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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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强烈的安心感甚至在小加尔文尚且是对世界一片懵懂的婴儿时候便已经存在了。
  甚至——在这个名为“加尔文”的孩童还没成型之前,“他”就在那里。
  “他”一直都在。
  从小加尔文画出那副末日的绘画后大概过了两年左右的时间,他才终于可以将那些碎片一般的画面拼凑出完整画面。
  一直到这个时候,加尔文才得以模糊地窥见了对方的真实模样。
  大部分时候,那个男人都处于梦境的边缘,他的身影和位置都会不断的变幻,但加尔文总是可以准确地找到他的位置。那个男人有的时候显得相当英俊,哪怕他的五官正在他的身体上不断地变换和蠕动也一样。
  加尔文无法控制自己,每当他俩到男人的附近,他便会无法控制地停留在原地,长久地凝视着在那扭曲身体上不断浮现出来的一只眼睛——亦或者一只鼻子,一根手指。
  虽然从本质上来说对方是一个人,但从外型上来说,他却更像是三四个人还有动物糅合在一起形成的聚合生物。这是一个在现实的世界里不可能存在的男人,哪怕是加尔文也没有办法分辨出他身上究竟哪里是头颅而哪里又是四肢。骤然看过去,那个男人的外貌只是一团混乱的肉块。不同年龄,不同肤色,不同体格的肢体就像是线团一样彼此镶嵌在皮肤与肌肉的缝隙之中了,在修长手指指尖,有茂密的睫毛从指甲的缝隙中生长出来,绿色的眼球,卡在了薄而无情的嘴唇之中,胳膊下伸出白色的肋骨,白森森宛若弯刀,猩红的心脏挂在交错的粉色肠子之间,怦然跳动,依稀仿佛能听到那蓬勃的心跳声……
  这个男人看上去,就像是在冥冥之中有一双残酷的双手,强行将好几个人的躯体切成了碎块然后强行揉捏到了一起。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男人很多时候都显得浑浑噩噩,意识昏沉。
  加尔文很怀疑他是否对外界有感知力,但不可否认的是,每当加尔文注视着他的时候,他都会比之前更加活跃一点——加尔文可以从那颗裸露在外的心脏的跳动上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站在普通人类的角度来看这个男人可怖而诡异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但就像是我们之前就提到过的那样,在加尔文看来,这个混乱的男人有着一种别样的英俊与美丽。
  特别是在几年之后,男人本身的意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地回归到那残破的身体中之后,这种强烈的吸引力就变得愈发明显起来。
  【我叫做红鹿。】
  加尔文很确定,事情真正开始变化,是在那个男人终于能够凝聚起基本的意识,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红鹿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利剑,猛然地刺穿了加尔文的心脏。
  在某个间隙,加尔文的脑海里翻滚出无数熟悉的不熟悉的画面,其中许多都让他感到心神巨震。
  他觉得自己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仔细回想,大脑里却只有一片空白。
  至于红鹿,在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他总算慢慢地规整好了自己的那些古怪而可怖的肢体。
  一天之后是另外一天。
  终于在加尔文十五岁这一天,当他再一次进入了自己的梦境后,他看见了一个英俊到不可思议的男人。
  那个男人确实有着一双格外漂亮的绿眼睛。
  【我会去找你。】
  加尔文听到那个男人说。
  而在梦境之中,加尔文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无数扇门在红鹿的身后渐次打开。
  然后,他在自己的床上睁开了眼睛。
  现实的一切逐渐在他的感官中复活,他凝视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和隐隐从窗帘后面透出些许蓝色光芒的窗口,无声地微笑了起来。
  “我会等你。”
  加尔文现实中低声地说道。
  从门的最深处找到前往现实的道路大概需要耗费红鹿许多时间,不过加尔文知道自己可以等待。
  第286章 番外(196章番外后续)
  “我真的好想你,我最亲爱的加尔文——”
  维吉利快乐得就像是一只刚吃到果子的金丝雀,光是因为加尔文呼唤了他的名字,他差点儿就要直接跳到加尔文的怀抱里来。
  理所当然的,维吉利也得到了一颗来自于红鹿的子弹。
  子弹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洞穴,以及一缕青烟,维吉利踮着脚尖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红鹿可没有打算对自己的另外一个人格在现实生活中的肉体手下留情)。
  也许是为了躲避子弹的缘故,维吉利失去了中心,重重地朝着加尔文跌过来。
  加尔文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扶起对方,红鹿手臂微微一低,瞬间又朝着维吉利开了一枪。
  而之前还“重心不稳”的维吉利倏然转过了肩膀,极为巧妙地避开了子弹——只不过脸上却被子弹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哇呜,这可有点疼——”
  维吉利当机立断地发出了可怜兮兮的抱怨。
  那双翡翠绿的眼眸几乎是在瞬间就变得水汪汪的,看上去仿佛饱受惊吓,下一秒就要流下眼泪来。
  好像维吉利真的是那种会因为一道擦痕而饱受惊吓不知所措的公子哥儿一样。
  “……”
  加尔文瞳孔微缩,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凝视着维吉利。
  他当然知道维吉利此刻只是在演戏,但是……
  但是维吉利的长相对于加尔文来说实在有些无法招架:他与红鹿显得是那样的相似,但远比加尔文设想的要年轻许多。
  维吉利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年轻也更加天真无邪的红鹿。
  软乎乎,蓬松松,像是什么大型动物一般的红鹿。
  “啊啊啊,天啊,我流血了——”
  就像是能够轻松地感应到加尔文的真实想法,维吉利抬手抚在了自己脸上的伤口上,然后他盯着自己指头上的那点血迹,浮夸地嚷嚷了起来。
  “天啊,我要是躲得在慢上那么一丁点儿,我的脑袋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草莓奶昔了!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要开枪杀了我?!”
