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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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小羊羔似的公子哥儿看上去再狼狈不过了,他的鼻血糊住了半边脸,额头上的淤青一只延伸到眼眶上,至于他脸上那些紫色和暗青色的斑驳痕迹,则是加尔文在一个星期之前留给他的。
  他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地上,仰着头,呜咽着望着加尔文。
  “抱,抱歉,我……我……我按了门铃,但是它失效了……我打算敲门,可是门,门没有关……它自己开了……”
  维吉利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刚才遭受到的暴力让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含糊。
  面对维吉利这惹人怜惜的模样,艾扎克的脸色却依然十分难看,后者甚至加大了膝盖上的力气,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只背着卵鞘的蟑螂。
  “这个变态跟踪你到了家里来?”
  他咬牙切齿地冲着加尔文问。
  加尔文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接着他检查了一下自己家的门框,并不意外地发现门轴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只要稍微有人碰触,看上去关好的房门就会自动滑开——至少从这一点来看,维吉利并没有撒谎。
  “放开他吧,艾扎克,他够不上什么危险。”他说。
  加尔文在自己的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有那么几秒钟,他企图跟艾扎克解释一下关于维吉利的事情:那锅牛肉,那好笑的多重人格还有之前自己之前对这个家伙施展的暴力……
  哦,算了吧。
  加尔文迅速地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在这种时候他可真的没有那种心思来跟艾扎克进行长篇大论了。他的眼睛落在了维吉利那张凄惨的脸上。
  他意识到自己每次见到维吉利,这个脑袋不太好使的小少爷似乎都被揍了一顿,而这多多少少激起了加尔文心中残留着的那点微薄的同情心。
  “放开他。”他又一次地对艾扎克说道,他的哥哥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抱歉……咳咳咳……”
  维吉利剧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他好不容易才勉勉强强扶着鞋柜从地上爬起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加尔文的眼睛落在维吉利脸上的血迹上,眉头皱得很紧,“我以为我已经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内了?”
  “嘿,等等,他在纠缠你?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艾扎克瞪大了眼睛,像是炸毛的猫一样提高了声音。
  “你只需要保持闭嘴就可以了。”加尔文忍不住对艾扎克吼了一句。
  不过他的声音却直接吓到了维吉利,年轻而狼狈的多重人格患者缩了缩脖子,眼角似乎迸出了泪光。
  “我我我……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发誓!”他冲着艾扎克举起了双手,“我只是来……来……”
  “你上次来的时候可没结巴的毛病。”加尔文不耐烦地低声吼道。“我不想再揍你一次。”
  “我是来还你毛巾的。”
  维吉利飞快地说道,他的一只手依然保持着投降的姿势,而另外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到了口袋里,将一卷洗得洁白柔软的旧毛巾掏了出来。
  那是加尔文之前用来给他冰敷的毛巾。
  无论是艾扎克还是加尔文在看到那卷毛巾之后脸色都变得格外的臭。
  “哈?毛巾?”艾扎克扭过头死死地盯住了加尔文,“为什么我不知道你有了一个可以互相交换毛巾的朋友?”
  加尔文不得不深呼吸才不至于给维吉利和艾扎克两者都来上几枪。
  “这并不有趣,维吉利先生。”
  他冷冰冰地开口。
  维吉利的肩膀耷拉了下来,他冲着加尔文挤出了一个格外让人无法直视的羞涩笑容。
  “其实……其实还毛巾只是借口啦,我我我只是想再来看你一眼,只一眼。”维吉利的语气中荡漾着无法掩饰的迷恋,“事实上从那天你把我赶走之后,我就无时无刻都想着你——你真的击中了我的心。”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加尔文抬起眼睛瞥了艾扎克一眼,艾扎克正在给自己的手枪上膛。
  加尔文感到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第41章
  “艾扎克,拜托,你已经不是中学生了。”
  加尔文瞥了自己的哥哥一眼,他说话的语气中带有那种亲近之人才会使用的责备语气。目睹这一切的维吉利眨了眨眼睛,强烈的嫉妒心让他的手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是很快加尔文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维吉利的身上。
  看在上帝的份上,就连加尔文那皱着眉头的严厉眼神和绷紧的嘴角都是那样的迷人,维吉利在自己的心里想道。
  加尔文倒是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位惹人厌烦的公子哥儿生理上的细小变化,他也不在乎。当一个人有他那样的容貌,那么他总是要习惯忽略掉一些人在身体上的恶心变化。事实上,在这之前,加尔文一直习惯用自己的拳头和疼痛来解决怪人们对他的各种正当或者不正当的企图。
  而为什么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让维吉利那漂亮的鼻子和他的关节进行亲密接触?
