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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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顾探了探太子的鼻息,探完了才单膝跪下恭声道:卑职救驾来迟,陛下,大皇子殿下他
  皇帝粗声道:押下去!押下去!朕再也不要见他,朕再也不会信他,朕朕从今往后,都再也没有这个儿子!
  贺顾看出他精神状态不太对,也不知方才这父子两个究竟在殿内说了些什么,竟然把一向稳如泰山的老皇帝气成了这样,吓成了这样,只得道:陛下受惊了,臣这便遣人去请太医来
  谁知话刚到一半,那头榻上的皇帝,却忽然张口喷出了一口暗红的血来。
  光化二十三年,三月廿八。
  春闱放榜,与此同时,皇长子裴昭元于洛陵行宫暴病而亡,一应丧事从简,无封号无追谥,妻女家眷皆落发,北往莲华寺修行。
  皇帝病灶积久,咳喘成疾,时有咯血之像,太医院会诊多次,依旧束手无策,天子难理朝务,一应朝政只得全权交由议政阁打点,批红之权交于皇三子恪亲王,洛陵、承河大营兵书虎符则一分为二,交于皇二子忠郡王与皇三子恪亲王。
  皇帝自此卧病不起。
  春去春来,草长莺飞,一晃三年过去,庆国公主府里的小郡主福承,也已然长得粉雕玉琢,唇红齿白,跑起路来一颠儿一颠儿,眉眼弯弯、笑声咯咯,直如个人参娃娃一般。
  贺小侯爷的心态逐渐从担心黑猴闺女以后嫁不出去,演变成了忧心以后哪家的小兔崽子会把自己家的小白玉萝卜拱了,整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宝音长到快四岁,已然是出落得和长公主咳,或者说和三殿下九分相像,虽然脸还胖嘟嘟带着婴儿肥,也能看出形状几乎别无二致的桃花眼,一样水光潋滟莹润闪亮亮的瞳仁儿,一样雪一般剔透的皮肤颜色,还有一样长长弯弯的浓密眼睫,和浅粉色的薄嘴唇。
  任谁见了这小丫头,要是没见过恪王殿下的还好说些,倘若见过,都实在不免怀疑驸马这其实是在替小舅子养闺女,脑补出一场十分混乱的皇室内闱秘闻来
  还好三殿下和长公主是双生子,贺顾这才稍微有些推说的,尽管是个人都知道当初册封宝音的文书里写着宝音的生母是庆国长公主,不过是为了抬举她的身份,但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只要贺顾拿出这根鸡毛当令箭,尽管心里不定怎么想的,总没人敢再当面问些叫他尴尬的问题了。
  只是宝音长得虽然全随了三殿下,性子却是一点假也不掺的是贺侯爷的亲闺女,或者说,贺侯爷的翻版。
  也不知道究竟是亲爹血脉的力量太强大,还是因着前段日子差事忙时,贺顾把宝音放在了言府小半年,仔细想来,他也是绝不会把自己闺女出落成了个女山大王的锅扣在自己头上的
  主要是因为贺容这个姑姑不对劲,俗话说侄女像姑姑,上梁不正下梁能不歪吗?
  贺顾本来想着把闺女放在外祖母哪里,定然是亏待不了宝音的,几个月后再去接,一定白白胖胖,万万没想到白胖是白胖了,只是进院门儿时看到的却不是白胖的面目,只有一张灰头土脸糊的看不出本来肤色的小花脸,和两个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
  贺顾:
  他看了看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木马,和表情明显心虚以及尴尬不敢对上他目光的贺容,无语凝噎了一会,道:这是在做什么?
  贺容干咳一声,道:外祖母出门进香两日,我怕宝音无聊,就来带着她玩玩。
  贺顾道:玩什么?我听说外祖母给你相看了五六家人家的公子,都是好人家的儿郎,你可有看中的?
  贺容闻言,脸瞬间一下子垮了下来,道:二哥都没有成亲,干什么要催我?
  宝音在边上,胯下骑着一个晃悠悠的小木马,闻言也十分认真的摇了摇脑袋瓜。
  她头上的双丫髻也不知是谁梳的,手艺实在叫人不敢恭维,也可能是实在玩得太疯,已然散了一个,要落不落的坠在脑壳边上,显得有些滑稽。
  贺顾一看见闺女,语气便不由得软了三分,蹲下身刮了刮她的鼻子,温声道:双双为什么要摇头呀?
  宝音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了看贺容,又看了看贺顾,认真道:姑姑!只要嘚儿驾~嘚儿驾~不要嫁~
  贺顾愣了一会,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宝音却又道:爹爹!
