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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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陈大栓的老伴和海妈妈一起去打热水,海芷兰接了白雪的电话,刚没有说到两句话,突然听到了隔壁床异常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在敲打铁栏杆。
  海芷兰废力的转过头去。只见陈大栓整个身子都僵直的绷紧,两手在床沿上使劲拍打,想要引起旁人的注意,从身体动作来看好似很难受的样子。至于是否真的难受……在海芷兰的眼中,陈大栓面部被一团黑色的雾气笼罩,根本看不到他的脸,也无从知道他的表情。
  这是什么呀?!
  海芷兰头一阵一阵的疼,还是强忍着头晕按了床头的紧急呼救按钮。
  “有人吗?来人啊……”
  住院部随时都是有护士巡逻的,这还是在早上,正是主任医师带着科室所有医生护士巡房交班的时候。很快的,陈大栓就得到了最有效的治疗,海妈妈这时候也回来了,不过因为抢救的缘故,病房的门已经暂时被关上了,海妈妈只能站在门外通过观察窗焦急的看着女儿。
  海芷兰本身来讲,情绪可以说是毫无波动的,没有她从前经常能感觉到的情绪——害怕,一点都没有。
  她只是带着一点好奇在猜测,这团黑雾是什么啊?好像不是好东西。却不能让人害怕,给她的感觉就像路边的枯叶,她动动脚就能轻易踢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黑雾好像在她的目光下抖了抖。
  ……错觉吧。
  海芷兰发现了母亲担忧的目光,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又将目光转到了正在急救的病床上。
  “突发性心博骤停,原因不明……立刻询问家属是否再次送入抢救室!”
  陈大栓的老伴哭着拒绝了,在场的医生对这种情况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
  陈大栓岁数大了,四个月已经进了三次抢救室,如果这一次再送就是第四次了。老两口不富裕,家里孩子也不孝顺,开了个收破烂的小店,这一次住院就是因为陈大栓到人家家里收垃圾,结果走楼梯的时候不慎摔倒滚下来所致。
  索性两人都有养老保险,但也只能报一部分,进入急救室之后,花钱更是如流水。
  加上人也遭罪。
  虽说家属拒绝了更妥善的抢救方式,一众医生也不可能眼看着他等死。再次观察病人体征之后,医生们开始轮流对陈大栓进行心脏复苏,海芷兰能看到随着每一次按压,陈大栓脸上黑色的雾气就散了一点,渐渐地,海芷兰也能够看到陈大栓的脸了,他从头到尾面色都透露着死气的苍白,没有任何变化。
  抢救持续了近30分钟。
  海芷兰发现只有一层薄薄的黑色雾气还塞在陈大栓口鼻之间,可惜的是,医生面对这种情况已经有些懈怠了。
  毕竟心肺复苏持续30分钟以上,仍无心搏及自主呼吸,又不进一步救治,可考虑终止心脏复苏了。
  终止心脏复苏,就意味着宣告救治无效死亡。
  满头大汗的,岁数最大的主任医生并没有喊下一个人接替他的位置。
  海芷兰:“这个爷爷好像、有可能、在刚刚,动了一下。”
  海芷兰的主治医生姓胡,研究生毕业已经工作了五年多,是个经验非常丰富的医生,上次海妈妈向主任医师诉说苦恼询问女儿病情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对于如此新颖的话题他犹记于心,故而对海芷兰的情况也比别的病人背的熟。
  胡医生伸长脑袋看她:“脑袋还晕不晕?”
  这会动作这么大,肯定晕啊,晕死个人,可是你这个时候问这个干吗?!
  可是很快在医生揶揄的目光中,她明白了---对于一个脑震荡患者来说,整个世界都一样,只要自己动了,不拘地点,啥时候都可能在动。
  海芷兰翻了个白眼。
  胡医生笑的时候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他上前一步接替了气喘吁吁的老医生:“主任,我再试试!”
  纪菀看到,他压下去的那瞬间,陈大栓鼻子和嘴里里最后那一丝黑气散开了。
  “哬——”
  陈大栓张开嘴吸了一口。
  病房里的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海妈妈进来就拉着女儿的手,慌慌张张的问她:“没事了,没事了,没吓到吧?”
