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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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了,却哭着抱着他自说自话,说他是无辜的,所以她原谅他。
  他有什么需要她原谅的?
  你父母过不下去和离了,就因为你母亲不能接受是自己性格有问题,自怨自艾归罪于体质,放不下自虐,还虐待了你。我们一家三口就欠了你吗?
  若是情人分开,对方就一定要死,那这世界上大约没几个活人了吧。
  他这个蠢姐姐,看上去比谁都柔弱凄哀,仿佛这个世上的人都伤害她、对不起她,却比谁都心狠手辣,一生都在弑亲弑爱。
  所有她爱的,爱她的,她的亲人爱人,都为她所害。真是可悲可笑极了。
  刹魂教,难道都是这样一群疯子吗?汇聚了一群自以为受害者的杀人恶魔。
  所以,还是做一个无知无觉、无忧无虑的娃娃更好,是不是?
  百里栎宠溺的看着,神情天真懵懂的姬清,在山坡上摘着野花。
  锯齿草叶混在花朵里,割伤了那莹润纤长的手指,姬清张开手茫然的看着流血的伤口。
  百里栎宠爱的摸摸他:“乖。”他张嘴去吮那手指上的伤口和血迹。
  入口却是甜涩的植物的味道。
  百里栎的笑容瞬间石化。
  “不不不!不能让他下手,那个傀儡是真的!”
  ……
  满地都是失去战斗能力的人,只有闻人重天还依旧站得笔直,还有他身后祭台小阁楼里那个青年。
  姬封的眼里什么都没有,目光穿过遮遮掩掩的阁楼,就好像跟那个人面对面说话。
  “我告诉过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可你就是当做耳旁风,一再、忤、逆于我!”
  狂肆,邪佞的眼神,如杀神附体。属于曾经凡人姬封的情绪,一点点烟消云散。
  “一念生,一念死。”
  从前三十多年里,他练的一直是杀戮霸道之剑,不成想,有朝一日竟然对横亘眼前的阻遏,一再挥不下去手中利刃。
  心魔一日日壮大,剑意的反噬也越来越重。
  要么,一意孤行斩心魔,杀了那个人。
  要么,临危求变。
  他本已打算转而去练对抗杀戮狂暴的生之剑意,将对那个人的恶意杀念本身,作为阻遏的心魔去斩。另辟蹊径,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算不能成功,在与闻人重天的一战里,也可以放手施为。寻求突破。
  闻人重天若胜,他自然再伤不了那个人。
  他若胜,必然是已成功突破,不必再为心魔所困。
  不成功,便成仁。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你若一直在我眼前,我练得便是生之剑意,斩杀的就是恶之心魔。你不在我身边,杀意恶念占上风,我练得就只能是杀戮之剑。”
  “你把本座给你的最后一点生机都用尽了。本座从来不是优柔寡断反复无常之人,却因你而一再破戒。今日,剑出绝无回头。吾意已决,不管你是谁,都无法阻拦。”
  狂妄肆意,与天地争高下的决绝傲然。
  那长啸的话语,连同剑势之中的意,冥冥之中,近乎于道了。
  好啊,你来斩。
  姬清,他本来就是这世间最大的心魔。
  不管有意无意,只要他存在的地方,或多或少就会影响到周遭为他所动摇的人。
  七情六欲,或善或恶。
  至今为止,还不曾有一个人能真的抵得过。连一合之力,值得他认真看上一眼的也没有。
  姬封是唯一一个例外,并且借着因他而放任失控的心魔,将自己变得越来越强。或许,竟会成为此间第一个以武入道之人。
  他一向喜欢成全这些强大美丽的灵魂。
  因为,除非真的无欲无求无情无心的混沌无灵之物,谁能真的没有欲望?哪怕是无欲之欲,也是一种特别的欲望。
  只要有欲望,越是强大不屈的灵魂,滋养出的食物能量就越是美味。
  所以,来斩杀他吧。
  能被杀死的欲望,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欲望。他也等这一剑很久了。
  向死而生。剑锋之下,也正是他的破境之劫!
  然而,却有一个人执剑挡在这一剑的面前。
  尽管这青年尚未长成,只是一把拼着一腔孤勇决绝而来的凡剑,却因为无畏无惧的坚定,已然展露耀眼的天资。
  虽然剑心尚且微弱,却并不被对方近乎道的光芒所遮掩。
  这青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算已知并无胜算,也半步不退,稳稳的挡在他面前。
  即便,在这青年的心中,身后阁楼内的他,本该只是一个等着姬封来入陷阱的傀儡替身。
  即便,他并没有向这青年求救,即便他没有要求一句,即便注定了他们两个都会折在这里。
  但他又为什么要惊讶触动呢?
