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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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英昨晚回来的晚,灶上熄了火,懒得重新叫人做饭,就着点心吃了几口,早上被饿醒了,此时吃了个肚圆,徐家英方停了手。稍歇息,起身要往外走。
  “大郎……”张氏私下常叫徐家英大郎,在她眼里,邵氏的两个儿子不能排在她儿子前面。
  徐家英立住等着她的话。
  “你纳个二房吧。”张氏结结巴巴地说完,手心里都出了汗,张氏吃过二房的苦,实不愿意给张家英抬个二房,只是徐家英眼下只有一个女儿,抬的通房皆没用,一个作胎都没有。
  徐家英拧着眉,瞧了张氏半晌,瞧得张氏心里发慌,硬撑着没有改口,那知徐家英找了张凳子坐在张氏面前,“爹跟你说啥了?”
  张氏彻底慌了神,为着长女的事,儿子和侯爷生分不少,可儿子羽翼未成,少了侯爷的帮衬,世子位也不稳。她是妇道人家,但也知道因着儿子对太子的关心很是让昌平帝不满,说不定那天夺了儿子的世子。
  “娘您不说,我去问爹,是不是他想我像他一样,宠妾灭妻?”徐家英立时就要走。
  张氏拉住他,半遮半掩地说了,那边给侯爷出主意说他没儿子,让他过继侄儿。
  徐家英猛地起身,沉着脸往外走。
  “不是你爹的错,你要怪就怪邵氏和她俩儿子不守规矩。”张氏在后面喊到。
  徐家英心里清楚,武安侯知晓了他最近的动作,给他警告。其实,他万没想到他爹,太子妃的亲爹竟会舍弃太子,私下转投他人,美其名曰这是为了候府。也怪得他没有注意到,直到最近才有所发现,安排人监视,让侯爷察觉了。
  徐家英心里像憋了团火似的,烤着难受。太子至到现在还没出事,不就是靠着他们侯府和外祖留下的人脉,可如今武安侯要放弃太子,外祖留下的人脉怕是也要散了,太子危也,那姐姐和侄儿们怎么办?他亲眼看着他们被一杯毒酒赐死吗?
  徐家英越想越难受,骑着马在街上狂奔,既然都是死,还管什么谨言慎行。一路冲进去繁华的东市,直到小孩子的叫声才让他回过神来,二米远的前方站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已来不及勒住马,强扭马头朝左边偏奔去,却撞着一个算命摊子,摊子倒地,纸张乱飞。徐家英牵住马,掏出一锭银子赔给摊主,一个戴道冠,着僧袍的人。那人接过银子道:“施主是想算一卦吧?”
  徐家英瞧他不道不僧的样子,料想不过是一个神棍在闹市混点钱,也不管他,自顾牵了马离去。那人反而拦在前面,双手如和尚般合什念了声佛,“小友,心事郁结。”
  徐家英心中一动,遂道:“既知我心事,可有解?”
  “贫僧和施主有缘,指点施主一二,施主向东沿河而走,自会遇到有缘人,可解施主心中愁。”
  徐家英此时也顾不得此人是僧是道,死马当活马医,急忙往东去。
  第17章 途中
  陈家把周围的胡同前后用筛子筛了几遍,仍没见六六踪影,陈家每间屋子的旮旮角角都搜了一遍,仍无所获。陈家屋后是一条小巷,平时仅是各家奴仆进进出出,陈家挨家挨户上门问人家奴仆曾见过六六没?有那交好的人家,听见动静,早主动上门帮着寻找,家里的奴仆也询问过了,也有那等和陈家交恶,此时心里趁意的人道:“哎呀,你们家丫头整天疯来疯去,指不定躲那玩了,好生在家里候着,说不定甚时就回了家。闹起这么大的动静,还让人歇息不?”