  维吉利气呼呼地对着红鹿说道(哦,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实际上只是在跟加尔文抱怨)。
  加尔文明明知道对方表现出来的一切天真无邪都只是伪装,可是一旦看到这样一张本应该无忧无虑满是活泼笑容的脸上浮现出了委屈的神情,便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头一荡。
  他可没有办法控制好自己的心软与心疼(哪怕他知道这很愚蠢也一样)。
  “闭嘴。”
  红鹿阴森森地盯着维吉利说道。
  然后他也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低下头一看,不出所料地在自己的指尖上也看到了殷红的血迹。
  很显然,当其他人格受伤时,红鹿作为所有人格的本体也会在同样的位置留下同样的伤口。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红鹿的眼底飞快地略过一抹暗沉。
  “真遗憾不是吗?这下你没有办法杀死我了——我也很遗憾。”
  维吉利用手背抹去了脸颊上剩下的血迹,他露出了一颗调皮的虎牙,冲着红鹿微笑着硕大。
  “冷静一点,你们……”
  直到看到维吉利脸上那一抹同样阴森且包含着恶意的微笑,加尔文才找回来一丝脆弱的理智。
  他微微蹙眉,心跳不断加快,后颈更是已经冒出了冷汗。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特别是被红鹿哀怨地看了一眼之后。
  加尔文当然知道,红鹿希望他能够对自己脸上那一道伤口做出点什么表示来。但加尔文现在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完全不知道这可怕的场景是如何发生的,为什么他的恋人的多重人格会忽然拥有了自己的身体并且齐聚在了一起?
  哪怕是这个和世界上最恐怖的噩梦也不至于如此令人崩溃。
  加尔文压根就不知道如何面对三个对自己拥有着可怕执着的男人(恋人)。
  哦,对了,红鹿的人格实际上也并不止有维吉利和芙格……
  “咔……”
  就在加尔文想起这一点的同时,厨房里传来了细微的,瓷器碰撞的声音。
  紧接着,原本就已经足够气氛险恶的客厅里,又多出了另外一个男人。
  好吧,就在几秒钟之前,加尔文觉得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而现在,上帝给了他一个回应:会有更可怕的事情的。
  就比如说,加尔文要面对的不是三个嫉妒心强烈,性格扭曲,独占欲澎湃的男人。
  他要面对的是四个。
  那个男人没有开口,但加尔文也不可能忽略他。
  希斯图穿着一件假日风格的度假外套和亚麻阔脚裤,然后他稳稳地端着托盘来到了加尔文的面前,将托盘上的一杯浸泡着新鲜薄荷与柠檬片的蜂蜜水递给了加尔文。
  他的体型是所有人里头最为高大的——当他站在加尔文面前的时候,加尔文甚至需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但希斯图绝非那种体型庞大肌肉发达的类型,他的四肢修长,肌肉结实却不显得臃肿,他的皮肤是一种漂亮的,甚至可以让人用“垂涎欲滴”来形容的金棕色,这种颜色很容易让人想到覆盖着薄薄金粉的牛奶巧克力,又或者混杂着厚实牛乳的淡咖啡。
  这种肤色与他那轮廓深邃的漆黑眉眼格外的相衬。
  在对上那双没有一丝杂色的纯黑色眼眸后,加尔文不由微微一愣。
  跟在场的其他人比起来,希斯图的气息是那样的温和内敛,这种无害放到了其他人面前,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啊……谢谢。”
  加尔文接过了希斯图为他准备的那杯水,希斯图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脸色微红。
  他用单手对加尔文做了一个简短的手语,大意是:能够让你感到快乐我将倍感荣幸。
  加尔文真希望自己对手语不是那么熟悉,这样的话他就能忽略掉希斯图手语中那无法直视的亲昵意味。
  那几乎称得上是一种挑逗了。
  加尔文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与希斯图纠缠的那些夜晚——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希斯图的本性才对。
  面前的男人的真实面目可比他表现出来的这幅假面具要恶劣多了。
  一股热气腾然涌向了加尔文的脸颊,他近乎本能地避开了希斯图那甜美而粘稠的目光。
  “呵——”
  下一秒,加尔文便听见了红鹿一声格外阴森的冷笑。
  加尔文的动作一僵。
  若是普通人在这里听见那笑声,恐怕会因为那里头蕴含的强烈杀意而直接吓到腿软吧?
  但希斯图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加尔文的身边还有手中持枪杀气四溢的红鹿一样,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里只有逐渐僵硬的加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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