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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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方衍是一笔浓稠见血的烂账,本就不堪入眼,何必再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林昼月:让他走,或者,让我走。
  方衍皱眉:昼月,不要任性。
  林昼月:你刚还说,除了离开,什么都听我的。
  方衍见林昼月坚持,只好道:就算现在放他走,他日后自己也会回来。
  林昼月:为什么?
  方衍拍拍手,木屋的门应声而响,男人大步过来行礼:拜见盟主。
  方衍睨着男人:我可有囚禁于你。
  男人惶恐:盟主何出此言,是我崇拜盟主,能留在仙盟乃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林昼月心情和表情一并有些复杂。
  看到和自己很像的人本就会觉得奇怪,何况这人还对着方衍卑躬屈膝。
  他对男人道:你就甘愿
  男人坚定果断:在下这条命乃是盟主所救,为盟主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是在下的荣幸。清霁仙君切莫误会盟主,在下所言乃是发自肺腑,若有半句假话就天打五雷轰!
  还真是主仆情深。
  林昼月差点当场让男人见识什么叫天打五雷轰。
  他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只觉眼前发黑。
  方衍:昼月,时辰很晚了,我们回重峦殿吧。
  林昼月下意识道:不
  方衍明显打算利用男人,甚至可能要关他一辈子,回重峦是自寻死路,即使他明知方衍在此,他没有任何胜算。
  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心底响着一个微弱的声音:只要不回重峦殿,他还有机会。
  方衍重新将他强行拉进怀中,一只手按上他的后颈:跑了这么久,昼月也累了,先睡一觉吧。
  后颈传来一阵疼痛,他终是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即使知道对方已经陷入昏迷,不会有所回应,方衍仍是一手紧紧揽着人,一手安抚般在林昼月背上轻轻拍打。
  他站得笔直,单从背影来看仍是那位不可一世的仙盟盟主,眉心却是紧皱起来,薄唇也微微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漆深如墨,里面温暖的池水迅速褪去,只留下深不见底的绝望。
  以方衍的本事,情绪的开合不过眨眼就能控制自如,可他破天荒多停了几息,像才反应过来,一把将林昼月打横抱起。
  他对男人道:你做的很好。
  男人:谢盟主。嗓子不再掐着,出口是字正腔圆的浑厚。
  如果林昼月现在出于清醒状态,仅仅三个字,足够他认出男人的声音。
  方衍正欲走,就听男人又道:盟主
  而方衍似是知道男人想说什么:去忙吧。
  男人只好道:是。
  所有人离开后,凤凰林又恢复了往日宁静,木屋檐上临时起意挂着的风铃独自作响,而屋里的灯,后半夜再未亮起过。
  林昼月在第二日午后才堪堪醒来。
  这一觉又沉又足,所以睁眼后清醒得也快。
  望着熟悉的房顶,他明白自己到底被方衍带回了重峦殿。
  而方衍本人正侧坐在床边,手上把玩着一件他看不完全的银白物件,不知是在想什么,连他的苏醒都没察觉,只兀自出神。
  手腕传来一阵痒意,伤口已被妥善包扎,应该是方衍找了医修。隐影除了可隐匿身形外,上面还附有侵蚀的小型咒语,不然以仙盟医修的水平,现在连点疤都看不到。
  至于体内翻涌的灵力和心魔也被重新压制,一想到这两件事,他心上就蒙起层厚重阴云。
  必须尽快突破,不然影响只会越来越大。
  醒了?方衍回神。
  林昼月打开方衍想要帮忙的手,掀开被子自己坐了起来。
  方衍早习惯他的态度,没跟他计较:睡得怎么样?想着你这些天都没休息好,所以让你多睡了会儿。
  后颈并不痛,应该是睡着的时候方衍帮忙疏通过了。
  林昼月冷冷道:那还真是多谢方盟主。
  方衍笑了声: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昼月没胃口,只想接着和方衍说在凤凰林里被打断的话题。
  他掀开锦被打算坐起来,却被方衍按住:昼月伤口还未好,还是别乱走动了。
  林昼月不解,他身上哪儿有什么伤口?