  陈太太熬得似灯点蜡烛两头烧,因着见女眷,陈翰林不方便,她方强撑着,那里听得旁人幸灾乐祸,一巴掌扇了过去。万太太懵怔,在她的认知中,官家太太从来是只动口不动手,早知有如此一遭,她会牢牢闭紧嘴。可当着下人的面挨了一巴掌,受痛不说,还丢了脸面,立时撒起泼来,坐在椅上,拍着大腿嚎:“杀人了,陈翰林老婆杀死人了。”
  陈太太年轻时见过不少泼妇撒泼,万太太的功力尚浅,陈太太焦着心找六六,那有空闲跟她胡纠,一句话堵了过去,“你死了才好,我立马给你家老爷介绍个二八芳龄的小姑娘。”
  万翰林在前面安慰陈翰林,又遣下人帮着寻找,忽地听到后院一阵喧哗,忙忙和陈翰林往后院赶,碰巧听到陈太太的话,万翰林和万太太本是老夫少妻,平时万翰林对万太太是千依百顺。此时,看着万太太的样子,万翰林的老脸受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打着圆场给陈翰林陈太太赔罪,又忙前忙后地帮着找人,见他殷勤备至,陈太太才消了火。
  来来回回好几遍,始终不见人影,连风筝也不曾见,陈太太犯了疑,难道她看错了眼,朱红真是拐子?前几天,她所谓的家人是来探路?要不朱红怎么也跟着不见了,朱红那么大个,真有拐子,那能打得过朱红,十有□□成是朱红跟人里应外合,带走了六六。
  陈太太越想起自责,她就不该想着找个力气大的丫鬟,要不六六怎么会丢,陈太太涕泗横流,边打着胸口,边嚷:“是我这个老不死的害了六六啊。”
  陈翰林心里也不好受,每每考潇哥儿和瀚哥儿,六六总跟着凑热闹,坐在陈翰林膝盖上,看着潇哥儿和瀚哥儿背书,背不出来,她还装模装样说祖父要打他们手心。虽说贪吃些,但凡有点好吃的,必叫家里人人尝过了,她才吃。
  陈翰林到底打起精神,劝慰陈太太,可不能由着陈太太这样,毕竟年纪大了,这样痛哭流涕又不进食,身子怎么受得了。
  吩咐下人煮得稀烂的面条,陈翰林亲自端了喂到陈太太嘴边,“你不吃,那来精神找六六?潇哥儿下学回来,还得想法哄着他,别让他生出主意自个儿找六六去。”
  想到几个孙子,陈太太强撑着吃下一碗面,问郭氏薛氏回娘家可曾回来。郭氏和薛氏再找了几遍找不着人,各自回娘家让娘家帮忙找人,薛氏担心一错眼,瀚哥儿也不见,回娘家时也带了他去,又想着陈家乱糟糟的,怕出事,让瀚哥儿留在薛家,托薛太太照看。
  陈太太才问,郭氏和薛氏先后回了来,郭氏的弟弟和薛氏的兄弟都带了人去各个城门口找。
  郭氏在娘家已痛哭过一阵,担心回来勾起陈太太的伤心,强笑着安慰陈太太,“娘,六六是个有福气的,怀她十一月,人人都说她是怪胎,可她却在财神生旦日出生,可见是个有福气的,丢不了。”
  本是劝慰陈太太的心,却让陈太太起了心,觉得是否是陈家福气不够,留不住六六。遂打定主意第二日去广佛寺求求菩萨,看看菩萨的意思。
  且说六六因生气卢芳说她风筝丑,叫朱红回去拿颜料来改,等的时候又不想和卢芳一起玩,自个儿往胡同旁边放风筝,结果才抖开风筝,往天上一扔,人还没跑起,风筝就斜斜地往下坠,明明在家里试过,可以飞起来的,现下怎么掉了下来,六六急了,也不等卢萱,往前跑着去捡风筝,刚一蹲下,只觉后脖颈一痛,人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来时,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大屋子,六六心大,揉揉眼睛,耳边听着水声,嘀咕:“这是哪呀?”
  “船上。”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哥哥,我饿了。”
  “等等,谁是你哥呀?”小男孩拽拽的声音,“你怎么不哭?知道这是哪吗?还惦记着吃?”
  “这不是船上吗?你才说的。祖母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六六振振有词,“至于叫哥哥,这不是礼貌吗?”
  “切,一边去,别瞎认哥哥的。”小男孩躺下装睡。
  六六皱着小鼻子哼了一声,“没人喜欢的家伙!”
