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残疾暴君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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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人开始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对金人狠,对大庆人也狠。
  就是这么一个病疯子,带着三军横扫了南下的金人,一路将铁骑杀到了汴京的城门下。
  在最后一场击退金人的战役里,因为皇帝突然发兵从背后包抄,陈秋的军队被困在了大山里面,缺少粮饷和供应,困了三天才得到了后续的救援。
  也是在那三天的时间里,红鸠之毒发作,他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不仅仅是他的敌人,还有战友。
  他将自己跟随多年的军师埋葬的时候,军师奄奄一息之时还在安慰他,让他别愧疚,他们并不怪他。
  弹尽粮绝的时候,他们很多人本也活不了了,或许在饥饿中死去会更加痛苦一些。
  只是,他这一生得到的善意太少太少,多年来仅存一息的善意,也被自己亲手葬送。
  青年浑身鲜血地来到了汴京城门之下的时候,他双目赤红,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浓重的杀意当中。
  黑色斗篷的青年亲手杀掉容妃的时候,她凄厉地诅咒他——诅咒他是个永远被抛弃、没人爱的可怜虫;诅咒他就算是富有天下,也享受永世孤寂。
  他的红色纹路,就是天降的灾星。
  在诅咒声里面,他来到了永嘉帝的面前。
  永嘉帝哀求他,告诉他,他只是受到了容妃的欺骗,所以才以为他是秦皇后和其他人苟合的产物。他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他不过是做了一个帝王都会做的事情,不过就是鸟尽弓藏、奸人挑拨的老套戏码。
  他哭着回忆着他以前的时候,到底有多么爱着他这个儿子,他是多么骄傲地喜欢着他这个儿子。
  高高在上的皇帝,还在小太子儿时给他骑过大马、带他看过无数次的烟花,他试图证明着自己,以前也是曾经爱过这个儿子的。
  他来到了永嘉帝的面前,凝视着自己昏庸的父亲,一刀插在了他的心脏处。
  他的动作狠厉,面无表情。
  他一刀又一刀,将这个仇人彻底杀死,然后一下一下地擦着手里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神经质地想要擦掉满手的鲜血,却看见鲜血变成了纹路,刻进了他的血肉里。
  匕首当啷地掉在地上,这个年仅23岁、空前年轻的帝王,竟然有一瞬间的茫然。
  八岁的时候被废,在皇宫里苟延残喘了七年、在外漂泊了七年,当一个人以仇恨为动力活着,他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仇恨,等到大仇得报地那一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就死掉了。
  可是为了这刻骨的仇恨,跟随他多年的兄弟们被他杀死在了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知己也死在了边关。
  他们不能瞑目的眼睛成了他永久的噩梦,容妃的诅咒如同逃不开的爪牙,他无法解脱,也不想解脱。
  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仿佛终于看清楚了自己丑恶的样子,开始自虐式地用地狱的焰火惩罚着自己。
  小说里,陈端以为,暴君是为了折磨他才没有杀掉他,让他流放。
  其实那个传说中的暴君却是听说了他和自己的爱人相濡以沫、感情很深,暴君撑着下巴笑。他这辈子都不知道“爱”为何物,所以他暂时放过了陈端。
  等到他索然无味地发现“爱”不过如此之后,就兴致缺缺地杀掉了陈端。
  爱啊,是暴君一辈子都稀缺的东西。
  仿佛容妃的诅咒真的成功了一样,他坐享盛世繁华、也坐享无边的孤独。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死在了永嘉末年。
  姜小圆一直保存着那副幽灵的模样,飘荡在空中,看着重光帝的一年、两年、三年过去……
  乱军杀入了城中的时候,熊熊燃烧的大火突然间烧起,在火光里面,暴君笑着举起来了酒杯,和虚空中不知道是谁碰杯。
  他像一只漂亮得令人目眩神迷的蝴蝶,折断在了燃烧的熊熊火焰里。
  这一生不能解脱的痛与恨终于结束了。
  陈酒烫浊秋,三杯两盏,难解心上愁
  人间伤怀事,断雁西风,不复水长流
  化为灰烬之前,他抬起头,仿佛看见了空气中不存在的人。
  只是火光漫天中,那空气里半透明的身影不过是恍惚一瞬,就彻底消失了。
  第33章 奇怪的梦境
  不算太漫长的一生, 到这里戛然而止。
  姜小圆的意识也渐渐地抽离那段记忆碎片。
  她原本以为这些都不过是存在系统空间里面的记忆碎片,浏览完大概就像是看完了一部电影。
  但是当她身临其境,却仿佛是真的变成了一缕幽魂, 走马看花一般走过了“陈秋”的一生。
  比起原著里面的波澜壮阔, 仿佛是传记一般的人生,这份记忆记载的人生,可能用“悲凉”二字描述更加合适。
  原著按照男女视角写,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和剧情对的上号。
  但是系统故障弄出来的这份记忆, 却弥补了大部分的空缺。
  姜小圆终于能够将一切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其实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复仇故事。
  陈秋的身世也没有那么多谜团,就是一个嫉恨的女人,用了些手段,栽赃了自己的姐姐,让永嘉帝误以为皇后不忠。
  加上永嘉帝十分自负,完全没有去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在动秦家的时候,手段就狠辣至极。
  童年的幻境破碎之后, 曾经高高在上的小太子跌入了谷底, 在无数条沉重的人命之下, 他把他们当做了自己责任, 用了前半生去复仇,后半辈子都活在解脱不了的痛苦当中。
  ……
  陈秋杀了人么?杀了很多很多, 他杀该杀之人——至少是他觉得“该杀”。他唯一一次的“滥杀”, 他用了余生去赎罪。
  他的确是个被毒药逼疯的暴君, 也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情。
  可是这个暴君,比起凶残来, 他更加可怜可悲。
  姜小圆一直觉得, 陈秋和原著里面的暴君是两个人, 可是此时此刻,她才惊觉,其实他们就是一个人。
  只不过是这个会笑的秋秋,把更深层次的疯狂藏在了温和的表象下面。
  原本秋秋的人生,就应该是走向这样就无望又可悲的结局。
