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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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予绫愕然,怔怔的看着周天行,见他双眼都是笑意,喃喃道:“岭在想、在想,我所居住的是西院……实在是破旧,碧流姑娘若是搬到那里去……岂不是很委屈?”
  说着,萧予绫注意观察周天行的反应,若是他对碧流尚有一丝情意存在,该是不想委屈碧流住到西院去的吧?那里住的,可都是王府里的侍从,是货真价实的男人。碧流是他的女人,他若还要她总该有点顾忌吧?
  周天行沉吟片刻,颔首道:“阿岭所言甚是,西院确实简陋……”
  听到这里,萧予绫心情复杂,他的确念旧不舍得碧流去西院居住,应该算是有情有义的男人。只是……她心中有点不舒服,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憋得慌。
  还不等她吐出一口气,便听到周天行话锋一转,道:“阿岭住在那里实在是委屈了,稍后让周管家在本王的院里为阿岭找一处居所吧!”
  呃?这是什么状况?曲线救国?
  萧予绫有点不能理解周天行的诡异心思,为了照顾碧流,所以要照顾她这个碧流的暂时主子?
  随即想到曾经看过的聊斋故事,一个府台大人将自己的情人赐给了下属,为了照顾这个情人,府台大人挖空心思的给下属加官进爵。
  现在的情况,她是不是就是那个走了大运的下属?
  思及此,她变得异常坦然,周天行如此美意,她当然不能拒绝,遂拱手俯身拜道:“谢王爷!”
  “阿岭多礼了!”
  直到住进了迎旭院里的小楼中,萧予绫依然有种行大运的不真实感。她抬首看看外面围合的回廊,回廊上面舒适的美人靠,还有外间的花团锦簇。这里,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华居,而且还紧挨着周天行的居所。
  按照她的理解,这样的地方,应该是周天行的妃子或者宠姬居住的地方……
  想着,她下意识的抬首看向埋头整理东西的碧流……难道说,周天行不仅把碧流看成暖床人,还打算许给她名分?
  碧流如丧考妣一般苦着脸干活,一抬首,刚好对上萧予绫若有所思的目光,不由蹙起双眉,本欲发火。这个毛头小子实在是放肆,竟然敢无所顾忌的盯着她瞧!忽然想到刚才的事情,记起现下的处境,忙将头低了下去。只是,她对萧予绫的怨恨,却不是低个头就能抹平的。
  萧予绫大概知道她的心思却不点破,漫不经心的将头偏到一边收拾行李。
  周管家早早就令人将楼里楼外打扫了一遍,萧予绫要做的不过是将从西院中搬来的东西摆好,东西刚刚就位,便听爽朗的男子笑声从楼外传来。
  “阿岭可在?”
  “阿岭快些出来,我等听闻你搬了新居,特来庆贺!”
  “阿岭……”
  萧予绫闻声知道是王虎等人,忙整了整衣冠,出门相迎。
  出到外面,见到郭桥也在,不由呵呵一笑,道:“岭惶恐,不过是换个偏安之地,怎敢惊动诸位!”
  王虎哈哈一笑,回:“阿岭太过谦虚了,王爷亲自吩咐管家给你准备住处,可见对你的重视!如此好事,怎可草草对待?听闻今日王爷已经准你休息,不如大家到乐坊一聚,也好为你庆贺一番。”
  萧予绫扫视大家,发现众人面上兴趣盎然不好推辞,遂颔首。
  碧流既然被周天行赐给了萧予绫做贴身的侍婢,此番纵有千般不满,也只得不情不愿的跟着萧予绫到了乐坊。
  萧予绫做夜香郎的时候,大致听王府下人说过,这个时代的乐坊被分成三六九等,虽然同样是取乐,区别却十分大。一部分只是尚乐喜舞之所,也有纵情神色之地,还有挂了乐坊的名行勾栏之事的。
  大概是因为有郭桥在,王虎没有挑那些下作的地方,选了以高雅著称的清枫楼。
  刚迈进大厅之中,便有柔美清澈之音传到萧予绫耳内,她顺声望去,便见一青衣男子正专注拨弄着一种似琴非琴的东西。
  她好奇,脱口便问:“这是何物?”
  问完,侧头一看,见到碧流满脸的鄙夷,不由有些后悔,这种乐器一定是这里的贵族们所热衷的东西。她张嘴就问,岂不是自爆其短?
  其他人也是微微一愣,看着她欲言又止,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王虎最是圆滑,淡然一笑出声道:“前些日子阿岭对我说,她家族中人最爱卧箜篌,却从不喜竖箜篌更不会弹奏,我原是不信,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固执的族人?没想到,阿岭并未戏言,她精通卧箜篌,竟然不知道竖箜篌!”
  萧予绫闻言脸色微红,原来这个东西是竖箜篌!她第一次觉得,圆滑之人是美好世界不可或缺的天使,若是没有王虎的话,她岂不是被众人看扁了去?