  海芷兰:“没吓到。”
  海妈妈:“你怎么可能没吓到,你那老鼠胆子。”
  海芷兰:“……刚刚胡医生乘有空给我移植一个老虎胆子,我现在感觉挺好。”
  路过的胡医生:“……”
  海妈妈一脸懵逼:“啥?”
  她还没反应过来,海芷兰却已经受不了了。
  亲娘诶!嘴炮都没能让你冷静下来。
  “亲妈,你控制一下你自己,手脚抖得跟筛子似的,晃得很!我头晕~要吐了的那种~”
  海妈妈赶紧放开女儿,尴尬的喝了一口水,旁边陈大栓的老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握着老伴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海妈妈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坐在女儿旁边保持安静。
  海芷兰却已经出神了。
  那团黑色的雾气是什么?别人肯定是看不见的。
  海芷兰诧异的发现自己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却并不感到害怕,当然也没有特别兴奋,内心毫无波澜,镇定得特别违和。
  正常的十七岁的女孩子现在应该是什么心情?她有一个深刻的问题需要反思----如果是从前的自己,能这样处变不惊的在一片混乱中和一群陌生人搭话吗?
  不得不承认,她好像有哪里出问题了,脑症荡引起的吧!
  ……大约是脑子坏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材会不会冷成冰!
  第4章 广场上的孩子
  当天下午,海芷兰转入了医院的单人病房,虽然转移病房势必让女儿还在震荡的脑子再遭一次罪,但是海妈妈却很坚持。
  海妈妈太害怕了,她永运忘不了在医院见到昏迷的女儿时的害怕,此时依旧后怕。
  同住的是个男性她接受了,没有房间,她要服从医院的安排。可是与病入膏肓的人同住,时刻遭受惊吓,恕她作为一个母亲,做不到。
  单人间不是想住就可以住的,特别是这种热门三甲医院的单人病房,不但价格高,还要有预约。
  有这个待遇还是因为肇事者。
  先前海芷兰被送入医院的时候,肇事者直接被带去了警察局,等海芷兰的父母收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海芷兰正在抢救,他们迷迷糊糊的去交了费用,一时半会还真没有想起肇事者。
  等半天下来要找肇事者了,警察局这边只说一定会给他们个交代,关于肇事者姓甚名谁都说得吱吱呜呜。
  两夫妻还不知道有问题才怪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先等一等。眼见三天过去,两人都有点着急了,撞了人害闺女这样,总不能连个面都不露罢。
  海妈妈刚手脚不抖了,肇事者就联系上她了,表示愿意支付所有住院费用,并且可以商量格外的赔偿。海妈妈这才晓得,撞女儿的一辆‘豪车’,开车撞到人的是‘豪车’上的司机,他跑到医院来道了歉。
  至于这些说辞可不可信不重要,那一截路段没有摄像头,所以只看是不是必须要信。
  陪同司机的男秘书当着还妈妈的面给院长打电话,有意让将海芷兰搬入单人病房,还请了个私人陪护,道歉的态度非常良好。
  海妈妈这下脸色才好了,如果有条件,当然不希望自己闺女跟别人混住,一来是更方便,二来是更安全。像今天这种情况,不过是才住了一下晚上加半个早晨,就出了这样吓人的事情,女儿虽然挺镇定的,但她从小胆子不必猫大,还是怕她吓到了。
  海爸爸要忙生意,请一两天假还行,时间久了不成,医院离海爸爸上班的地方,坐车单趟要两个小时。
  海芷兰全靠海妈妈日夜照顾,现在有了特护,海妈妈也轻松了很多。
  至于具体的赔付,就不是需要海芷兰操心的了。赔付的事情搞定了,海妈妈就开始念叨朝日中学----“好歹在这里念了半年书,就算不是在校内出的事情,就算是意外,也不能不闻不问罢!远也就算了,医院不就在学校对门吗?”
