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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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头来看她,“喜欢就是,不管为你做什么,更高兴的那个人,都是我。”
  “可我一开始只是你的学生,一个从来都是以男装示人的庶吉士,既不温柔也不妩媚……”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抓起一旁的棉布擦了擦手,打横将她抱起来,走到床边将她放到了床上。
  青辰还没有反应过来,宋越已是俯下身来,鼻尖与她的近在咫尺。
  如此近距离地对视,让她有些紧张,心跳也更快了。她看着他,唇瓣微张,声音却是细得连自己都快听不清,“老师……”
  “谁说你不温柔,不妩媚。你是我最迷人的学生。”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说着,嘴唇更加贴近她的唇,却并不吻上去。
  片刻后,他倏地直起了身子,替她拉上被子,“想这么多问题,你还怎么睡。快闭上眼睛睡一会儿,起来了,我带你看一个东西。”
  第115章
  沈青辰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起来后,已是未时末了,她睡有了一个多时辰。
  整理好了被褥,青辰走到门边,推开门看了看,只见日头已有些西斜。阳光落入了山林间,明媚却不刺眼,山林寂静而葱茏,空气中有一圈圈七彩的光晕。
  很美。
  宋越不在屋子里,不知道哪里去了,看样子,他中午并没有像她一样午歇。炉子还烧着,溅出一点点火星,上面搁着茶壶,壶口正袅袅冒着热气。
  青辰回到桌前,倒了杯水来喝,才放下杯子,就听到屋外传来叮叮铛铛的敲打声。
  她想仔细听一下,声音却是没有了。青辰有些纳闷,正想到院子里去看看,宋越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小锤子,还有几颗钉子,一小捆麻绳。高大的身子沐浴在斜阳中,额角处细微的汗珠晶莹发亮。
  “睡醒了?”他问。
  青辰点点头,“你到哪儿去了?”
  他边走进屋子边道:“就在这附近。睡得还好吗?”
  “嗯,很好。”他就在身边,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踏实,仿佛一头扎进了云里,得到了彻底的放松和休息。
  “方才我听到了点声音。”青辰问,“老师是在做什么吗?”
  宋越将手中的工具都放回了柜子里,然后去净室洗了洗手,走回来,坐到她身边。他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可是声音吵醒你了?”
  青辰摇摇头,“不是。我睡醒了才听到的。你在做什么?”
  “做了个小东西,你要看看吗?”
  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漆黑的眸子里有一抹亮光,像是急于得到她对自己埋藏的秘密的探究和肯定。
  被他吊起了胃口,青辰捏了捏他的手,“想。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青辰随着宋越来到屋子的侧面。在两棵树中间,她看到了一件新的东西,竟是个秋千!
  “这是你做的?”她一脸惊讶地望向他,有些兴奋道。
  他点点头,“嗯。坐上去试试看?”
  话音才落,她已是小心地坐了上去。高度正好,她上得一点也不费劲,板子的宽度也正好,正好容下一人,让人坐着很舒服。
  青辰从来也没有坐过秋千。上天好像喜欢跟她开玩笑,在现代她没有机会尝试,到了大明朝,她得女扮男装,就更没有玩秋千的可能,那通常是女子才做的事情。
  可是关于秋千的种种浪漫场景,那些“黄昏疏雨湿秋千”、“乱红飞过秋千去”、“笑语秋千下”等等的景象,她早就已经幻想过很多次了。
  “为什么要做秋千?”青辰轻轻荡起来,歪着头看着宋越。
  宋越一只手握着绳子,一只手扶着她的背,“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没有荡过秋千。有很多女子才能做的事情,你都不能做。今日带你出来散心,此处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尽可以放心地玩……”
  青辰看着他,半晌无言,只觉得心里胀胀的,好像突然间被什么塞满了。他平日这么忙,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一天,在这么美的环境里,他却不休息,为她做饭、做秋千……
  她何其幸运呢。
  青辰将秋千荡得越来越高,风吹过她的脸颊和耳朵,虽是风中有寒意,可她并不觉得冷。宋越的手一直握着绳子,有他在身边,只让她觉得无比温暖,无比安全。
  “感觉如何?”
  “很好。很好。”她连着大喊了两声,然后笑着看他,“像在飞。你辛苦了。”
  他温柔地凝视她,“你喜欢就好。”
  “你能停一下吗?”她道,“暂停一会儿。”
  他嗯了一声,抓紧绳子,让秋千停下了来。
  青辰这时微微扬起头,凑到他的脸颊边,亲了他一下。
  宋越微微眨了眨眼,然后轻笑道,“这样怎么够……”
  说着,他低下头来,吻住了坐在秋千上的她的唇。
  秋千轻轻晃啊,晃啊。微风吹过枝头,沙沙作响。
  结束亲吻后,青辰与宋越开始闲话,有一句没一句地,很慢,也无关紧要。在这宁静的环境里,他的声音听着越发好听,清润,带着磁性,每一个字都让他更加迷人。
  夕阳渐渐西斜,天边被染成了橘红色,枝叶落在地上的阴影也淡了,轻轻摇晃着。
  离了勾心斗角的朝廷,令人不快的凡尘琐事,青辰的脑瓜子却依然闲不住。这般悠哉惬意,倒让她有一点点不习惯,甚至有一点点罪恶感。
  明天就要回去了,她还要好多事要忙呢。
  见她出了神,宋越问:“在想什么?”
  “中午你做饭的时候,我看了些书,也有些想法,正想与你说说。”
  他点点头,“是什么?”