  就连加尔文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那张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来那种表情,如同白痴一般的期待和不安。这种表情让维吉利看上去惊人的愚蠢……还有天真。
  这是一只圈养得很好的小宠物。
  加尔文凝视着维吉利那漂亮的,浅绿色的眼睛,像是夏天的玻璃珠一样清澈,弱小的食草动物一般的眼神。而这种眼神让加尔文感到格外的烦躁。
  “我真的很不喜欢浪费我的唾液。”加尔文露出了凶狠的模样,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将自己的掌背展露在维吉利的面前。“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想要尝试这个的味道。”
  他低沉地说道。
  维吉利呆呆地与加尔文对视着,他的脸莫名其妙地涨得通红。加尔文听到了他干干往下咽唾沫的声音,年轻人的喉结在被汗水弄得潮湿的颈部皮肤下方明显地滚动。
  “我……我……”
  有那么一会儿,维吉利看上去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似的,他伸出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口。
  “我真的只是……想来……恳求你,恳求你让我画一幅你的画。我知道这真的很冒昧,但是,在我看到你的脸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办法画其他人了,你的模样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里,一直一直,每个小时,每一分钟……”维吉利的眼睛里闪动着狂热,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暗哑,“一旦想到我没有办法画你,我,我就觉得我快要没有办法呼吸了。”
  “……”
  加尔文用一小段沉默作为对维吉利的回应,好几秒钟之后,他的嘴角划过一抹飞快的冷笑。
  “好吧……”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说。
  维吉利的眼睛因为兴奋而变得格外明亮,那根虚拟的狗尾巴在他那件昂贵的羊毛外套下面愉快地摆动了起来。
  但是加尔文随后将自己的话说完整了——
  “警官先生?”他转向艾扎克然后平静地说道,“我想我应该可以报案,有一个非常可疑的人一直在打扰我的生活并且锲而不舍地骚扰我……”
  这下轮到艾扎克的脸色变得明亮了。
  他甚至对维吉利露出了一个格外愉快地笑容。
  “哦,当然。”
  艾扎克说,他将枪放了回去,转而将手放到了口袋里准备将警官证掏出来。维吉利看上去几乎快要直接哭出来了。
  “不不不——抱歉——”
  他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哀怜地发出了恳求声。
  “别这样——”维吉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提高了音量然后冲着加尔文慌慌张张地说道,“嘿,其实除了画画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聊一聊——那个孩子,呃,那个被杀害的孩子,我当时可能看到了一点什么。”
  加尔文和艾扎克骤然停止了所有的举动,他们震惊地看着维吉利,就好像从天而降的冰雪女王施展魔法把他们冻住了一样。
  几秒钟之后,艾扎克才低沉地开口:“如果你只是想避免被警察铐走,那么这个借口找的可不太妙。”
  维吉利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嘴唇。
  “不……这并不是什么借口,我可以发誓。”他说,“我之前一直想说,但是我不太确定我看到的是什么。不过,我的其他人格告诉我,你看上去真的很关心那个死去的孩子,所以我……我想着我可以在画画的时候跟你谈一谈关于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事情。”
  “等等,其他人格?”
  艾扎克震惊地打断了维吉利的话,然后他扭头看着加尔文:“这是什么意思?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家伙——”艾扎克抬起一根手指指向维吉利,“究竟是个什么鬼?”
  “闭嘴,这不关你的事……”加尔文冷淡地开口道。
  随后开口的是维吉利:“呃,那个,我是一个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患者。”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就是那个什么……多重人格障碍。”
  艾扎克睁大了眼睛,他异常不满地瞪向了加尔文,然后他重新握住了自己的枪。
  加尔文的嘴唇抖动了几下,他无声地发出了一声咒骂。
  “不过你要说什么,艾扎克,闭嘴。”随后加尔文转向了维吉利,他习惯性地看了看走廊,在门口的这场可笑的争执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加尔文毫不怀疑在那些虚掩的门缝后面有人正在饶有趣味地观望他们。想到这里,加尔文粗鲁地拽住了维吉利的领口,把后者拖向了自己的客厅。
  加尔文的举动绝对说不上温柔,维吉利显然吓了一跳,他摇摇晃晃地追着加尔文的脚步,在经过客厅中央的时候他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差点直接砸在加尔文的身上。
  当然加尔文毫无怜惜的避开了他,维吉利随后脸朝下地摔了沙发上。他“嗷”地一声叫了起来,被老旧沙发坐垫上一根突起的弹簧吓了一跳的样子。
  他看上去有一点头晕脑胀,花了一点时间才从沙发上坐起来,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战战兢兢坐在了座位上(并且避开了那根弹簧)。加尔文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坐在了茶几上。
  加尔文和维吉利坐得很近,从这个角度他们两个甚至可以看到彼此眼睛里自己的倒影。维吉利愈发地坐立不安起来,从脖子到耳朵尖都变成了粉红色,他呆呆地看着加尔文,宛若一只被手电筒照到的青蛙。
  艾扎克走了过来,并且站到了加尔文的身后,在看到维吉利这副没有出息的模样之后,他双手环胸,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你看到了什么?”
  加尔文盯着维吉利的脸,然后问道。
  “呃?”
  “那一天晚上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加尔文又问了一遍。
  在加尔文的耐心中,维吉利终于看上去稍微进入了一点状态。
  “那天晚上……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究竟是不是看到了那个孩子。当时我,我很害怕也很慌张,我想当时我突然离开一定让你们觉得很纳闷吧?”
  (“其实也没有人在意。”艾扎克在旁边小声嘀咕道。)
  “……呃,实际上,我当时只是突然意识到,我父母给我订的宵禁时间已经快过了。”维吉利脸上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好吧,我知道这很怪异,为什么像我这个年纪的人还会有宵禁,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没有办法说道理的——尤其是在面临家庭事务的时候。而确实我并不想引起家庭战争,当时我很着急,真的,所以我冲了出去并且期待着可以赶上宵禁。当时我的车就停在巷子的另一头,而当我准备开车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我没有开灯,天啊,当时的我一定已经昏了头了,所以我又急急忙忙地开了车灯……”
  “嘿,重点,伙计。”
  艾扎克忍无可忍地说道。
  维吉利像是吓了一跳,他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语速。
  “抱歉,我我我只是想把事情说清楚……”
  “继续。”
  加尔文冷静地开口。
  维吉利凝视着加尔文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这种距离下,他已经可以闻到从加尔文袖口传来的打折洗衣粉的廉价香味……还有那香味之下馥郁而甘美的肉体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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