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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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一个非她不娶!”黎氏把手中的茶盏向着儿子砸去,“这么多年,都白教了你,白疼了你。你母妃这么多年受人排挤,这么多年未你受的委屈,都白费了。你这是在存心气本宫!陈敏娴,陈敏娴,什么都是陈敏娴,就连本宫的儿子也惦记她陈敏娴的侄女!”
  要说德庄贵妃黎思琴,一生中最恨的女人有三个。不是已不问宫中是非的皇后,也不是宣召她进宫的太后,而是一直跟她博弈的三个女人。
  这第一个就是当年一直咬着她不放,诬陷她害了皇帝子嗣的陆容静。陆容静当年小产,不知道受谁蛊惑,一直处心积虑的对付她。从争宠到家族受重用,再到子嗣,处处跟她想对。
  可惜,陆容静命不好,命中无子,再强势也不如她命好。有儿子,在这宫中比什么都强。
  黎思琴恨的第二个人是瑶华宫贵妃杜十娘。杜氏入宫最晚,却是后来居上。从妃位上就压着自己,自己两次被罚都跟她脱不了关系。且现在同为贵妃,杜氏却是掌握凤印的人,叫她怎能不恨得咬牙切齿。
  更何况,杜氏有宠有子,娘家这些年也得皇帝重用。一个杜贤雨,就顶了黎家许多人的功劳。更何况,杜氏有三个儿子,害了一个慕遥,又有了两个小的,真是阴魂不散。
  提起杜氏,黎思琴就恨不得挠花她那张妖精脸。
  但比起前面两人,她最恨的却是一副不争不抢,却事事处处对着她的事劝阻,装作好心的陈敏娴。
  陈敏娴早年不比她和陆容静得宠,却一直得皇帝另眼相看。这么多年,皇帝宿在陈敏娴宫里的时候不多,但陈敏娴就是有种让宫中人信服的魔力,管理后宫多年,拔除了她暗中埋下的不少钉子。坏了她多少好事,最后自己压下陈敏娴得封贵妃,却事事得听一个夫人的。
  眼下,给儿子选妃,她是宁愿跟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陆氏联姻,也不想跟陈氏这种二面三刀,装作好人的人联手。
  “陆氏有兵权,黎氏有助力,陈氏有什么,说出来让你母妃我也见识见识。”
  “母妃,陆家的兵权再好,也不是儿子一个亲王能轻易得到手的。”英王看着自己母妃发火,不由得用手撑住额头,“母妃还不懂么?父皇会让儿子和三弟中的任何一人做大,威胁到皇权么?”
  “不会的,不会的。”黎氏捂住胸口,这么多年选秀,皇帝并未表现出要再纳人入宫的念头,往往都是意思一下,选几个身份低的入宫。这些秀女入宫后往往昙花一现,初次侍寝后就被皇帝丢到一边。
  她却是忘记了,皇帝曾经是多么热衷于跟世家联姻,又是多么能狠下心惩治世家。甚至是自己的儿子,只要是威胁到他的皇位,可以一样铲除。当年的大皇子,现如今的四皇子。
  当年宁氏的大皇子,看着是太后对宁氏孩子的势在必得。实则是太后和皇帝双方的博弈。太后不满意日渐旁落的大权,不满意萧家日益势微,萌生了养一个皇子,逼帝退位的念头。
  可还未来得及做好安排,宁氏肚子里的孩子就落胎了,别人不知道,以为是太后下的手,甚至连宁氏都这么认为。
  却不知道,太后也不过是为了她所养大的皇帝背了黑锅。皇帝不会允许太后的阴谋得逞,从源头上就掐断了它。
  她原是不知道这些的,有一回去永寿宫,忘记了把孝敬太后的团扇孝敬给太后,原路折返回去后,在太后宫中无意中听到太后和身边的姑姑不经意的闲聊才知道。
  她只能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这么多年,在今日,却突然又想起来这一出。皇帝怕是对陆家有动手的打算了。
  “母妃在逃避什么?父皇的决定是儿子和您能置喙的?”英王看到母妃一张脸惨白,不由得失笑。
  有时候,他真的羡慕慕遥,慕遥有个聪明懂得审时度势的母妃,帮助慕遥在背后办妥了多少事。不像他的母妃,总是给自己添乱。
