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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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禹凡:“是啊,我想验证一下。”
  钟医生:“有什么结果吗?”
  叶禹凡摇头道:“我果然画不好。”
  “其实我看了你的画。”钟医生把叶父给他的那些画纸拿出来,摊在桌子上,道,“听说,你画的是你的记忆?”
  叶禹凡狐疑地看了画纸一眼,说:“这不是我画的。”
  钟医生:“……”
  叶禹凡一脸嫌弃,蓦地拔高语调:“这什么东西!太丑了!我画得比这个好看多了!”
  钟医生咳了一下,道:“那你会画什么呢?”
  “……美好的事情,瞬间迸发的情感,一个地方的气,生灵的绽放,我都能画出来。”叶禹凡眼神闪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上去很是亢奋。
  钟医生讶异道:“真的吗?真厉害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欣赏一下!”
  刚刚还在笑的叶禹凡瞬间板起脸,道:“现在不行!现在画不出来!”
  钟医生:“为什么呢?”
  叶禹凡看着自己的手,许是因为内心的痛苦,面容有些扭曲:“手不听我的话!”
  钟医生:“……”
  一个小时后,叶禹凡从诊疗室里出来了:“钟医生让你们进去。”
  叶父叶母立即起身进门,叶禹凡留在外面写作业。
  “怎么样了?”两人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
  钟医生:“让人震惊,他的变化太大了,比起我第一次见他,他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叶父苦笑道:“我现在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原来的小禹,哪个是现在的小禹了。”
  钟医生一边思考一边说:“没错,上一秒你还觉得他是你熟悉的那个叶禹凡,但下一刻,他会让你非常陌生。”
  “嗯。”对此,叶父是深有体会的,一开始钟医生给他们灌输人格分裂的思想,让他们每天战战兢兢地判断着什么时候是小禹,什么时候又不是,可是叶禹凡的善变让他们完全糊涂了,叶父估计再这么下去,自己的神经早晚有一天也会崩坏。
  钟医生告诉他们:“小禹刚才跟我说,那些画不是他画的。”
  叶母道:“不可能,我看见他画的!”
  钟医生点头:“别急,说“不是他画的’那个小禹,不是‘画画’的那个小禹。”
  绕口令般的陈述让叶父叶母都很无语。
  “可是他一开始是认识我的,他叫我钟医生,他和我说话,都表达出他想要与我沟通的倾向。”钟医生沉吟,“如果刚才那个不是小禹,那之前的又是谁呢?难道他的两个人格能在瞬间转换吗?”
  叶父叶母:“……”
  “不对!”钟医生神情一变,道:“刚才小禹的症状更像是精神分裂症啊!”
  “精神分裂?”叶父不淡定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钟医生道:“你们先别着急……”
  ……这能不着急吗!听到医生的话,叶家两夫妻特别崩溃,特别特想对他咆哮:搞什么呢!一会儿人格分裂一会儿精神分裂,你他妈是在玩儿我们嘛!你不是专业的嘛!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啊!
  “精神分裂是一种持续的、慢性的精神疾病,他一般指个体的思维、情感、行为、个性等多方面的分裂障碍,主要表现形式是精神活动和环境不协调。”钟医生道。
  “这和人格分裂的区别主要在哪里!”叶父急道。
  “简单点说,人格分裂是在一个人拥有多重人格的前提下,人格出现自觉和不自觉的转换,更倾向于一种‘变化系’,其实人格的变化是人作为一个社会性动物而必然表现出的一种特性,尽管在外人看来,他的自我矛盾,但他的每一个人格都是健全的、完整的、健康的,患者的智力依然是正常的,每一个人格的意识也是清醒的,照普通心理学来说,人格分裂属于精神障碍。但精神分裂则不同,精神分裂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患者的思维缺乏基本的逻辑性,常常出现妄想、幻觉、语言表达异常、行为古怪等症状。”
  “怎么会这样……”精神分裂,那就是真正的精神病啊!在钟医生的解释下,叶父叶母很清楚,小禹的症状和精神分裂症已经很相近了!