  “大明如今的财政税法,已是显现了不少弊端,在不改善,恐怕已难以满足治国的要求了。我想了一些改善的办法,就是不知道是否可行。想问问你……”
  说完,她不由想,跟她约会,大约应该是他经历过的最无趣的了吧。别的男女约会,都是聊风花雪月、诗词歌赋,而她对这些一点也不擅长,他们只能聊朝廷、聊治国、聊政治……实在一点也不浪漫,有负此情此景。
  宋越想了想,反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弊端?”
  “吏治混乱。”
  “不错。”宋越解释道,“君主怠政,打着‘无为而治’的旗号,遵从道家一贯奉行的宗旨,是以大家虽有微辞,却也无可奈何。徐延因此而把持了朝纲,他为了一己私利,任人唯亲唯利,这便导致有许多原本忠于职守的人丧失了信心,不再那么尽心尽力。而贪污腐败的人,则在他的大伞保护下更加肆无忌惮,蠹害社稷。”
  “这种状况导致的后果就是,地方官们对当地的经济发展不够关心,在呈交到京城的奏报中,也并非是最及时准确的信息。而京官们的政策,恰恰是要依据地方官呈报上来的情况进行制定的,基础的数据不准确,结果就是相关的政策不能切中要害、解决问题。与此同时,在政策执行的时候,也会同样遇到丧失信心的人不尽心尽力、贪污腐败的人故意使绊阻碍的情况,导致政策在执行时也遇到了巨大的问题。”
  “所以,政事糜烂,首先是政策制定时无法以实情为依据,其次在执行时也未能尽如人意,这才使得国家的法制政策不能真正地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
  他耐心地讲着,青辰也很认真地听着。她虽然大概知道形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却还是不如他看得透彻和全面。他果然不愧是次辅,言必有中,听他的一席话,让她的思路一下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宋越继续道:“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也影响了大明的吏治,那就是俸禄。现行的俸禄标准还是太祖皇帝在开国时立下的,一百多年过去了,不管米粮的价格提升了多少,这种‘祖制’还是沿袭着,任凭多少上疏也未能将其撼动,官员们的俸禄还是一成不变。而皇上不给官员们涨俸禄,除了实是国库空虚,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朝廷对官员获取额外收入的默认。”
  “低级官员们俸禄微薄,甚至难以养活家人,这就导致很多人不得不寻求俸禄以外的额外收入。在征税的时候,大家会打着运输或储存会有损耗等‘正当理由’,要求百姓额外纳征一部分税赋,如耗米、样绢等。朝廷对这种情况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大家都无可奈何。这就导致官场态势的进一步恶化,吏治的进一步混乱,且已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所以,哪怕实施了再多国策,到头来还是收效甚微,吏治混乱是其根本原因,而吏治混乱的原因,则掌权者身上。只有权利转移到一心为国的人身上,同时改革措施一并实施,大明的痼疾才能有所好转。”他说完了,微微皱了下眉头。
  青辰接着道:“所以,徐延不倒,大明的病就好不起来……”
  静默了片刻后,宋越点了点头。
  青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先不说这些了。太阳快下山了,冷不冷?”他看着她,问。
  “冷。”青辰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边。天已是有些暗了下来,最后一抹残阳就要消失殆尽了。
  “那我们进去吧。”
  “好。”
  她应罢,刚想下秋千,却是被他横抱了起来。
  宋越大步地走回屋里,在放下青辰前,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你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好。”
  很快,宋越便做了些面,又把中午没吃完的菜热了热,端上桌来。
  两人对坐着用了晚膳,还喝了一点点酒。
  歇息了一会儿,青辰说想沐浴,宋越帮她烧了壶热水,端进了浴室。
  第116章
  青辰捧着面巾、胰子和换洗衣物,举着烛台进了净室。
  夜里天气愈发冷,脱下衣服,皮肤接触空气的霎那,青辰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坐在小木凳上,用木瓢舀了些水淋到身上,身上的毛孔立刻便舒服地扩张,肌肤很快便泛了红。她轻轻嘘了口气。
  净室就在主屋的旁边,离得很近。所以当青辰开始沐浴后,便有水声传到了主屋来,清脆而琳琅。在这种天气里,比声音传得更快更远的,是气味。青辰沐浴用的是桂花胰子,透过那细细的门缝,一阵阵桂花的清香很快就飘到了宋越的鼻子里,显得既真切,又恍惚。
  夜色寂寥,这般的声音和气味,不经意却仿佛印刻在人的心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宋越原是坐在屋里喝茶看书,却是被这些扰得分了神,静默片刻,他索性起身推开了窗户,让冷风吹过自己的脸颊。
  净室里,水气越发氤氲朦胧。
  青辰把头发也洗了。头发被她归到了一侧,顺着细腻的肩颈垂了下来,正好覆住了一边的胸脯,弯出浑圆的弧度。她用篦子将头发篦得又顺又滑,一瓢水淋下,乌丝如流泻的墨色瀑布一般。
  而她纤瘦的身子裸露在空气中,只略觉得有些冷,细长的双腿并拢着,膝盖不由微微颤抖。
  这般净完身后,她用面巾把身子擦干,又绞干了头发,正打算穿衣时,却不小心把裹胸的布条掉进了木盆里。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木盆里还有些水,布条一下就被水浸得湿透。今日出门前,她竟是恰好也忘了多带一条。
  这下可不妙,她无法束胸了。衣袍虽是宽松的,但无胸带束着,胸脯的形状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而宋越就就在外面。
  青辰登时感到一阵窘迫慌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已是暧昧不已,她再如此衣冠不整,倒像是有些目的不纯了。
  咬牙穿好衣服后,她对宋越喊了声:“老师?”
  他的声音很快就传来,“嗯?怎么了?”
  “你能帮我到秋千那儿看看吗?我好像落了本书在那里。我怕明天一早回去,忘了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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