  但无论如何,这也是自己的母妃,能提点就多提醒几次,省得坏了自己的大事。
  “你父皇的年级都能当陆家姑娘的父亲了,还真是!”黎氏掩饰得低下头,还是决定不把那陈年秘辛告知儿子。
  “陆家的兵权被收回是早晚的事。母妃要是不愿意选陈家的姑娘,就学着佳母妃,给儿子再相看,就相看朝中大朝的女儿吧。”
  “不成,本宫的儿子,一个世家的嫡女,还是要得的。我儿放心,这陈家姑娘,母妃定为你求来。就是委屈你表妹了,你可要好好对你表妹。”
  “儿子醒的,侧妃是委屈表妹了。但表妹先入门,将来,本王的儿子都会是表妹所出。”
  “这还差不多,说了句真心话。也不枉费你表妹每回入宫都巴巴的盼着见到你。”
  “母妃,说完儿子,五弟那边,你可有进展?”英王对于自己的这个蠢弟弟,是不介意多问几句的。
  “纳兰氏现在如惊弓之鸟,防母妃和杜氏防的很,只能徐徐图之。”黎氏想到小心翼翼的纳兰氏,“黎家偏房有个姑娘,今年也参选。母妃再试探试探吧。”
  “让母妃费心了。”英王放下茶盏,把在玉京朱雀大街上淘出的暖玉给黎氏戴上,“母妃戴着暖玉,平日多保养身子。”
  “你啊,就会哄母妃高兴。母妃就你一个儿子,不为你打算为谁忙?”黎氏摸着腕上被儿子绑上的玉镯子,笑了。
  当夜,皇帝驾临瑶华宫。
  十娘隔着屏风,跟皇帝讨论了儿子媳妇的人选,以及小侄女的婚事。不出十娘和慕遥所料,皇帝听到十娘的人选后,很是高兴。
  “丫头倒是个明白人,不去选那三家的秀女。人人都知道皇子婚配,正妻多数出自世家。你偏偏不按套路出牌,妙哉妙哉!”皇帝拍拍手边榻上防着的小娃娃,自己的十儿子。
  “皇上快别取笑我。您知道我家原本不是世家,有那百年积淀。偏偏家中长辈,处处学着世家教女的那一套教导家中的子嗣。小时候可没少被嬷嬷教导规矩。当时我就想,将来等我有了儿子啊,我才不要找个世家出身的儿媳妇,折磨遥儿折腾自个儿呢。”
  “从来都是儿媳妇敬着婆婆,你身为皇家人,还怕在身份上压不住世家出身的儿媳妇?”皇帝笑笑,并不信十娘那一番话。
  十娘说的不错,她家是不是世家,但作为武将家族,传承百年,家中的规矩处事,并不比世家差。甚至还多了一份圆润和审时度势,比起世家女子的迂腐,倒是更吸引人一些。
  “臣妾不是那不容人的,给儿子娶媳妇,是要让孩子过得日子舒坦。您既然要听实话,那臣妾就大胆的说下臣妾身为一个母亲的考量。”十娘咬咬牙,“遥儿这孩子性子实则不讨喜,太过阴郁,身上背负的责任也太多。臣妾就是想让他能有个知心的人,过得不那么累。世家女心里的歪歪饶饶,太累人了。”
  “你倒是实诚,什么都敢说。”皇帝笑道,“十娘还是那个十娘,既然说了,就说完吧,朕不会因为你说了实话而怪罪你。”
  “遥儿的身子,皇上可能不太清楚。您这几年,重用他,他也非要上战场,是以臣妾也没找到机会给您坦白。他的身子看似与常人无异,但连着两场战事,到底对他来说吃力。”
  “可有宣太医诊治?”皇帝问道,对于慕遥他还是很看重的。
  “这种事情,宣太医无疑是让遥儿更难堪。他七岁那年坠马意外,您还记得么?”十娘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当年,辛寅和小黑用蛊和毒双管齐下,才保住了他的命和双腿。这些年,一直调理着,倒是看着与外人无异。但他每天吃的药丸,怕是比常人这一辈子都要多了。”
  “朕竟然不知,是朕对不住他。”皇帝难得的沉默了半晌。
  “用蛊有个后遗症,当年我就知道,却独独瞒住了您。一是当年救治您时不知道,二是怕您不同意那么冒险的法子。我只问您一件事,您想想从十四年开始,到二十二年九公主出生,这些年间,您的子嗣情况怎样?”
  “将近八年时间,皇家无一人降生。真当朕猜不出来么?”皇帝叹息,“没有朕帮你瞒着,你以为你让白家的那个幺女给朕诊治的事,能那么轻易了结。遥儿子嗣上艰难,并不代表没有机会。你一个人这些年憋在心里,就好受了?”