  “譬如小禹说他是画家,我们都知道他不会画画,甚至缺乏艺术细胞,我跟他第一次见面时,他也肯定了自己这一方面的不足,但现在他却说他是画家,否认那些难看的画是自己画的,妄想自己能画出更好的,这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状。”
  “……”叶父叶母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话虽如此,画画却是治疗精神疾病的一种有效手段,有些医生甚至会鼓励一个完全不会画画的精神病患者去画画,因为常人已经无法用正常手段去理解他们的思想和行为方式,他们只能用独特的方式去表达。小禹能主动画画,对他来说也是很好的一种发泄方式,对这一点我是持乐观态度的。”
  “小禹今天在学校里还跟同学打架了,听说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叶父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钟医生。
  “哦?”钟医生道,“看上去,像是性情大变啊。”
  叶母皱着眉头:“这孩子以前从来不跟别人打架的。”
  钟医生:“小禹目前的情况太特殊了,正常精神疾病都会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但小禹在短短两个月内出现那么多变故,先前也没有发生任何可见性刺激,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呢。”
  叶父也愁闷道:“是啊,实在是太突然了。”他们都接受不了!
  钟医生想了想,道:“我在京大医学院时有个学弟,是心理治疗和催眠方面的专家,如果能请到他……”
  叶父叶母对视了一眼,看来,儿子的病有越来越烧钱的倾向。可是事已至此,除了继续治,他们还能怎么办?他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变成神经病。
  钟医生道:“我能感受到你们的心情,我也很愿意尽我所能地帮助你们,希望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鼓起勇气,让小禹继续接受诊断和治疗!”
  叶父叶母只得点头:“那麻烦您了,钟医生。”
  送走叶家人后,钟医生立即联系了八年前的同门好友。
  “北年,最近忙么?……呵呵,我也还行,啊,我打电话来是想向你求助的。”
  “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病人啊,非常罕见呢!……好,我整理一下发你邮箱,你务必抽空看一下,相信你会非常感兴趣的!”
  三个小时后,近晚上十二点,钟医生正欲睡觉,手机铃声却急促地响起——芮北年?
  他按下接听键,只听那头道:“我处理一下手头的事,下周就来宁城,替我安排宾馆。”“好。”呵,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挑战别人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啊!
  ☆、第七章
  第七章 自我怀疑
  次日叶禹凡一到学校,就发现好些同学看到他都在偷笑。
  他来到教室,更是一阵轰动,不少男生吹口哨起哄,连杨锴也对着他坏笑,“兄弟你很厉害嘛!”
  叶禹凡对大家如此激烈的反应有些恍惚,他喃喃自语:“什么啊……”
  等他坐下,杨锴连忙问:“原来你喜欢隔壁班的李诗涵!”
  叶禹凡惊讶:“你怎么也知道了啊?”昨天晚上他爸爸就问自己是不是喜欢李诗涵,这一个个的都咋了?都会读心术吗?
  杨锴:“我靠你做出那种事!全校还有人不知道你喜欢李诗涵的么?”
  叶禹凡不解:“我做什么啦!”
  杨锴以为他不好意思,挤眉弄眼道:“你就接着装吧!”