  贺顾一愣,道:诶,爹爹在呢,怎么啦?
  宝音看着他,十分认真的一字一顿道:以后爹爹,不要叫我双双啦!
  这倒是奇了,小黑猴自打出声贺顾都是叫她双双,怎么到将军府呆了半年,乳名也不让叫了?
  他刚想问为什么,旁边贺容却干咳了一声,忽道:大哥你先和宝音玩着,我我内急,先去出个恭!
  语罢便带着两个小丫鬟飞快地溜了。
  贺顾莫名其妙,只得低头继续问宝音:为什么不要爹爹再叫双双啦?
  宝音道:因为宝音是两个宝音!
  又道:不对,是一个宝音,一个双双!
  贺顾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东西?
  宝音见他蹲下身来,索性一把抱住贺顾的胳膊,认真道:姑姑说,做了坏事,就说不是宝音做的,宝音就不会被婆婆打屁股了。
  贺顾:
  好家伙,小小年纪,已经学会撒谎了。
  贺顾:那坏事不是宝音做的,是谁做的?总得有人承认错误吧?对不对?
  贺小侯爷试图苦口婆心的带着闺女走回正道。
  谁知宝音闻言,只用一种看笨蛋的你怎么连这都不懂的表情看着她爹,看的贺顾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笨没领会小丫头的意思,宝音才十分无奈的解释道:姑姑说了,干了坏事,不是贺宝音做的,贺宝音是一个乖乖的小姑娘,是是
  是裴双双做哒!
  贺顾:
  ?
  第124章
  贺宝音小姑娘语不惊人死不休,还好方才贺容跑路时带走了婢女,除了父女两个,边上再没有第三个人。
  贺顾感觉有些头大,但又实在没法拿这个小机灵鬼怎么样,毕竟是个女娃娃,不像男孩子皮实抗揍,只得苦口婆心和她讲道理,小声道:你是贺家的女儿,怎么成了什么裴双双?爹爹不是告诉过你了,有两个爹爹这事不能告诉旁人,否则会有坏人来害双双的,你都忘了?
  宝音年纪虽小,倒很懂得看人眼色,立刻瞧出来她爹这是不高兴了,皱了皱白莹莹的小鼻子,心虚的小声道:双双也没有和别人说有两个爹爹嘛
  贺顾只得循循善诱:你是爹爹的女儿,是贺家的姑娘,是皇上亲封的福承郡主,当然姓贺,倘若做了错事,便与旁人说是裴双双做的,这岂不露了馅,你还有一个不姓贺的爹爹了?
  很显然,贺小侯爷这一番话云山雾罩、爹爹来爹爹去的七扭八弯,已然大大超过了宝音小小的脑袋瓜所能理解的最大复杂程度,她茫然的看了一会亲爹,神情有点怔愣,半晌却又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忽然笃定道:可是做坏事的不是宝音,别人怎么会知道裴双双有两个爹爹咧?
  贺顾:
  果然太早把这孩子的身世告诉她,这么小的奶娃娃也未必能明白,如今瞧着宝音显然是还没厘清楚缘由,倒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他与珩哥,只得宝音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没道理宝音叫着他爹爹,却不认珩哥这另一个爹,是以当初贺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宝音。
  宝音倒是对自己没娘、却有两个爹这事接受度良好,也可能是因着她没怎么见过其他有娘的小朋友,是以并没觉察出自己和旁人有什么太大区别来。
  闺女的逻辑实在清奇,一时绕的贺小侯爷也有点找不着北了,他正在沉思到底是哪里不对,却听宝音软软道:别人不会知道宝音就是双双哒!爹爹放心吧!
  贺顾正想问她为什么,外头却传来一声丫头的温声通秉。
  是言老夫人回来了。
  贺顾抱着宝音转身正想和外祖母问安,言老夫人见状赶紧扶住了他笑道:免了免了,不是说这一年都要和王爷在江洛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只你一个,王爷呢?