  姬清本不该觉得意外的,他倒影所有人心里的爱与恨、善与恶,想摧折他的人和想得到他的人都不会少。
  他本就是为闻人重天而存在于世的,给予满足这个人所有缺失渴求的情感。
  早在他十四岁,还不曾回应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习惯在危险尚未企及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挡在他面前了。
  他为什么要到这时候才来惊讶?
  因为,面对来自姬封的挑战的时候,姬清把这个人排除在外了。
  不论那一剑下来结果如何,他是闻人重天的清清的这一世,都将戛然而止,彻底结束。
  “重天,哥哥……你让开!”
  这是姬清经历的最失败的一次世界,闻人重天的人生,没有因为他的存在有任何好转,反而倍加坎坷崎岖。
  本该是闻人重天最大倚仗的姬封,因为姬清的存在,反而成了他人生路上最大的劫难。
  这是姬清所始料未及的。
  “你就在这里,叫我让到哪里去?”闻人重天只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暗蓝的眼睛里,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暖,安心极了。
  就像以往,他们冬日床榻上依偎贪睡半响,那个人出去庭中练剑,回来为他折一枝被剑气催发又被细心捂热的梅花。片刻分开也心中不舍,回头看他的那一眼。
  这一次,剑出生死,你为我折的又是什么呢?
  姬封狂妄畅快的大笑:“好好好,好极!吾之剑,平生向来未曾如此这般合乎心念,便是斩尽这天下又如何!”
  他连姬清都能舍得下心去斩,这世间还能有谁叫他的剑迟滞半分?
  刹那之间,剑起八荒,凤舞龙蛇。
  剑气杀意,催发又荣枯了这漫山遍野的魂花。
  终年霜雪的刹魂山,都在这战场之下变得震颤将融。
  “一剑斩风雪,一剑斩尘缘,快哉!快哉!”
  红衣黑发的姬封,白发青衣的闻人重天。
  孰强孰弱,本就是一目了然的。
  守护的力量,又哪里及得上毁灭来得轻易?
  姬清望着闻人重天的身上的衣服渐渐被鲜血染红,却脊背挺直,无坚不摧,半步不退。
  最终,被一剑钉死在祭坛之上。
  在那里,这个人曾经背着他逃离命盘预示的宿命。也是在那里,这个人对他坦露爱意。
  他摸过少年胸腔里激烈跃动的心跳,耳边听过清冷的声音里毫不掩饰的喜欢,发誓为他付出一切,要他立于武林之巅。
  他触摸着热烈纯澈,焚烧着他的爱意,要他的重天哥哥记住那一刻,承诺让他的重天哥哥一生都比那一刻快乐。
  ……
  “我是为了和你遇见而存在这个世界上,除你之外的人,早一步晚一步,不是你就与我无关。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放,死也不放。”
  ……
  这,眼睛里流下来的是什么?
  这是第二次了,因为这个人。
  姬封神情浸满杀意,整个人都似一柄开锋染血的邪剑。
  他手中的剑也的确滴着闻人重天的血,桀骜狂妄的,一步步向这怔怔流泪的青年逼近。
  “你哭了?是因为这个人,还是害怕?这一次,吾的心中毫无怜惜,只有血液都要沸腾了的喜欢。吾喜欢看你哭,也想看你鲜血流尽,死在吾的手上。”
  姬封眉宇唇边都是愉快至极的癫狂邪异,简直为他话语描述里将要出现的画面痴迷狂热。
  但那本该濒死的青年,却又一次拦在了面前,颤抖的手去抓姬封执剑的手。
  姬封第一下竟然没有能躲开,他昂首睥睨,看也不屑看这凡人一眼,残忍冷酷的说:“放开。”
  “不,不放,死也不放。”但他白发凌乱蒙尘,浑身都是血和伤口,早已强弩之末。
  姬封毫无所觉:“是吗,那你就去死吧……”
  姬清睁着眼睛,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把那个人的背影完完全全映入眼中。
  不能动摇,不能心软,不能看他,不能叫他进到那里来。
  姬封斩心魔,遇见的却是真的心魔,道合于心,出口成劫。
  姬清何尝不是在姬封的剑下历劫破境?胜数本就在五五开。
  他多为闻人重天流一滴泪,为闻人重天的情生一丝的回应,他剑下生还的几率就下降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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