  方衍示意他看自己的手腕。
  林昼月:
  这哪里耽误走动了。
  无理取闹。
  林昼月不愿理会,仍想坐起来,可方衍按在他肩膀上那只手像是不可撼动的十万大山,牢牢禁锢着他。
  他抬眼看向方衍,从这莫名的固执中品出点什么。
  林昼月:你之前说,觉得我的话有道理,虽然希望我在仙盟,却也希望我可以快乐。
  方衍:是。
  林昼月:那就让开。
  方衍:可昼月不也答应我会等我回来吗?
  方衍仍按在他肩上,二人静默僵持。
  半晌后,林昼月平静地问道:你真的想过让我走吗?
  方衍唇边笑意越来越深:如果昼月愿意像从前一样喜欢我。
  林昼月:你知道,困住我只会让我更加厌烦。
  但我没办法,一想到你因我生出心魔差点我恨不得把你像是怕后面的话吓到他,方衍生生停住,微眯着眼直勾勾盯着他,手上的力道也在不知不觉中加重。
  林昼月还有什么不明白。
  方衍从未打算让他离开仙盟,凤凰林木屋里的男人显然准备已久。
  那日清晨的对话只是对方的提醒,方衍早就算好他的灵力何时足够操控隐影,也早就猜到他会趁夜逃离。
  不过方衍没想到他舍近求远,从剩余七道门里随机选择了中庸的白虎门,这才让他撞破木屋里的秘密。
  方衍手掌的热度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和疼痛一起传递给他,欲望借由微末的接触一寸寸向四肢百骸流窜。
  林昼月却像感觉不到一样,只觉得浑身发冷。
  方衍率先收敛神色,跟着松开了他的肩膀,登时回到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衣仙君:抱歉。
  林昼月努力抓住自己的理智:我曾想过,待时间再长些,我或者真的能放下过往的隔阂,到那时,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晚了,昼月。方衍,晚了,我给过你机会。
  我教你偃心,你不用。
  当时我让你跟我回仙盟,你不愿意。
  让你待在垣怆,你偏出来。
  在兰啸城我说过,我可以真心相待,做你合格的道侣,但你也不愿意。
  林昼月不耐打断:我的人生凭什么需要你给机会?
  方衍只当没听见,低低笑道:哪怕将你留在仙盟,我一开始也是想着可以打动你,可你只想离开我。昼月,一直以来,是我对你太心软了。
  林昼月意识到什么,整个人戒备起来:你想做什么。
  方衍抬起另一只手,上面捏着个精致的银白色圆环:是九泽主城的白铁,漂亮吗?
  九泽主城有当世最大的温柔乡,那里面的东西
  他再也顾不得,翻身就要往殿外跑。
  奈何实力悬殊,林昼月还未跑出几步就被方衍追上。
  他屈起膝盖撞向方衍,可对方轻而易举地化解,两只手腕被死死握住,上半身被迫和冰凉的桌案紧密贴合。
  他心知哪怕不用灵力,自己也不是方衍的对手,可没想到连方衍一招都撑不住!
  背上忽然多了重量,他感觉到方衍倾身覆来,右脚脚踝被对方不轻不重地撞了下,接着方衍曲起手指敲向他的腰间,手腕,乃至脖颈。
  他用尽全力向后撞,方衍却顺势握住他的喉咙,在他耳畔和声道:昼月,自己选个地方吧。
  林昼月:你不能这样!
  方衍:别怕,只要你不出寝殿,它就是个普通的圆环。
  林昼月:方衍!
  方衍叹道:若非你不惜骗我也执意要走,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林昼月:不要让我再恨你
  只要你在我身边,恨便恨吧。方衍吻了下他的侧颈,昼月不选,我帮你选怎么样?