  朝日中心对面就是本市排名前三的三甲医院,有最好的医生,设备非常先进。海芷兰现在所住的这间病房就在新修的住院楼内,舒适度极高,还是个带厨房的套房,比她们家原来的老房子好得多。
  说曹操,曹操到。
  当初海芷兰留紧急通讯录的时候,是写的海妈妈的电话,下午她就接到电话,是班主任打的,说班长放学之后会带着同学的‘心意’过来探望她。
  海妈妈气得不得了:“自己学生出了车祸,医院学校门对门,几步的事情,她愣是一点空没有,不能过来一趟?!”
  海芷兰看来,海妈妈更多的是忧虑,焦心女儿有这样不负责任的老师。
  高二三班的班长就是温焘,他提着两袋东西进来的时候,海妈妈非常热情,向他打听了海芷兰在校的情况。温焘在班里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面对海妈妈不高明的旁敲侧击四两拨千斤,从容面对。
  过了一会儿,海妈妈或许也觉得没意思了,终于决定将空间让给孩子:“我出去打开水,你们聊。”
  海妈妈走了,温焘自然的对海芷兰笑了一下,将其中一个袋子打开,里面全都是水果。
  “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大家都很担心。”
  海芷兰:“大家?呀,你说的大家都有谁?”
  温焘:“……!”我遍寻全班每一个人,结果一个名字都吐不出来。
  气氛一时间很尴尬,起码温焘完全没办法直视海芷兰青肿的脸。
  海芷兰:“第二个袋子是什么?”
  温焘:“这些是各科的复习套卷……”
  海芷兰:“我右手桡骨骨折你送我套卷!我拿嘴写吗?”
  温焘:“……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温焘尴尬的离开了病房,大概是从小到大从没有被怼得无言以对,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子。又或者是因为这个受伤的海芷兰和印象中那个女孩判若令人,这些乱七八糟的原由诱使他在观察窗那看了一眼——海芷兰躺在床上,脸上三分嘲讽、三分愤怒、四分漠然,都怨那一双清亮的眼睛,将一切表现得淋漓尽至。
  你好像一瞬间能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
  温焘愣住了。
  ***
  海芷兰的家庭情况是比较简单的,妈妈那边三个姐妹,爸爸这边三个兄弟,因为多年生活在区县的缘故,所以从小到大都是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的,隔代亲是有道理的,两位老人最喜欢外孙女。也因此,车祸的事情根本不敢告诉老人。
  伤筋动骨一百天,别的亲戚就算能帮忙照顾个一两日的,也都不是没事情做,不可能天天呆在医院。有了特护海妈妈就轻松了许多,由此可见人家认错态度是良好的,因此海妈妈不像从前那样,提起车祸肇事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车祸虽然有海芷兰突然出现在公路特殊情况,但也有对方超速的缘故,只是周围没有摄像头,‘豪车’上头也没有安装行车记录仪。海芷兰知道,凭她一人之词说张珊珊推了她一把,导致她出了车祸,基本是没有办法通过法律路径去给她定罪的,毕竟没有任何的证据。
  最多能得到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说辞,得一个道歉。更有甚者连一个道歉都可能得不到,还会反诬赖海芷兰乱说。张珊珊家庭条件很好,具体的海芷兰不知道,只是听说张珊珊生日的时候连校长都在宾客之列。稍稍恶意一点揣测,校方会不会更偏向于张珊珊一点?对于这件毫无证据的事情,真是一点偏袒都承受不起。
  海芷兰不会怀疑父母爱她的心,可海家拿什么跟人家斗?
  海芷兰这些天也上网了解了这些相关法律,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行的计划,这是后话。
  进医院的第二个月做了桡骨手术,海芷兰的脑震荡后遗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有时候会一阵一阵的头昏,眼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虚影。各种仪器检查之后,又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脑域这个东西本来就很神奇,到后来只是偶尔有微微的晕眩感,海芷兰慢慢就不再说这个事情了。
  她是住满了三个月才准备出院的,幸而腿只是软组织挫伤,可以自己行走。
  为了方便照顾她,海妈妈准备重新租个房子。原先海家夫妻为了节省,都是在工作的门店里凑合着睡,海芷兰放假回家白天就在门店里帮忙,晚上都是去附近的亲戚家里住,幸而一个月也就去睡个一两天,亲戚家素来还是比较欢迎的。
  海芷兰回来之前,海妈妈就已经将房子租好了,就等着给海芷兰办完了出院手续再一起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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