  “我没办法,您让我如何告诉您,您和遥儿都是我做主让人救治,然后害的?”十娘低声啜泣。
  “莫哭,月子里哭了会坐下病根。朕还想跟你长长久久的相伴,教导小六小十,看着遥儿娶妻生子。你得保养好身子。”
  “臣妾看好的那姑娘,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娘家子嗣旺盛,期望能给遥儿带来好运,您看在臣妾为着遥儿的用心上,应了吧。”
  “准卿所奏。”皇帝摸摸了十皇子的头,“作为交换,杜家的四姑娘指给慕云冥吧。帮着朕稳住京中的白家,杜家当是能做到。遥儿求的这事,朕也应了。你好好歇着吧,朕去偏殿看看小九。”
  是夜,皇帝宿在了瑶华宫偏殿许婉仪处。
  《大梁·睿帝本纪》载:熙嘉二十五年四月,大选,帝亲点陆家嫡女等四人入宫,此四人中陆家女身份最高,被封为从五品贵人,赐住钟粹宫。同日,帝指婚陈氏、黎氏为英王正妃、侧妃,赐南锣盐运使桑林昀之女为泽王正妻。同时指婚的,还有陈家嫡女和杜家嫡女,二人分别指婚杜家九子杜子城和原凤阳王世子慕云冥。
  ☆、第57章 卉木萋萋阳迟迟
  熙嘉二十五年六月初一,瑶华宫正殿。
  正卯刚过,殿内就候着许多嫔妃。
  妃位以上的还未到,宁德妃抱病,轻易不出宫门。是以早早的来请安的都是妃位以下的宫妃。
  四月的选秀过后,宫中的格局并未有太大的改变。
  今儿早早的来请安的,不止新人,还有岚修容。三皇女的生母,三皇女生于熙嘉五年正月,前些年靠着皇后暗中的帮衬,这位岚修容和三皇女过得还是不错的。
  但岚修容不知为何得罪了皇后,连带着三皇女也不被皇帝待见。元后所出的大公主远嫁昆桑后,先前的妙顺华如今的赵常在得女儿,二公主也嫁到了萧家。虽说后来,两位公主一位被自请合离,一位守寡,可两位跟三皇女相差不大的公主都嫁过人。
  只有三皇女,不知是被遗忘,还是有人故意使得绊子,一直到二十四年都没有婚配。已经快二十岁的老姑娘,留在公主所中,脾气又不是顶好,年岁越发蹉跎。
  二十四底的时候,宁德妃所出的四公主被指婚南疆世子,在过完年后大选前,被皇室子弟辛寅护送着,去了南疆和亲。
  三皇女从此在宫中越发的尴尬。比起生母或者是养母身份高贵的姊妹,一直未嫁的她,不得宠的她,仿佛真的被父皇遗忘了。但谁能想到,时来运转,这位公主反而是她的姊妹中嫁的最好的一人。
  不和亲,不离京,夫君又是有本事的,简直是大多数公主母妃羡慕的好亲事。
  睿帝有皇女十人。初了前面四位公主外,还有六人。
  五公主生母为慧敏夫人,已经被睿帝指婚给了淑佳贵妃娘家的侄子,也算是两宫之间关系密切的一个标志。
  六皇女生母是从三品的白婕妤,养母是从一品的端贤夫人。宫里私下传言,夫人和婕妤不舍得女儿刚刚十五岁,就早早嫁人,故而准备多留一年。但实则公主的婚事暗地里已经指婚给了陈家,慧敏夫人的最小的侄子。
  七公主和八皇女都是淑佳贵妃所出。七公主跟当今的泽王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七公主去年远嫁昆桑,成为了昆桑的大阏氏。而八皇女今年只有十岁,还不到说亲的年龄。但这位八皇女确是现下内宫最为得宠的公主,睿帝宠爱人尽皆知。
  至于九皇女和十皇女,生母都是正五品的李婉仪,只不过,现下只有五岁的十皇女,被正四品位上的姜顺容养着,跟李婉仪并不亲近。而跟八皇女同岁的九皇女性子并不如八皇女讨喜。母妃也不如淑佳贵妃得宠,是以内宫对这位公主的评价并不高。
  这位李婉仪还得罪过内宫掌权人淑佳贵妃,所以她们母女两的日子可想而知,过得并不如意。
  比起李婉仪,淑佳贵妃还是愿意多提携身为老人的岚修容的。过年的时候,佳贵妃曾经跟皇帝提到过三皇女的婚事。
  睿帝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个闺女似的,但是接着这次选秀,给三皇女也指了婚。不过因为三皇女年岁大了些,皇帝指婚的旨意,就没有与赐婚儿子和世家子弟的一起颁布。
  三皇女被皇帝指给了正四品的鸿胪寺卿蓝枫杉。这位蓝大人掌管着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及国之凶仪、中都祠庙、道释籍帐除附之禁令,可以说是大梁对外的外交官。