  小男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小爷,谁敢不喜欢啊?谁不喜欢,我杀了他。”
  小小的门被打开,一束光射了进来,进来一个壮实的成年男人,提着两个桶,一路走来,一路踢开躺在地上的小孩,放下桶,拿勺敲着桶高声叫道:“快起来,吃饭了。“
  借着这束光,六六方发现地上乱七八糟地躺了好多小孩,六六用手指头点着人头数,“一,二,三……三十三。”
  第18章 途中
  成年男人面相有着乡下汉子特有的老实巴交,因此给派来给拐来的孩子们送饭,其实他是拐骗孩子的个中好手,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贾老实。
  前不久,他看见一个妇人带着七八岁的小女童在门外玩耍,那女童小小年纪已有一些芊质弱柳的气韵,让他一眼相中,微弓着身子上前,讨口水喝,妇人不过进屋端水的一刹那功夫,女童连着刚才讨水的老实的汉子一同不见了,才知晓遇上了拐子,哭天抢地起来,拐子早已不见了踪迹。
  此刻,贾老实吃惊地看着六六伸着小指头在那里点数,一般的小孩在不熟悉的黑黑的屋子里是会大哭大叫,可眼前这个三寸点,脸上一点害怕没有,还兴致勃勃点着数,贾老实第一次讨厌自己长了副忠厚老实样。
  那边六六已点完数,惊呼:“这么多的小孩。”
  随后六六鼓着圆溜溜的眼珠子,胖乎乎的小指头指着贾老实说:“你是拐子,你是坏人!“
  “这下害怕了吧。”
  “我为什么要怕?你是坏人,我不怕。”六六叉着小腰道。
  贾老实噎了一下,难道她的意思是坏人才该害怕。
  贾老实吃了瘪,不再理六六,继续敲着木桶,小孩陆续醒来,一个个拿起馒头往嘴里塞,六六跟着挤身上前,旁边的小男孩拉住她,轻声道:“那些馒头不能吃。”
  “为啥?”六六不解。
  小男孩往贾老实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在把仍睡着的小孩给叫起来,没往这边看。小男孩嘴贴在六六耳边道:“里面有迷药,你进来之前,他们吃了馒头就睡觉。”
  “睡就睡呗,总比饿着好,我饿了。”六六浑不在意,甩开小男孩的手去拿馒头。
  小男孩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六六塞下两个馒头,忍着不吃吧,但肚子呱呱叫,上午的馒头没吃,现下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六六吃完,拿了两个馒头回来,递给小男孩说:“吃吧,饿着多难受呀。”
  小男孩想要拒绝,可肚子不争气,接过馒头狠咬了一口,心想睡就睡吧,反正一时也逃不脱。
  啃完一个馒头,小男孩缓了口气道:“你叫啥?我叫吴元胜,叫我胜哥好了,以后我护着你。
  八九岁的小男孩装着大人样说话,还拍了拍胸脯。
  “谁踢小爷?看小爷不让人打死你。”一个胖胖的小男孩闭着眼睛蹬着腿叫。
  “老子踢的你,看你怎么打死我?”贾老实说着话,再次踢了一脚,这次比刚才重多了,胖小男孩痛呼了一声,睁开眼,爬了起来,手指指向自己问:“贱民,你知道小爷是谁吗?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踢小爷,小爷要灭你全家。”
  “到了我这儿,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得给老子乖乖趴着,看来得好好让你减减肥才好卖个好价钱。“贾老实大笑几声,嫌弃地看着他身上的肥肉,然后一个扫堂腿,胖小男孩咚地倒地。贾老实一把拎着胖小男孩的头发在地上来回拖着起他,凡是经过之地,别的小孩人人躲之不及。
  六六侠义之心又起,冲到贾老实面前,双手拦住他,说:“住手,你这个坏人。”
  贾老实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三寸点,个头刚及他膝盖,随随便便一根指头都能把她戳倒。
  这批小孩中最大的有十岁,最小的就是眼前这个小童,她竟有胆子拦在他面前,贾老实再次讨厌他的忠厚老实长相。