  她在看着走马灯的时候,无数次注视着他孤独又疯狂的背影,看着他仿佛游离于人世间,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没人走进过他的生命里,人们只是害怕他畏惧他,用“魔星”、“暴君”就轻松地代替了他的存在,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像个孤魂野鬼。
  没人在意他的喜怒哀乐,仿佛只要他伫立在那里,就一个需要被打败的天生反派。
  她那个时候就突然间觉得,他只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她就有种想要去拥抱他的冲动。
  什么都不做,只是去抱抱那个无可争辩的坏人。
  他确实是个坏人,可这个坏人承受了太多,任何一个旁观者都不忍心苛责。
  姜小圆那个时候飘在空气里,就想着……
  她想要囤很多很多的粮食,那样他的军队在边关的时候,就不会经常饿肚子了;她想要养好他的身体,那样他也不至于才25岁,就落下一身的旧疾;她最想要的,是一直一直陪着他,从永嘉十三年的初遇,一直陪到他度过最后一年,不让他不到三十就葬身大火……
  最后的最后,她还想要帮他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他的谋士和战友不必无辜枉死、唯一的亲人秦九能够健健康康地活到他登基的时候。
  她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想要实现某个梦想,可是在那一瞬间,她有种冲动,要是可以把未来能够许下的愿望都加之于那个陈秋身上,她都是愿意的。
  她其实是个很懒很懒的人,以前也从来没有想过某天自己也会有某种很强的愿望。她总是很容易被生活里的小事满足,天生的乐天派与咸鱼精神,让她过得很快乐。
  在遇见陈秋以前,她活得就像是只猫猫。只是猫猫的铲屎官太惨了,没心没肺的猫猫也会心疼铲屎官,想着:啊,那就在这个愚蠢的人类身边待久一点吧……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找铲屎官蹭蹭抱抱。
  姜小圆有时候都怀疑,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她还舍得走么?
  看完了那个暴君秋的一生,姜小圆就觉得,她完球了……只是她摸摸自己的心脏,却似乎没有什么遗憾的感觉。
  一直到了外面传来了一阵动静,姜小圆的意识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迷迷糊糊间,终于意识到了系统出了问题——她也记得在刚刚坠崖的时候,玉佩似乎被摔碎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当时系统就弹出来了一个正在修复中的告示,姜小圆当时一片混乱,哪里还要注意得到这些小细节?
  玉佩确实是系统的载体,玉佩碎了一点,系统修复也无可厚非,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系统修复的时候,竟一错乱就把原世界的结局碎片弄出来了。
  迷迷糊糊当中,她睁开了眼睛。
  眼睛还有点红红的,微微发涩。
  姜小圆的发烧是因为忽冷忽热,掉进寒潭里面着凉了而已,因为及时被喂了药,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头脑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但是已经不头痛了。
  小荷包是给她定做的小睡袋,荷包的系带松松的,既能够让她顺利爬出来,也不容易被颠簸中掉下去。
  此时,外面的天色早就已经黑沉了一片。
  姜小圆探出头来,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往外面看,那细小的动静就引起了陈秋的注意——他微微一顿,修长的手指将荷包放进了袖子里,宽大的袖子一遮挡,姜小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姜小圆和陈秋已经有了默契,只以为外面有人,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疑惑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陈秋推着轮椅,往后退了几步,朝暗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暗卫们立刻会意,捂住了地上人的口鼻防止他发出声音,将已经被拷问过一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崔文鸣拖了下去。
  陈秋将收尾的事情交给了这些人,推着轮椅回到了山洞里。
  一直到这个时候,姜小圆头上的袖子才终于打开了,陈秋微凉的手指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头问道,“还难受么?”
  姜小圆摇摇头,抱着他的手指蹭了蹭,陈秋微微蹙眉,“还没退烧?”
  姜小圆摇摇头,像是只粘人的小猫似的蹭蹭他,“不难受,我就是想抱抱你。”
  他一愣,却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了?”
  “秋秋,你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不好?”
  她抬头看着他,或许是因为之前哭过,眼睛和脸颊都是红红的。
  既然红鸠已经解了,就不要和前世那样,不按时吃饭、胃痛就忍着,忍到胃出血就喝药挺下去;也不要和前世那样,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做做不完的工作;更加不要那么拼命,年纪轻轻就累出了一身的病。
  最重要的是……
  不要放弃生命,不要和前世一样。
  他的生命像是一片荒原,安静、孤寂得可怕。
  所以……让她吵吵他吧,吵得他的生命闹哄哄的,一直吵到荒原开出花、冰雪融成溪。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声音还带着高烧后的沙哑。
  被她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没人会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陈秋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小姑娘的发顶,眼底一片晦涩,他轻轻地、用微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触了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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