  说着,王虎又道:“来,阿岭,且让我们找个位置细细听来,看看这二十三弦的竖箜篌与你平日听的那些有何区别?”
  王虎此言一出,众人果然没有深想,只道王虎所言属实,文人多有痴人,痴迷卧箜篌而拒不接受竖箜篌倒也算是洒脱、率性之人!
  遂无人提此事,随着乐坊的仆人走到一宽敞的角落坐下,而后完全沉迷在音色之中。
  惟有碧流愤愤然,她先前便听到下人议论王爷待萧予绫尤为特别,她本以为萧予绫有过人之才。可经她观察,萧予绫在周天行的面前并未有所建树,若非要说萧予绫有异于常人的地方,那便是男生女相!
  虽然萧予绫在大家的眼里只是个毛头小子谈不上大丈夫,可男生女相难免让人不齿,又因为当今天子成帝有龙阳之好,贵族之间豢养男童少年更是屡见不鲜。
  加之,今日周天行偏帮萧予绫而处罚了碧流,碧流心里早就有了自以为是的定论。现下又听到萧予绫问箜篌是何物时,她已存了不屑之心,同时觉得是个机会,让萧予绫自惭形秽的机会!
  于是,台上青衣男子一曲弹完之时,碧流竟然没有丝毫侍婢的自觉,趁着萧予绫等人未注意,自顾自的迈步上台,对着青衣乐人道:“公子,可否借你的箜篌一用?”
  青衣男子微微一怔,终是没有拒绝,留了箜篌给她,自行下台离去。
  碧流一言不发,坐到台中,抱着箜篌拨了几下,然后便缓缓弹奏起来。
  听到演奏之音换了,把酒言欢的众人抬首,见到弹奏之人是碧流,不由双眼圆睁,然后齐齐看向碧流现下的主子——萧予绫。
  萧予绫老神在在的坐着听曲,她并不了解箜篌这样古老的乐器,却读过很多这方面的诗词。其中一句便是:天风吹,海浪流。满怀悲愤事,聊以寄箜篌。
  碧流手下弹奏出来的乐音,可不就是有冷风徐徐袭来,满腹悲愤之感?
  想到这个,萧予绫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太过自怨自艾,也太把她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见萧予绫摇头,郭桥也跟着摇头,郑重道:“此女,不可留!”
  闻言,萧予绫哑然,一向宽厚的郭桥竟然……
  没有注意到萧予绫的表情,郭桥继续说道:“阿岭今日心善饶了她一命,她却不知道回报……她明明是你的婢女,却未经你的准许便私自抛头露面,此举当诛;她劫后余生,所奏之乐非欢喜洒脱,反倒是愤恨不已,分明是个小肚鸡肠不知感恩之人!阿岭,听桥一言,勿要有妇人之仁,早早将她杀了或者卖出府去吧!”
  萧予绫不由苦笑,郭桥所说她何尝不知?只是,她不清楚周天行的态度,要是他十分中意碧流,她真把碧流给处置了,恐怕得搭上自己做陪葬!
  王虎看了台上的碧流一眼,好似知道萧予绫的为难,小声说道:“碧流已经二十,寻常女子到了这个年龄早已嫁作他人妇。不如,阿岭禀告王爷为她寻一处人家?若是王爷体恤她,自会为她挑选好人家。若是王爷不舍,可从长计议!”
  萧予绫怔住,王虎果然什么都看得透彻,能将试探周天行态度的事情都盘算清楚。大概,他唯一看走眼的事情就是周天行对自己的态度了!
  她颔首,斜睨碧流,道:“阿虎所言极是,那我找个机会和王爷说这件事情吧!”
  就在此时,碧流一曲完毕,出乎大家的预料,她竟然起身站在台上朗声道:“常听闻小公子才德无双,今,碧流斗胆,请小公子上台一奏,为诸公助兴!”
  话落,整个乐坊的人都顺着碧流的视线望向萧予绫,静待她的回答。
  萧予绫面上似笑非笑,这个碧流是在让她下不了台!虽然不知道箜篌在这个时代的意味,但是看郭桥这样的贤士也甚是喜欢,便知道这是上流人士喜欢的东西。很有可能,人们还以会奏箜篌为身份高贵的标志!
  在一片静谧之中,她抬首望向碧流,漫不经心的回道:“姑娘是侍人之婢,自然不知在台上取乐之羞。岭却不同,岭自幼得贤士教导,知圣贤之道,往来之人从无白丁,所行之事皆是坦荡。就连家中一干妇人,也知道礼义廉耻!姑娘刚才所求,过矣!”
  萧予绫的声音徐徐,一字一句却宛如利剑一般嗖嗖插到碧流的身上,让她站在台上如寒风落叶,簌簌颤抖。
  就在这时,王虎也寒了脸,喝道:“大胆的奴婢,还不快速速离去,还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碧流暗恨,咬牙下台,都怪自己求胜心切,以为能逼得萧予绫丢脸,哪知道却落了个不齿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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