两三次谭王的人。
  所幸对方的人不多,禁军侍卫都能应付。伤亡也不大,但是位置和行程暴露了,危险就会尾随。
  到了刚才遭遇那一波,已经算是恶战。
  早前的一百余骑,一个白日的时间也只剩了不到五六十人,照此下去,到结城风险很大。
  但已经没有退路。
  方嬷嬷抱着太子,终于知晓天子昨晚说的一定不会顺利的意思……
  阿念有些吓倒,但因为是太子,也因为一直跟着陈翎,陈翎也告诉过他遇事冷静不要慌张,阿念其实比同龄人勇敢也大气得多。
  才经过一场恶战,陈翎同石怀远在一处说话。
  方嬷嬷抱着阿念,阿念看她,“方嬷嬷,我们还有多久到?”
  方嬷嬷温声道,“明日晌午过后一些,殿下别担心,有陛下和石将军在,会顺利抵达的。”
  阿念听话点头。
  方嬷嬷看了看天色,眼下近黄昏了,那就是还有一个晚上,一个上午……
  周围的禁军有的在戒严,有的在包扎伤口。
  阿念目光看向父皇处。
  因为离得远,所以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见父皇同石将军在一处的时候,眉头紧锁。
  “陛下,这是从刚才的人身上搜出来的。”石怀远将纸笺递给陈翎。
  这样的纸笺短小精干,是专门用于信鸽传消息的,纸笺上只写了几个代号,但能认出“结城”字样。
  ——是谭进猜到她的行踪了。
  都是早前意料之中的事,不过迟早而已,但比她想象中要更快了些,所以去结城的一路,恐怕会更危险。
  陈翎眸间不算慌乱,但看向石怀远时,声音更低沉了几分,“怀远,朕有事同你说。”
  石怀远拱手。
  陈翎道,“今日晚间若有危险,你替朕带方嬷嬷和太子去安全的地方,谭进首要找的是朕,他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必要的时候,朕和太子分开,你替朕守着太子周全。”
  “陛下?”石怀远惊讶。
  陈翎近前一步,沉声道,“听好了,朕若是有事,就将太子送到沈辞处。”
  ……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除了阿念,今晚无眠。
  昨晚马车还在林间歇过一两个时辰,眼下根本不敢停。
  陈翎抱着怀中的阿念,今晚糯米丸子是在她怀中入睡的……
  他自幼没有爹,她虽然守着他,但也惯来待他严苛,她知晓阿念一直羡慕旁人有娘亲。初一宴的时候,百官会携家眷入宫拜谒,每当有家眷抱着孩子的时候,阿念远远看去,都会很羡慕。
  可惜,她没有一日让他知晓,她是他娘亲,总想着等他大些的,稳妥些的时候。
  陈翎吻上他额头,心中想着若是这一趟安稳,等回京中的时候……
  思及此处,忽得马车猛然一颠。
  这次不同早前!
  早前是车轮碾过石子的颠簸,眼下是马受惊的声音,翻到在地,连带着整辆马车都跟着侧翻了过去!
  “陛下!”方嬷嬷惊呼。
  陈翎护紧怀中的阿念,周围全是短兵相见的声音!
  马车其实已经侧翻过去,是身侧的几个禁军侍卫眼疾手快,将马车拽住,虽然马车重重翻过去,却没有彻底砸向地面。
  “带陛下和太子下马车!”石怀远高呼一声。
  周遭的禁军上前。
  马车没有砸向地面,所以马车中,陈翎和方嬷嬷没有受太重的伤,阿念一直被陈翎护着,除了吓倒,也没有受伤。禁军接他们下马车的时候,方嬷嬷才见陈翎应是方才头撞上了马车一处,磕破了,有些血迹。
  “陛下!”方嬷嬷吓坏。
  “没事!”陈翎沉声。
  阿念也抱紧她,虽然咬着唇,但是一声未吭。
  周围兵荒马乱,对方的人手明显比禁军多很多,再留下没有出路。
  “陛下!走!”石怀远上前。
  禁军分为两批,一批人在殊死抵抗,另一批人由石怀远带着,护着陈翎,方嬷嬷和太子撤开。
  陈翎抱着阿念跑不快,石怀远接过太子。
  方嬷嬷紧随其后。
  还有几人跟在陈翎近侧。
  对方人数太多,没有胜算,只有当机立断趁着夜色潜入林间。
  到处都是厮杀声,对方见他们要跑,不要命的冲上来。殊死搏斗中,石怀远抱着阿念被对方冲散!
  阿念害怕,但是记得陈翎的话!
  石怀远看向陈翎,想起早前天子的交待。
  陈翎也看向石怀远,“走!”
  周遭的厮杀声中,石怀远死死咬唇,抱了太子离开。
  阿念攥紧石怀远衣襟,眼见着同陈翎远隔越远,阿念想起,不要哭,不要闹,眼泪包在眼眶里……
  “陛下,走!”另一处,禁军也护着陈翎离开。
  慌乱之中,禁军被迫分成了三批人。
  陈翎身边的禁军都是百里挑一的身手,这次跟随陈翎外出的一百余骑更是其中的精锐,一批二三十余人,护着陈翎逃开;另一批二三十余人留下来断后;还有一批十余二十人,同石怀远一道,护着太子和方嬷嬷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林间近乎一片漆黑,只有月光星辰,晦暗不明,但根本不敢停下来。
  随行的禁军侍从中,有人打开了火星子,但不敢点亮火把。
  渐渐得,身后的厮杀声慢慢隐去。
  一是,已经走得远了;二是,恐怕那二三十余人应当没了……
  夜色沉寂,刀口都在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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