  贺顾摸了摸鼻子,心道虽说珩哥的确讨人喜欢不假,但这短短三年,外祖母对孙媳妇的态度转变的,也未免有点太快了
  分明当初还横眉竖眼的不待见来着。
  贺顾干咳一声道:他还有些庶务不曾处理完,前两日宫里传出消息,说陛下病情有起色了,亲自吩咐要见我一面,我便先一步回京,至于王爷过几日江洛那边事了,王爷自然也就回来了。
  言老夫人点头道:原来如此
  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缩紧眉头拉着贺顾的手道:对了,听诚儿说,这些日子御史台的言官连上了十来道奏疏弹劾你,顾儿,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贺顾一怔,道:这事您老也知道了啊
  言老夫人道:你什么也不同我与你外祖父说,如今定野一个人在承河,我们老两口是管不着了,你这在京城的,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要瞒着我与你外祖父
  罢罢罢也怪当初,是我没照顾好若儿若儿去了,只给外祖母留下你这么一个念想,若是你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贺顾听得一阵头大,连忙打断告饶: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不敢瞒着二老,只是我这不是人在江洛么?也不好和外祖父外祖母说道不是?不过是几个找惯了茬的言官唧唧歪歪罢了,莫说是参我个十多道奏疏,就算参他百来道,也参不掉我半块肉的,外祖母大可不必为此忧心。
  言老夫人道:果真?
  贺顾正要答话,院子外头却又传来了言老将军的声音。
  不必瞒着我和你外祖母了,诚儿什么都与我们说了,此次御史台参你,恐怕不是小事吧?折子都递到了陛下宫中,若真是小事,陛下病着,怎会轻易召你回京?
  贺顾转身,果然见到外祖父言老将军拄着个拐杖,身后跟着几个长随,正站在小院门前。
  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知道的这样清楚,看来诚弟是已然把他的老底抖搂了个干净,一点也没替他遮掩。
  言老将军一进门来,言老夫人立刻上前掺住了他,贺顾讪讪道:天气冷,外祖父的腿脚不好,怎么还出来?有什么事叫下人传个话,孙儿自然就往您院子里去了
  言老将军沉声道:你不要扯东扯西,外祖父问你话,你就好好回答,诚儿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贺顾沉默了一会,道:算是吧。
  言老将军呼吸急促了几分,喃喃道:果真如此御史台连参十一道奏疏便是先帝在时处置反臣,都没有这样大的声势,你还说不是大事你究竟做什么了,怎么御史台这些言官,就偏要和你过不去?
  贺顾道:这事的确来的蹊跷,只是我回京前,王爷也和我说了,我无大过,又没什么错处可寻,就算是非要盖个莫须有的罪责,也得有缘由不是?如今朝野上下又无人和我有什么仇怨,想来只是这些言官近些年来找不到人弹劾,外祖父也知道他们一向最爱没事找茬,恰巧盯上了我而已,无妨的,我明日便去见过陛下解释清楚,届时自会分晓,外祖父不必太过担忧。
  言老将军沉默了一会,道:顾儿你说的,外祖父都明白,我也知道,如今王爷监理朝政,就算言官参你,王爷不表态,他们也的确没法子拿你如何,只是十一道奏疏连参,非同小可,皇上如今要见你便足见此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这趟进宫,一定要谨言慎行,无论你和王爷如今是什么关系,也要记得,王爷倚重你是天家宠幸,万不可失了心中的分寸,否则今日烈火烹油,明日便可能有杀身之祸,你可明白?
  贺顾道:我自然知道的,外祖父不必担忧。
  言老夫人在旁边听得愈发忧心忡忡,不由小声道:不若这样吧,明日明日你带着宝音一道进宫,正好给皇后娘娘去请个安,有娘娘在,陛下就算真生了什么气,也会顾念三分情面,不会重罚于你
  贺顾犹豫了一会,道:这
  言老将军却好像仍在出神,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才低声道:顾儿啊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怎么御史台的言官不参旁人,偏要参你?陛下最是忌讳言官结党,他们如今却敢如此不约而同,若说背后无人支使,我看却未必。
  贺顾一怔,道:外祖父的意思是
  言老将军道:陛下病了这三年,多亏了太医院诸位太医绞尽脑汁、呕心沥血用药吊着,只是天命无常、人寿有涯,世上没有哪个君王真能千秋万寿,陛下一直卧病在床,如今却忽然要见你,我思来想去,只怕是你这些年跟着王爷,锋芒太露,已叫陛下起了忌惮之心
  贺顾沉默半晌,他当然明白外祖父的意思,只是这三年,三殿下初掌大权,昔日一呼百应、权侵朝野的陈家虽已落幕,但要立下新的权威,却也绝非易事。
  只一个汴京城里,便是暗潮涌动、风云错综,更遑论偌大的大越朝,三殿下身边若没个得用的人,如何能够叫那些阳奉阴违、中饱私囊的蛀虫知道厉害?
  贺顾与裴昭珩之间的信任,自然不必多说半个字,他已有了一回前世的经验,如今又是光明正大的替三殿下剪除佞幸,名正言顺,也非残害忠良,十二卫统领这位置,管着螣蛇、青龙诸卫,办这种事自然也是理所当然,更从来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过。
  但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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