  叶禹凡又失忆了?并没有!叶禹凡记得,但他只记得自己看到李诗涵和那个男生在踢毽子,他觉得很生气,很郁闷,如此而已。
  至于之后他打了张励行,又对张励行吼了那句话,又被叫去办公室问话,这些他完全没有印象。
  昨天的叶禹凡打完人后就陷入了沉默,当他沉默以后,仿佛真的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所有噪音、打搅对他来说都是没有用的。
  而此刻,叶禹凡非常纠结,难道自己昨天看她踢毽子的视线太过暴露了?不会吧,当时踢毽子的可不止李诗涵一个人啊……
  叶禹凡纳闷,他努力回想,可是那种不安又涌了上来,每次他一深想,心底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慌乱。
  他赶紧停住,翻开书本,手上随便拿了一支笔,开始无意识地摆弄,握着笔的中指和食指颤动,笔尖在空气中上下左右地抽拉,像是在跳舞。这个动作让叶禹凡慢慢平静下来。
  课间他去上厕所,在通往厕所的走廊上,正巧碰上李诗涵抱着一叠作业本从远处走来,她现在应该是学习委员或者课代表之类的吧,叶禹凡心想。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叶禹凡考虑着要不要和她打个招呼,就像往常一样,一个微笑或一个手势就行,既自然又能显示出他俩的熟稔。
  然而让叶禹凡出乎意料的是,当李诗涵看到他后,竟然瞬间红了脸,她垂下头,特地绕过叶禹凡,从边上走了过去。
  叶禹凡脚步一顿,瞬间傻了。
  怎么回事?李诗涵怎么这种表现?!……难道她知道自己喜欢她?
  叶禹凡觉得很不对劲,他开始自我怀疑,大脑免不了又是一阵发疼,可是在初恋被破坏的怨念面前,他强忍下来。
  然后,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被一点一点地回想起来,像是一段一段的影像——他连夜地画画,他打人,他疯狂地吼叫……
  叶禹凡站在走廊上,他忽然很害怕,他觉得不认识自己,他伸出手掌仔细地观察,他低头看自己的腿和脚,他尝试着“啊啊”发声,连上课铃声响了他都没有反应。
  他没有回教室,而是去了操场。同样的场地,同样的路线,他重新走了一遍,记忆更清楚了!
  没错,昨天他就是在这个地方打了张励行,他还对着张励行说出那样可笑的话,什么“李诗涵是我的”,真是太让人无地自容了,叶禹凡此刻羞得恨不得去撞墙!
  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叶禹凡茫然地回到教室,这一节正是班主任的课,她见叶禹凡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翘了半节课,不由有些生气。这个学生的确在学习上很出色,但也太自由散漫了!
  下课后,班主任又把叶禹凡叫到办公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一顿训斥,还问他检讨写得怎么样。
  这次叶禹凡的态度好多了,他低头认错,说会在晚上下课前上交检讨,并主动去给张励行道歉。
  “以后可不要再做傻事了!”班主任无奈道,“再过一个礼拜就要期中考试了,抓紧时间复习吧,好好表现。”
  叶禹凡应着声,可今天这件事已经在他心中埋下了巨大的阴影。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下意识地屏蔽掉一切自己不能理解的外界言论,他人的观点时常让他觉得迷惑,可就算他再怎么坚持自我,当所有人都站到他的对立面,所有人的行为都彰显着叶禹凡记忆的错误时,甚至连自己的记忆也在一瞬间被反证……
  这一刻,叶禹凡长久以来的自信被摧毁了。
  一周后,宁城机场。
  钟岳仁在接机厅看到了久违的老友,大步上去给了个拥抱,“北年,我们可有好几年没见了!”他拍了拍对方的背,“回国发达来了,日进千斗有没有?”
  芮北年笑笑:“只有千斗?开什么玩笑呢,我可不是白混的。”
  钟岳仁:“个人问题解决没有?还飘着呢?”
  芮北年:“不急。”
  钟岳仁:“这可不好,都三十二岁的人了,您家老爷子也不催催?”
  芮北年:“别光顾着说我,你呢,就甘愿在这小城市呆一辈子?”
  宁城在国内也不算小城市了,但对芮北年这种成天在全世界各地飞的人来说,还真上不了档次。
  “小城市有什么不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可不像你那么厉害,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几年不愁吃喝,咱这种小老百姓,只能好好工作,努力养家,不过朝九晚五也是一种幸福嘛。”
  芮北年摇头:“真像是你这种人会说的话呢!”钟岳仁请芮北年坐上他的老旧的座驾,立即惹来一顿嫌弃,“你这破夏利开了几年了?”
  钟岳仁道:“八年。”
  芮北年:“有必要装得那么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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