  林昼月从未放弃挣扎,额上冒出一排薄汗,心中却是冰冷的死寂与悲哀。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他问道:方衍,到底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方衍替他擦去汗珠,温柔一如初遇:除非我死。
  作者有话要说:祈祷.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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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屈辱
  在凤凰林中方衍要林昼月跟自己回去,林昼月说,除非我死。
  在重峦殿里,林昼月问方衍怎么样才肯放过他,方衍也说,除非我死。
  死是一个色彩浓重的字眼,它该肃穆、庄重、在被恐惧的同时也受到尊崇,为大众所忌讳,轻易说出口只会令人觉得幼稚和唐突。
  可林昼月的话发自真心,他还能感觉出来,方衍也是发自真心。
  曾经林间酿酒、月下挽剑,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诺言的爱侣,在纠缠五十余年后似是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然而其中一人打起爱的名义,让这份仇恨复而杂扭曲起来。
  九泽主城白铁锻造的银环施恩般锁在了林昼月的脚腕方衍说其实更希望锁在他脖子上,因为这样更漂亮,考虑他脸皮薄才作罢。
  他反抗无果,只得接受。
  沓神门的事情应该是到达了一个新的阶段,方衍没有再成日往外跑,大多数时间都在重峦殿陪着他,就连公务都是由曲殷送过来处理。
  那些仙盟的机密光明正大摊在寝殿的桌上,可他从未看过一眼,只选了个离方衍最远的窗户发呆。
  九泽主城不愧拥有当世最大的温柔乡,造出来的东西精致至极,哪怕方衍说这是最素的一个,也比普通银环要妖冶许多。
  就是他戴上以后就再提不起什么精神。
  不过他清楚,银环虽是出自九泽,却也没什么吸人精气的效用,是他过不去心里那关。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戴上这种东西,只能束手无策待在一殿之地,等待着不知何时降临的,婚姻。
  昼月,在想什么?方衍不知何时走向他,手中还拿着条毛茸茸的毯子,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他坐在特地搬来的凳子上,方衍没处可坐,给他盖好毯子后只能站着。
  林昼月没有回答。
  从戴上银环后,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不只是方衍,还有平安,乃至试着和他沟通的曲殷。
  他也不想再和方衍争辩什么离开的代价、交易之类,因为没有用,只是白费口舌。
  时至今日,他与方衍当真再无话可说。
  他也没有拿掉毯子,因为那必不可免会和方衍有互动,最后没营养吵闹一番,多半还是他输掉。
  方衍:你现在身体情况特殊,再修炼只会让灵力失控,我叫人给你寻几本书打发时间怎么样?
  林昼月只望着窗外,方衍的话过耳不过心,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重峦殿的院子里埋了五坛望来年,当初酿的时候只是手痒,毕竟要埋一年,他没之指望的能喝上。
  可现在看来,说不定真有机会。
  眼尾余光里,方衍还在自顾自说着:昼月想看什么?话本?游记?剑谱?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等方衍说到垣怆轶闻时,他眼皮不由颤了下。
  虽说天选时代的历史随着天选者的飞升,以及后来修真界的动荡而逐渐被埋进泥土中,但垣怆毕竟是当时第一大门派,总有些真真假假的故事流传下来。
  方衍得了他几不可查的回应顿时欣喜起来:我就知道你对这个感兴趣,曲殷那边已经去搜寻了,很快就给你送来。
  林昼月没有维持基本的礼貌,他不道谢,也懒得再看方衍。
  他在垣怆待了小几百年,对垣怆的事了若指掌,何必看外人鸡零狗碎去拼拼凑凑。
  随着一声叹气,方衍绕到他面前,挡住了一窗天光,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矮身与他视线齐平:怎么过去这么些天,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这其实是个有些滑稽的动作,可方衍一张好皮相外加一身矜贵气质,做出来却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而林昼月只移开目光,从另一侧看向外面。
  方衍不依不饶,又挡住他的视线:昼月想出去?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带你出去怎么样?
  林昼月干脆闭上眼默念心经。
  他甚至不觉得生气,生气有什么用?若是一气之下与方衍争吵,说不定还遂了对方愿。
  方衍:昼月,你打算这么和我过一辈子吗?
  谁要和你过一辈子,林昼月心想。
  何况这都是你自找的。
  方衍像是有读心术:确实是我自找的,不过只要能看到你,不理我便不理我罢。
  林昼月继续假寐,然而身体和精神的状态都不怎么好,没想到真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人却是在床上,还盖着舒适的锦被。
  他揉揉太阳穴,被人挪这么远,竟一点都没察觉
  好消息是方衍在他睡的时候离开了重峦殿,还假模假样地让平安汇报行程,说是有大门派的掌门过来,需要去露个脸。
  他才不关心方衍去哪里,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洗过脸后,林昼月坐到桌前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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