  没想到六六会冲出云,吴元胜险没给噎死,猛咳了几下,把馒头给咽了下去,冲了过来,拉住六六,对贾老家道:“不管我们的事,你请便。”
  到底要留着人卖钱,贾老实住了手,甩开胖小孩,迈步朝躲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女童走去,此小女童正是前不久贾老实亲自拐来的。
  随着贾老实的走近,小女童浑身籁籁发抖,离着她一步远的地方,贾老实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递给她,小女童发着抖不接。
  贾老实打开手帕,露出片片如雪的糕点,对着小女童说:“娇娇儿你闻闻,京中有名的云片糕,干爹特意给你买的,跟着干爹,你以后穿金戴银,比你家日子好上百倍。”
  贾老实把糕点包起来,准备放在阿娇手中,旁边伸进一个圆脑袋,上面一双圆眼睛使劲地瞪着他,圆圆的小嘴在翻动,“坏人,你又欺负人了.”可眼珠子却不是地转向贾老实手中的糕点。让贾老实不得不怀疑这三寸丁打着晃子,其实是来蹭糕点吃的。
  贾老实此刻真想把自己这张老实脸给抓破了,最好能留下一条长长的疤痕,他妈的这张脸太让他痛恨了。
  贾老实板起了脸,对着六六凶:“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管闲事?再坏我事,把你扔到河里喂鱼。”
  “切,鱼又不吃人。”六六背起了小手,哼道。
  贾老实抓狂,非常抓狂,转过身奔出了门。
  吴元胜咦了一声,看着六六说:“你刚才说了甚?他都跑了。”
  六六翻了翻眼仁,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问,比她家朱红都蠢,教他:“你怎么这么笨,他是坏人,不就该害怕吗?”
  吴元胜懵逼,或是他真的太笨了。
  贾老实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此大汉渺了一只眼,又没有眼罩遮住,露出大片白翳,脸上一条疤痕穿过半张脸,看起来极度恐怖,让人心生害怕。已有几个小女孩瑟瑟抖抖地挤在一起,低着头看也不敢看那大汉一眼,连刚才叫嚣不已的胖小男孩也闭了嘴。更有些小孩刚拐来时在他手上很是吃了番苦头,瞧见他进来,立马低头规规矩矩地做好。
  只有六六一人站着,直楞楞地盯着他看,六六看到独眼龙进来时,头上的灰白之气渐变成黑色,就像刚才贾老实进来时头上的灰白气变成黑色。六六奇怪地是独眼龙的黑气竟然比贾老实的要淡,看来贾老实比独眼龙更坏。
  ,
  贾老实指着六六对大汉说:“独眼龙,就是她。”
  独眼龙大笑几声,震得船舱翁翁作响,六六耳朵难受,对着独眼龙大吼:“别笑了!”
  尖细的童音划破空气,独眼龙笑声一顿,阴鸷的眼神上下打量六六,如吐蛇的信子。
  吴元胜强忍着心里的恐怖,站在六六在前对着独眼龙。
  “自不量力。”独眼龙轻蔑地瞧了吴元胜一眼,如提小鸡一般,把吴元胜提起来扔到一边,看着六六问:“你不怕?”
  六六摇摇头反问:“我为什么要害怕?”
  “我们会把你卖给别人当奴婢,让你天天吃不饱睡不好,有干不完的活,还天天挨打,你还不害怕吗?”
  第19章 途中
  “嗐,这么大个人。”六六用手比划了一下,“说瞎话。”
  “说瞎话?”独眼龙难以置信地盯着六六,通常只要小孩一看他的脸都会害怕不已,根本不需要他啰嗦,眼前这个三寸丁不仅不害怕,还敢说他说的是瞎话,独眼龙怒极生笑。
  “瞎话?等到了地方,不,不用等到了地方,明儿找个落脚的地方就把你给卖了。”
  六六背着小手学着瀚哥儿的样子,微仰头,小眼神鄙视着他,“别欺负我小,以为我不晓得,前不久,我家才买了人,卖人得父母按手印的,还得拿出户籍证明有里长作保,你们一不是我父母,二又没有户籍。哼,怎么卖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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