  他为人最是圆润通透,要不是这位年过三十的蓝大人家中嫡妻过世,他为妻守孝,也不会正妻位空缺。
  最难得是,这位蓝大人家中嫡女有二人,嫡子却是因为先头的嫡妻难产而夭折了的。
  三公主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四月里赐婚后,这位蓝大人也是个热络的,在家中重新休整了正院,处处按着打听来的三公主的喜好布置。
  留京、赐婚、不修公主府,这桩桩件件,背后都有淑佳贵妃从中帮衬,岚修容当然一清二楚。是以,这些日子她对于这位贵妃是敬服的很。
  四月开始,宫中开始各种婚嫁迎娶。先是三公主和五公主出嫁,再是英王泽王娶王妃侧妃,很是热闹了两个月。
  而她也因为公主的婚事,被淑佳贵妃和慧敏、端贤夫人指派了宫务,帮着几人处理内宫的事务。
  虽然德庄贵妃也会不时的找些小茬,但总的来说,日子确实比皇后在宫中,自己又不得宠时候过的好。
  女儿嫁人后回宫,也是满月红光,看着女儿过得好,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是以在每月初一、十五给淑佳夫人请安的时,她都来的很早。收起心里的感谢,她细细的打量殿中的宫妃。
  从三品位上的白婕妤坐在她的右侧品茶,注意到她的目光,用帕子掩住嘴唇,悄声道,“姐姐这是打量那位呢?今儿听说又不舒服,也知道她什么时候身子成了灯吹的,一吹就倒了。”
  二人对着白婕妤下首的和容仪的位置嗤笑,今儿这位又派了身边的大宫女来告罪,说是晨起不舒服。
  宫中人都知,德庄贵妃和淑佳贵妃不对付,德庄贵妃轻易不来瑶华宫。她身为正一品贵妃,除非淑佳贵妃动用凤印或者中宫谏表,不然也是不能再明面上为难她的。
  今年五皇子身边进了个庶妃,那庶妃是德庄贵妃娘家黎家偏支的一个小孤女。被族里推着来陪着黎家小姐选秀,结果黎家本家的嫡出姑娘成了自己表哥,英王的侧妃;这位最后却被指给五贝子做庶妃。
  和容仪纳兰氏,明面上已经是德庄贵妃一脉的人了,是以每月二次的请安,也轻易不来瑶华宫,不愿意得罪德庄贵妃。佳贵妃对于纳兰氏自然是能不见就不愿意见得,自然放任她这一行为。
  “妹妹说的是,咱们这位可不就是成了病美人么?”岚修容跟着酸了一句,把目光又瞟向了新进宫的那几个。
  四月进宫的那几人中,除了陆贵人侍寝后得了“静”字封号外,其余三人俱为朝中大臣之女,侍寝后都晋了一级,无封号,成了跟赵氏一级得常在。
  “那个,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今年的世家女中,就她一人入宫了。位分也不低,还有贤姐姐依靠的。”
  “岚姐姐说静贵人啊,不低调能成么?”白婕妤捡起块糕点放入嘴中,嚼了几口吃下后方道,
  “妹妹听说,她家原本是冲着泽王去得,没想到佳贵妃选了如今的泽王妃,又不给儿子选侧妃。这会,才被皇上纳入后宫。”
  “本宫说呢,皇上可是有几年没纳世家女入宫了。原来是为了给陆家一个面子啊。不然这陆家的嫡出小姐被撂牌子,总归传出去不好听。”
  “谁说不是呢,按理说,不好嫁入皇家,总还能嫁世家子弟。可姐姐看,今年咱们的五公主嫁入了杜家,陈家分支那个嫁入了杜家,世家子弟跟她们这几个年龄相当的少之又少。妹妹听说,贤妃姐姐不是没打算帮着这个侄女找个好婆家。可她们家……”
  “这么说来,咱们这位静贵人,野心也不小了。就是不知道能在钟粹宫贤夫人姐姐手下走几圈?”
  “皇上自从初次侍寝后并未再次宣召过她,贤姐姐也不太待见她。皇上去了钟粹宫,也就是在贤姐姐和妹妹那坐坐,并不宣召她。”
  “倒是忘了妹妹看了不少好戏,贤姐姐那边,你也劝着点,让咱们这静贵人闹出点什么就不好了。”
  “妹妹记下了。姐姐不说不觉得,一说倒是觉得这静贵人能忍,别是贤姐姐过得日子舒坦了,找了她的道儿。”
  “是这么个理儿,贤姐姐这些年锋芒尽藏,真闹出什么来,钟粹宫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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